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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營中在傳糧糙途中被劫的事,如今涼國境內卻也不太平,連這軍糧也敢劫,幸而今年稻穀未遭蝗群侵害,雖宜賓之南的農戶都因時戰離鄉他走,荒了大片良田,宜賓以北收成卻好,一時之間朝廷征糧,還能補上對這邊口糧的供給。入秋前便要準備些糧食,日後天氣漸冷打了霜降,這土地上片糙無存的哪還要得到稻糧,最近幾日將軍們正商議著怎再向朝廷上奏撥糧之事。張東已多日未見邵副將軍,常聞召喚將領的長笛聲響,想來定是為此事繁忙。他們這些小兵卒涉足不了這大事,也就聽由天命,放平了心。

  沒瞧見邵副將軍,張東便在閒暇時取了他給的書看,稱它為書不如說是本小抄,上面的字體張東熟悉,都是邵重羽起得筆,封面上書——邵氏小扎。開頭是些歷史典故,字不多,也就簡略的寫了幾個有意思的,上回齊瑞安說的“玩鞭春色”便是其中之一,剩下的是大略的歷時歷事。中間部分大多是同“武術”、“兵法”有關,裡邊的招式都很實在,同張東瞧見鄉里那些打把勢、賣弄身段的架勢不同,他們是淋漓盡致要顯出美感擺花架子,而小抄里的沒有花套,招招猛緊,學起來容易用起來也方便,很合適張東。至於“兵法”張東有看沒懂,也就直接跳過了。後面部分有些奇,竟是些詐術、騙術之類的小花招兒,著筆得還特別詳細。至於看到最後部分,張東不得不懷疑邵重羽的軍品,種種偷情的招數花樣百出,直瞧得張東臉紅心跳。

  “邵副將軍他……真有雅趣……”齊瑞安首次翻看這小抄時,瞪大了眼睛,思索良久才琢摸出個不至於對將領失禮的詞兒。

  張東茫然地看著齊瑞安突然漲紅的脖子,起先不懂,要他說個明白,齊瑞安幾番提氣欲說清楚,都沒蹦出句完整的話,最後在張東逼問下,才支支吾吾說了個大概。二話不說,張東直接從齊瑞安手中奪過小抄,啪的合上,壓在所有物品的最下面,列為禁書。

  如今只有四下無人的時候,張東才會心虛地把它拿出來翻翻。“張大哥,你又在用功?”齊瑞安一道清朗之聲響起,驚得張東忙將邵氏小扎塞回原處。

  “沒有沒有,隨便翻翻。不看了,不看了。”

  “哦——”齊瑞安聲調曖昧。

  張東怕失了顏面,起身走到齊瑞安旁,轉了個話頭:“小齊兄弟,我們去看看那窩狼可好些,若好了就早些放了它們,咱們也可睡得安心。”

  這幾日兩人輪流給母狼送些食物,偶爾遇到侵犯狼崽的野獸便將之趕跑,母狼日漸對他倆起了信任。聽張東說起這事,齊瑞安馬上應了,臨走張東還帶了些何大夫給的傷藥,同往林子去。

  狼窩中的小狼崽們正蜷著睡覺,兩人的腳步聲驚動了一旁母狼,它抬起一雙綠瞳警惕地望來,見是張東與齊瑞安,又懶懶地伏下。如今二人接近它,已不再受它敵視,張東查看了母狼的傷勢,看好得差不多,便與齊瑞安一道將捕獸器卸下,因還是有些疼痛的,母狼稍稍掙扎了下。

  待替它上好了藥,揮手催促母狼帶著幼崽離開,母狼卻停在二人跟前,立了片刻,又沖張東他們走來。母狼在張東的手心,小心翼翼地舔舐著,許久才領著三個孩子慢慢踱開,走時還不停回首,引得張東心中又是一陣感慨。

  張東撫著被母狼舔過的手掌,輕聲道:“人與這兇猛野畜間尚能真情以待,卻為何人與人之間不得好好相處呢?”

