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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塞平想起確有此事。心說自己這邊人雖不多,但非戰時,人手做事什麼的也過得去。將軍那邊卻總掛心這裡,都說行軍的是些粗人,可細心起來倒也像女人似的婆媽。

  何塞平道:“那你在這做什麼?”

  張東面上略略一紅:“挖茅溝。”

  何塞平心裡也明白個七八分,微微一笑:“張東,真辛苦你了。”

  張東見何塞平誇他,心中大樂,大手撓頭,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何大夫這邊有事叫我就成!”

  何塞平似是為難得皺了眉頭,嘆氣道:“那我真不客氣說了。”他未語先笑,“張東你將這茅溝挖在我扎樁地方的旁邊,可是要我聞那味道?”

  張東愣了半響,想來確是如此,於是皺起眉頭道:“真笨,我怎就沒想到!”

  “我上那邊重新挖!”張東四下望,挑中遠處河邊的荒僻地,對何賽平千了身,便跑去。

  “慢著!”何塞平喚住他,“那邊不可去。”

  “為什麼?”張東微微沉吟。

  “那邊是水源,濁了河水,我們喝什麼?”何塞平解釋。

  張東聽著在理,又尋了半晌,瞧再遠處有一地,問道:“何大夫,那邊可好……?”怕又說錯,張東似有猶豫。

  何塞平順著一望,點頭道:“那邊甚好。等我取個鏟子,我倆一同過去。”

  先前何塞平也未作什麼體力活,見天色已暗,怕這張東一人做活兒費時,便找著了把鏟子要同去。張東倒有些為難,隊長派自個兒來是幫忙幹活兒,卻要何大夫一起做事,擔心回營遭責備,忙道:“何大夫,你歇著,我張東一人……”

  何塞平未待他說完,便轉身走向前邊,張東只得急急跟上,見張東還要開口,何塞平輕笑一聲,拍著張東的肩強迫著一起去了。

  兩人兩鏟,不多時,倒也掘了不少土。雨尚未停,身上粘膩難受,張東本就補丁破衣顏色灰暗,沾了土倒不明顯。何塞平本衣裳乾淨,土色在他身上卻是扎眼。張東幾番讓何塞平一旁休息,直到何塞平沉了臉,方才關緊嘴巴,加快手上速度。

  見茅溝已有二尺來深,張東想歇了,便催何塞平一同走。不想何大夫對這茅溝不甚滿意,道這茅溝不深。它除給士兵拉撒,還需安置其他污物,軍營人多,污物處理不當,易發生瘟病。張東驚訝挖個茅溝也有講究,何塞平笑答這便是茅溝學問。

  “挖的地方甚是重要,不可近水源,不可近糧糙,遠離營房有不可太遠,防士兵如廁後不能及時歸隊,自然也不可離營房太近。”何塞平見張東認真,鏟了兩鏟又道,“牲口和士兵生活污物更要掩埋妥當,不便埋的便都燒了。這都防疫病,若尚未打仗,卻被這給折騰了,豈不甚慘!”

  張東聽得仔細,恭恭敬敬向他叩個頭,道:“何大夫,今兒我算知道這活兒也是個特緊要的活兒!何大夫曉得的事真多,張東佩服您了!”

  何塞平微微一笑:“這些兵書上都有,我也不過紙上談兵!別輕瞧小事,那可都是不得不為之事。”

  張東喜歡看何大夫笑,連聲道是。紙上談兵被張東認定是何塞平謙虛,何塞平是常年與軍出征的軍醫,軍中大事小事都知一二,於是二人鏟子一來二往,不多功夫,這事也就做好了。

  兩人提著鏟子走回營地,才走幾步,卻見有人至南而來。走在前邊那人,身著軍袍,目光冷冽,見到張東身旁何塞平衣著污穢,更是眉頭緊鎖,大步流星地走來。在他身後跟著個麵皮白淨的男人,雙目半開半閉眯fèng著,看起來像個書生,卻也穿著身軍衣。

