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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

  兩人又一同笑。

  維恩問:“露薇說你回了倫敦。有什麼計劃?”

  “養妹妹和七姑,養戴妃,找一份博物館解說員的工作,買一部二手車,年假帶她們去旅行。”

  ——“陪一個養戴妃,做解說員工作的女孩,直到她厭煩我為止。”

  維恩哽咽:“這樣很好。”

  美若旋轉指間戒指,說道:“維恩,保重。”

  “你也是,保重。”

  有日美若從國家美術館面試回家,家中兩個西裝男子正與小美七姑大眼瞪小眼。

  七姑道:“兩個生番,嘰里咕嚕不知說什麼。”

  小美補充:“家姐,他們說要見你,說從瑞士來。”

  美若招呼他們坐下,又喚七姑上茶,這才問有何貴幹。

  一位瑞士銀行代表,一位居然自稱是她律師。

  “詹小姐,鄙律師行一直接受你的委託,為你管理名下基金。”

  美若納罕:“我從未委託過任何律師,名下也無基金。”

  律師道:“我們四年前接受一位靳姓先生委託,為你託管名下基金,每年投資收益自動轉入瑞士銀行,靳先生在新年過後會派人來核對一次帳目。但是,今年等到現在,靳先生未曾聯絡,我們最近方才知道靳先生已經身故,只好找到這裡。”

  美若強自鎮靜,問:“瑞士哪家銀行?”

  另一位答說:“瑞士聯合銀行。”

  她慘笑:“我可否知道,名下有多少財產?”

  律師抹汗,“這正是我們此行的目的。”他和身邊人各自打開文件夾,一一列數。

  “詹小姐,這是去年你名下財產增值表。”銀行代表遞來厚厚一疊文件。

  “這是總資產表。”律師遞來另一疊文件。

  ——“阿若,我會回報你,賺很多錢,給你買靚衫,送你去讀書,前呼後擁,讓你做真正的詹家小姐。哪一日我不走運,衰到撲街的時候,我將錢都留給你。”

  她淚眼模糊,遞迴給對方,“對不起,我看不下去。”

  律師接過,逐項解釋。

  ——“我欠她良多,下一世再還。”

  ——“放心,會有人出薪水給你阿媽,養你很好養。”

  ——“你一直在無視事實,你明白,我喜歡你。”

  ——“我是真的不懂,該怎樣讓你開心,怎樣為你好。”

  ——“我好像做什麼都不對,只會令你哭。”

  ——“我很失敗。我放手。”

  ——“阿若,你終於又是我的了。”

  ——“我只為一人所困,你知道是誰。”

  ——“阿若,我親過你,摸過你,躺一張床,睡過不止一覺,你居然手也不抖。”

  ——“我賭不起,我認輸。”

  她悲從中來。

  “七姑,我家姐與爹哋到底有什麼事?她為何哭得那樣傷心難過?”

  七姑嘆息。

  “爹哋已經死了,還不能告訴我嗎?”

  七姑道:“等你再大一些。”

  “家姐的戒指是爹哋送的?”

  七姑點頭。

  “爹哋為何不葬在阿媽身邊?”

  七姑無言以對。

  “爹哋為何將遺產都留給家姐?”

  “那和留給你也是一樣。”

  “我要爹哋,不要錢。”

  七姑攬住小美,和她一同流淚。“冤孽,冤孽。”

  “七姑,講給我聽,我要知道怎麼回事。”

  七姑抹淚。“那年,小小姐很小呢,才十多歲,和小美一般乖巧,也很聰明懂事……”

  詹小美不再叫嚷回家回寧波街,用心和同學交朋友,萬聖節央求美若幫她挖南瓜做燈,和四九叔的幼子阿MO一起去鄰居家討要糖果,考試拿幾個A。

  美若問她:“要什麼獎勵?聖誕節去旅行好不好?”

  小美有少許失望,“只是旅行?”

  “想不想去家姐念書的地方去看看?”

  小美重燃興奮:“牛津嗎?”

  美若點頭。

  “阿MO也去嗎?”