  “哎,張大哥這話著實引人深思,”齊瑞安嘆道,“待人以誠,方能令人以誠相待。說來容易,孰不知有多少人能做到……”話到此處,齊瑞安收了口,輕搖頭。

  兩人擔心未收拾的狼窩會引來麻煩,他們拆了護欄,用腳掃了下為狼崽堆砌的落葉,林中昏暗,張東低身撥弄沾血的樹葉時發現了掩埋其中的一段竹片。若說一段竹片也不稀奇,可這斷口卻是極其鋒利的利器所致,竹片上依稀刻有文字。

  “小齊兄弟,你看這是什麼?”張東拾起竹片遞了過去,齊瑞安拿著竹片迎光細看,越看臉色越是陰沉。

  “怎麼了?上面寫什麼?”張東問道。

  齊瑞安什麼都沒說,小心地將竹片翻來倒去看了個遍,又蹲在張東腳下,戳了幾下地上落葉,道:“張大哥,你可是在這邊發現這個的?”

  “是啊,怎麼了?究竟發生什麼事?”張東焦急。又尋了一會兒,齊瑞安再沒找到什麼,才沉重的吐出二字:“密函。”

  “上書的都是我涼軍的狀況,人馬、糙糧、駐地範圍……”齊瑞安眉頭緊皺,“兩軍對戰,總會派遣密探探得對方軍情,將敵軍軍情秘密送回的,張大哥你發現的就是這東西。”

  “他們這次是沒能將軍情送出去?”張東問道,轉念想來,又說,“這次失敗了,定還有下次。就不知這東西是怎麼遺失在這狼窩附近的,這幾日我們常注意這邊,並未發現什麼可疑人物。”

  “是有些蹊蹺!”齊瑞安也回憶不起有何人曾接近此地。

  “此事定要速報將領!”張東收回竹片妥善安置好,轉身要走。

  又聽齊瑞安道:“張大哥,可想好報哪位將領?”

  “有何區別?”張東不解。

  “此乃大事,”齊瑞安猶豫了下,才道,“張大哥你想,若說是密探所為,他又是受何人之意,是敵方將領?還是我方jian細?現下定要找個最可信任的人小心上報,不然反可能遭起他人殺意。”

  張東聽了心驚,問:“這營里我熟悉的也就邵副將軍了,報他可好?”

  齊瑞安聽後暗下思索,想到邵重羽給張東的那本《邵氏小扎》,心道這邵副將軍定是很喜歡張東,才拿出這樣的東西給他,應不會加害他,便說:“好,我們這就去找邵副將軍。”

  兩人雙雙來到將領帳篷外,卻被守衛的士兵攔在了外面,張東心急如焚間,瞧見了那張令他發笑的娃娃臉,只是此時張東著實笑不出。向他叩了禮,張東稟明有要事參見邵副將軍,今日邵奇卻有為難不願出面,在張東三拜五叩下,邵奇勉為其難給了他個通融。

  進了帳篷,張東目瞪口呆望著立在帳中的三人,後悔不應如此急著進這帳子找邵重羽,他與齊瑞安跪拜在地,叩首道:“小人參見溫將軍、林將軍、邵副將軍。”

  溫仲卿在正中負手而立,見張東與齊瑞安行禮後,只略點頭,轉身坐於案几旁。林靖鴻凝目望著二人,許因不是找他而來,看過一會兒也稍往一旁退了退。兩位將軍均未表態,邵重羽自然不敢輕易喚他倆起身,面上淡淡,問道:“張東、齊瑞安,你二人有何要事稟報?”