  見到二人,何塞平忙上前行了個禮,起身道:“林將軍、邵副將軍,我這邊已安置妥當,勞煩將軍掛心了。瞧我這邊方才也忙得焦頭爛額,沒注意二位,不然定準備茶水伺候,多有失禮,望將軍海涵。”

  顧震旦大將軍下列四位將軍,這林靖鴻林將軍便是其中之一的後北營的將軍,身旁白面書生則是副將邵重羽。

  張東此前未見過這二人,聞得何塞平喚二人將軍,慌忙丟了鏟子,一躬身跪在地上:“小人張東,參見將軍、副將軍。”

  林將軍鷹目未及張東,倒是身後的邵副將軍眯著眼打量了下他,示意他起身。張東站定後哪還敢望他們,垂下頭矮著身小心翼翼藏到何塞平身後。靜下心緒,又想難得見著大人物,不瞧上眼很是吃虧,張東便大著膽偷偷用眼角撇去,林將軍他是怕的很,邵副將軍瞧來面善想來能看幾眼。入眼一雙布鞋,被雨水打濕後更顯深暗,張東暗想雨天行路難,自己與何大夫褲腳早已布滿點點斑斑污泥,不知這位怎走路,挨著鞋幫的白色棉布褲腳不見一點污漬。再向上則是普通軍兵的布衣,張東覺那未束起的黑髮倒是好看,縷縷搭在肩上,也有些濕卻是濕得發亮惹眼的很。正大膽地想瞧清那臉,卻對上一雙神采流動的細目,不同於何大夫的清雅溫和,此人更多一份清傲暗藏於眼眉間。撞上眼讓張東大為惶恐,尷尬中慌忙垂目,雙手下意識整整衣襟,老實立在一旁聽話。

  “何大夫這邊忙,我自是知道,怎會討你一碗茶喝。本將只是來瞧瞧,見你這邊安好也放了心。”林將軍入醫營沒瞧著何塞平,便四處找了番,如今見著方才展了眉。

  “何大夫,你可別被林將軍唬著,他可就是為討這碗水來的,”不理會林靖鴻的眼色,邵重羽笑道,“現你也瞧見我們來了,不如我們就歇下,這位叫張東的也一同來,喝碗水再走。”

  何塞平也笑道:“那是,二位這邊請。”

  張東本要就此告退,被邵副將軍一說倒有些進退不得,跟去怕是太大膽,不去又撥了副將軍的面子,無論怎樣往後日子都會不好過。何塞平也看出他為難,便替他做了主:“張東,既然邵副將軍讓你同去,就一同來吧。”張東這才點了頭,跟在三人身後,回了營帳。

  何塞平洗了手叫來幾碗茶水,三人便在營帳中坐下。張東見他們又閒聊了幾句,知他們之間熟稔,自己卻不敢再多呆,匆忙灌下碗水,便行禮要出營帳。此時已是晚膳之時,機靈的小兵將飯菜送入帳內,將軍們的晚膳甚好,還有魚肉,張東平日也就吃些白飯菜葉,沾不到葷食,加之現下正飢餓,聞到香味已是直咽口水,更慌不擇路準備退出去。何塞平在他走前塞了個白面肉包在他手裡,說是獎勵今日他勞作有功,邵重羽卻說一個小氣,又抓起另個盤中的一個包子塞在他另只手裡,張東最後在林將軍鷹目注視下,懷揣兩個包子,逃也似的出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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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隊尾營區,陸隊這邊都已吃過,張東不在,自也沒有人為他留份兒,張東暗自慶幸自個兒得了兩個包子,一想到這包子還是何大夫和邵副將軍給的,更是得意,正要吃,卻見隊長陸生迎面而來。張東料定陸隊長要絮絮叨叨一通問,不想陸生只是敷衍著問了幾個問題便走了,張東心中奇怪,暗道陸隊長平日是阿媽性子,今日如此慡快,有什麼事不成?