  “那要先問過阿MO的媽媽。”

  “我去打電話。”她在電話里委屈訴苦,“阿MO,我以為家姐會送我一隻布魯托。”

  美若偷笑。她去妹妹床下找,竹籃子裡綁著蝴蝶結的小獵犬居然枕在戴妃肚子上,兩隻一起呼呼大睡。

  窗外開始飄雪,七姑在外面喊:“開飯咯,小美去洗手。”

  美若將窗簾拉上,隨即心頭一悸。她控制不住手指劇烈的顫抖,扯開一條fèng隙張望。樓下一人蹲坐在台階上,於雪中瑟瑟。

  那人戴了頂舊帽子,無法辨清面龐。可美若只憑第六感,已經確知是誰。

  她飛奔下樓,開門時又怯懦。如果當年她打開後車廂時,做了另外一個選擇,那麼,會不會有後來十多年的愛恨交割?

  阿若,阿若。

  有熟悉的聲音呼喚她,似在門外,又似在內心。

  她悄然開門。

  門外人聽見聲響,隨之起身,轉而迎向她。

  她盈眶的淚落下,止不住地淌。

  靳正雷取下帽子,鬍子拉碴,滿面風霜。

  “我開了六百多公里的路。”他指指身后街邊一部殘舊的二手車,“從早上到現在,很累。”

  美若死命咬住下唇,讓自己不至於放聲大哭。

  他苦笑,“只求三餐飯,一頓覺。”

  她模糊想起,曾經聽過同樣的話語,想笑,卻又更多的淚湧出來。美若嘶聲問:“你偷渡來的?”

  他眼睛危險地眯起,隨即咧開嘴,“偷渡來的,來找我阿若。”

  ————<完>

  作者有話要說:到此終了。每次完結前都會焦慮,完結後又雞凍。

  雞凍到不知道說什麼。

  鞠躬致敬。

  70番外一

  靳正雷吃飽過後,躺倒在美若床下地毯上呼呼大睡。

  詹小美幾次蹲在床腳偷看,然後不可置信地跑去問美若:“那真是我爹哋?”又道,“他好臭,不洗澡。”

  他半夜起床,美若準備好宵夜。

  看他喝完大碗湯,她問:“睡袋誰的?上面繡有DH字母。”

  他抹嘴,示意再添一碗。“不知道誰,搶的,在開普敦。”

  美若吃了一驚:“南非?”

  靳正雷尷尬,“我從越南到印度,打算轉程開羅,結果在印度孟買上錯船。”

  “因為開羅和開普敦都是C字頭?”她忍笑。

  他也知丑,不答她話。翻遍所有口袋,掏出一把碎鈔硬幣,各種顏色紙質,問她:“全部身家在這裡。阿若,讓我再多留一晚?”

  “我和那間律師行的人見過面,你的賣命錢全部留給我?沒有留一點?”

  “不知生死,留下便宜了別人。”他漫不經心道。

  美若靜靜端詳他風霜滿面的面龐。

  一覺好睡過後,他眼中血絲稍減。眼中滿是懇求,“讓我多留幾天?”

  那眼神讓人心軟,讓人不自覺心尖微顫。

  “只打算多留幾天?我以為你會死皮賴臉住下來。”

  他笑,“以前我話事,現在你話事。”

  美若忍俊不禁。想一想,顫聲道:“我以為你死了。”

  靳正雷覆手在她手上,用力一握。他一度也以為輸了這場豪賭,再也見不到她。

  “為什麼那樣做?”

  “拒捕?”三十多年人生里,認真算,與她相處的時間不過一年多。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坐監十年八年,不死也沒用了。”

  “你在用命賭。”

  “死了你消氣解恨,不死有機會重新來過。怎樣算都划算。”

  她十三歲時便知身邊多了個瘋子,卻不知他瘋狂至此。

  再睡下,他們一個床上,一個床下,相對聊天。

  美若問:“屍體是誰的?”

  “兩個大陸人。滙豐銀行有筆現鈔要運到英國,他們那伙人打算在機場搶劫運鈔車。保安公司有他們內線。”靳正雷闔目。最後時分,他一槍放倒蝠鼠,壽頭飛撲過來。有傷在身的壽頭臨死一搏,比想像中更為勇猛,手掌緊緊扼住他頸項,那種窒息感,以及近在咫尺,死不瞑目的雙眼,他久久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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