  張東來時並未料到二位將軍也在帳中,一時被驚到,聽了邵重羽問話,仍是朦朦朧朧有些茫然。抬起眼,瞧見邵副將軍正看他,眼神很是透亮,面色卻嚴肅,兩旁二位將軍雖似不在意他,但時而she來的冷冽目光卻令張東驚慌失措。之前齊瑞安所言的利害關係此時全湧上心頭,若是今日一個錯口,怕就要惹大禍上身。張東只在地上動彈了一下,便覺手足僵硬,原就畏縮的性子如今更是沒有底氣。

  “小人與張東日日巡營,近日發現林間猛獸來犯與日增多,又見馬廝那邊看管鬆懈,今日又見狼群來襲,怕多了日子不將戰馬好好看顧,定要生了事端。”說話的是齊瑞安,他單跪在地,垂在一旁的手指微微顫抖。

  聽他未道出實情,張東先是不明,揣度了片刻,倒也解了他的意思,齊瑞安終究還是不願在不明狀況下冒險。齊瑞安找得著藉口也是思量過的,戰營里一匹戰馬確要比一個士兵值錢的多,想以此轉了三人的注意,待時機成熟後再秘密稟報。

  “有這事?”邵重羽點頭,道,“好,等會兒我令邵騎督去那邊看看,戰事將近確實不能怠慢了!”邵騎督也就是邵奇,由他去訓導一番也是應該。說這話時,邵重羽特意望了眼張東,兩位將軍不熟他這人,邵重羽卻知道。軍中等級極嚴,若說有情要報,也應是伍長張東開口。

  被邵副將軍別有用意的看了一眼,又見他無責怪,張東此前慌亂的心漸漸平息下來,腦子也逐漸清醒。他與齊瑞安想法不同,現下兩位將軍與邵重羽同在帳中,報出實情便這三人同時知曉,查辦起來也應更有效,若說三人中有不軌之人,那礙於另二人,行事一定也會有所忌憚,於是決定試上一試。

  “此事要緊,可就因此事,小人們發現一件更緊要的事,要稟報各位大人!”張東此話一說便引來帳內四人的注意。

  溫仲卿耳明目清,面帶三分寒色,開始打量張東,繼而又轉開眼去,林靖鴻不約而同與溫仲卿同時將眼神轉向張東,又不約而同地轉開,齊瑞安卻是面色蒼白,盯著他瞧,臉上顯出一絲不安來。

  “說吧。”邵重羽道。

  “確如齊瑞安方才所說,近日來林間野獸出入頻繁。四日前,也就是大軍出戰的日子,小人與齊瑞安奉命留守營區,那日日下後,我倆見北營後方奇異響動,便過去查看,在林中發現一匹被捕獸器所挾的母狼……”張東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得仔細,只沒將何大夫放進去說,最後又道,“就在小人清理狼窩的時候,在狼窩裡發現了這個。”張東從懷中取出竹片,雙手奉上。

  邵重羽上前拿來細看,昏暗光暈下細目內眸子深黑如墨,半晌才轉身立於二位將軍之間,輕聲道:“是密函。”

  張東跪在地下也深究邵重羽神色言行,原以為他定會先將竹片交與自家林將軍,卻不知為何他卻站在中間就這般道出話來。難道是兩位將軍官位相同不好作為?張東暗道原來還有這樣的道理,心下默默記住,等哪日遇到這般情況也知該怎樣對待了。

  張東心中嘀咕間,溫仲卿已先伸出手,邵重羽便將東西遞給他,見他面不露聲色,只是細細望著上邊的字,可惜這字跡都以作假,也分別不出何人所為。這邊溫仲卿不說話,林將軍卻冷然開口問道:“此事還有誰人知曉?”

  “沒了,就小人和齊瑞安知道。”張東急忙說。

  張東說話間就感一陣陰氣掃來,見是溫將軍在瞧他,心中一顫,溫仲卿薄唇輕啟透著寒意,問道:“那方才你所說替狼的傷藥從何而來?”

  這才發現自己百般小心還是失言,見是瞞不住了,張東只得老實說:“是從何大夫那邊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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