  再看隊中兄弟神色,細細瞧還真瞧出幾分陰沉,更是疑惑,問了黃老頭,才知隊上的兄弟與前邊楊隊的人起了衝突,陸隊長正要過去楊隊那邊,便走得急了。

  黃老頭思量著,低聲道出那事:“方才我們見楊隊那邊駐好樁,便思量著去搬那些兵器,商量後決定先把大件的搬到帳下。具體老頭兒我也沒瞧清,就在我們放兵器時,有個帳旁的人就叫上了,說我們這邊人不長眼,把兵器尖頭戳他們身上。我們這邊直道歉,但那邊人也不理會,直接抄傢伙就打了我們這隊兄弟。”

  說這話時,又有人湊過頭來,張東細細問了個清楚,理出個大概。便是楊隊人大喝有人戳傷了他,其實也就是尋釁,沒人真戳他是他自個兒不小心撞上。本道個謙也就太平,無奈被尋釁的小子也是認死理的,硬是不低頭,便徹底惱了那人。後幾個合事兒的陸隊兄弟上前規勸,卻全都受了魚秧之罪。楊隊那邊人蠻橫,結隊打了人還威脅,誰敢再幫那小子就揍他媽滿地找牙。他們要那嘴硬的小子給他們跪地舔鞋,那小子更是不肯,於是又遭了頓毒打。

  軍營沒外人想像的光鮮,繞是像擎武軍這般紀律森嚴的隊伍里,也少不了怕強欺弱的事在。楊隊人比張東他們早參軍數年,張東他們所謂新兵,楊隊那些人便所謂老兵,老兵結夥要給新兵些“規矩”,張東他們卻也沒什麼反抗餘地,自然往後都加緊尾巴小心些好。

  “那小子現在在哪?”打聽到那小子叫做齊瑞安,張東心道這名字倒像福貴人家給起的,怎就被分到自己這隊來的,也就起了瞧瞧的心思。

  “在最北邊那營門口靠著呢,都沒飯吃。”

  詫異這齊瑞安被打得挺慘,衣服沒幾處乾淨都混著血和泥巴,人靠著一旁樁子上,一根細脖子支撐著頭的重量。張東放慢速度朝他走去,卻被黃老頭拽住手臂,黃老頭嘆氣道:“張小子,你可別去多管閒事。”

  張東也嘆:“我想管,不也沒這膽麼。”說是這樣說,張東還是多看了齊瑞安幾眼。

  夜晚,沒有月亮,天漆黑的好似天上蓋了口鍋,張東懷揣的兩個包子還沒吃,左右睡不著。張東睡的帳篷與齊瑞安相對,借著些許火光便能見到那小子還維持著那姿勢坐著,張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四周靜悄悄只聞打鼾聲,才起身偷偷溜出帳篷。

  躡手躡腳爬到齊瑞安身旁,推了他他便醒了,張東這才看清此人,二十來歲,面色甚黃,倒是眉宇間有種晶瑩剔透的東西,挺是惹人。張東塞給他個包子,他猶豫了半晌輕搖頭,張東猜著他心思,便小聲道:“我偷來你這兒,已是得罪了人。你要是吃了這包子就算明日我遭人打也算打的值,你要不吃這包子我還是要遭人打,那可打得太冤了不是?”

  看齊瑞安已有些動容,張東更是起勁往他嘴裡塞包子,齊瑞安也是餓了,就著他手吃了口,還是個全肉餡兒的。張東見他吃了,便把包子給了他,自己也高興吃起來,咬了口發現原來剩這下這個是邵重羽給的,是個菜餡兒包。

  營中夜晚不可出帳走動,平日夜解都不可,見齊瑞安吃了包子,張東便小心爬回自個兒帳篷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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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二日早晨,天尚未全亮,掌號的卻已吹響了頭號,張東和同帳篷兄弟起了身,忙著收拾東西,其它帳篷管炊事則跑去做飯食。半個時辰後,又響一號,所有士兵都規矩的站在帳篷口,排隊打飯用食,輪到張東時掌勺的就給了他一勺,張東有些納悶得瞧著管飯的,卻見他為難地別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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