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狐說第一部分

  狐愛(4)

  等他這一通法螺吹完,我們就不要救人了,改埋人吧。拉住他的睫毛急走,到走廊盡頭一腳把玻璃牆踢碎,白棄偌大一個身軀,呼啦一聲就被甩了出去,一面大聲指示,“上去看看哪個地方裂了,裂了就補補。”

  一個小時以後,我和白棄站在了大廈下的小廣場上,抬頭看看,不錯不錯,造出了一左一右兩座粘在一塊的比薩斜塔,香港這個爛地方,建築一座比一座沒有創意,整改一下有利於社區文化發展。

  白棄被灰嗆得不爽,不過對自己一番努力的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指點著嘖嘖連聲,“看看,那邊角上的透明支撐效果,很前衛吧,再看這面牆,出現了大量的斷裂紋路,表面卻呈現光滑的膠狀效果,將內部結構突顯,後現代感十足。果然是高手之作啊,哈哈哈哈。”

  這番話說出來,簡直是晴天好多個霹靂,打得我眼睛發花,“小白,你對建築居然有研究?”

  他很誠實地搖搖頭,“大約是上個月我爹逼我吃書吃急了,多吃了兩本關於建築的吧。那些詞從我嘴裡亂冒,我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欣賞完畢,心情很好,忽然想起我媽好像還在空中吊著啊,頂梁骨上就走了真魂。看看四下無人,趕忙飛身躍起,沿著大廈玻璃外牆噌噌走了一圈,白棄眼尖,在下面喊了一嗓子提醒我,“在你頭上,頭上。”

  果然,那隻太婆壽司正不偏不倚吊在我上方,裡面包的餡兒定力非凡,仍然睡得口水滴答。實在叫人佩服。

  乘著還沒引起旁人注意,我扛上老娘趕緊下地,遙遙對小白揮手,“回見回見。”眼前一花,他欺上前來了,一隻手粘在牆壁上,身子臨空搖搖擺擺的,“什麼回見?扯半天忘記說正事了。我是來接你去選命池的,你是受命者啊。”

  選命池。

  狐山絕頂,天門七百年一開,為狐族降命。那一天,族中天地玄黃四大長老開壇祭祀,為族眾祈福,選出受命者——那就是狐族下七百年的命運的決定者。

  這短短兩句話,諸多語焉不詳,卻動用了許多嚇唬人的字眼,比如,七百年啊,四大長老啊,祭祀啊,祈福啊,最欠扁的則是:命運啊!

  我把白棄的小手一扒拉,對他吹眉毛——吹他的眉毛,瞪眼,“告訴你,我的命運就是服侍這個死老太婆歸西,然後去開家婚介所專職做媒,你別來煩我,不然燒掉你的毛。”

  他不為所動,跟在我身後冷靜地說:“要是你能燒掉我的毛,你就去當我老頭子的接班人吧。也免得我一個月吃一兩千本書,胃都吃得壞了。喂,你快點收拾行李啊,別勞動我抓你啊。”

  小白生平不打誑語,我也確實打他不過,因此說不泄氣那是假的。悶頭把老娘拎到公寓大堂一看,電梯想當然的失靈了,大廈管理員正在鬼叫鬼叫的打電話叫城建局來看危房,無數街坊湧出來,拿帳篷的拿帳篷,半裸體的半裸體,都嚇得不輕。我一聲不吭進了安全梯,奮力往上爬,一路上聽到被子卷里的呼嚕聲和小白睫毛在地上卡卡掃土的聲音交相輝映,心裡這口無名鳥氣,真是將出未出最銷魂啊。

  我媽老了。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每一分鐘我都注視她生命的流失,與逝水一樣不容分說。任何時候,她歡笑的時候,她哭泣的時候,她撒賴的時候,她發呆的時候。她有限的活力動盪如一碗稀薄的牛奶,不斷潑灑接著蒸發。最後會留給我一個空曠的碗底,青花瓷,冷冷的。

  我因此寵溺她。好似她寵溺我。

  那是很久很久,人類愛這樣說,很久很久以前。

  蜂會,她曾經工作的那家夜總會。

  彼時城中最火熱的場合,夜夜笙歌,燈火樓台。

  倘若她的人生有過夢想,我猜就是成為那場合中當紅的姑娘。

  當然她看過其中辛酸血淚,不過,風光後被小白臉卷盡錢財那樣的命運,似乎都要好過終世收拾酒後污穢的地板。

  那就是她的工作。

  她一定那樣想過。可惜大多數理想都不會成功。

  那家夜總會三年後結束營業。她唯一的收穫,是一個從後巷垃圾堆里揀來的小孩。

  就是我。

  小白在客廳里坐定,開始吃他一直抓在手裡的豆渣蛋糕,上面沾滿灰塵,卻完全不影響他的食慾,他吃得吱吱有聲,不斷讚嘆。考慮到他身體的強壯程度,我懶得告訴他裡面含有大劑量的砒霜,本來是準備毒耗子的。一邊吃他一邊問:“喂,你三十年前是怎麼從狐山逃出來的?居然搜那麼多年搜你不到?”

  我瞪大眼睛,“什麼?說我怎麼逃出來的?我不是被你爹一腳踢下來的嗎?”

  他對八卦的興趣一點不比我娘少,立刻湊過來,“什麼什麼?我爹踢你?可是長老們都說你是自己跑掉的,為了消解法力免得被追蹤,還化身為嬰兒。”

  第5章

  狐說第一部分

  狐愛(5)

  歷史!就是當權者寫的小說!這可真是個鮮明的例子。我義憤填膺這麼嘀咕了一句,眼皮一撩,發現小白定格成一副興味盎然的電影膠片,灼灼然盯住我,沒奈何,只好解釋,“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跟狐王玩遊戲,你爹正好撞上,一時誤會,念了一個巨強的加味風疾咒,我就給掃到這裡來當bb了。”

  他很納悶,“玩什麼遊戲後果那麼嚴重啊?”

  我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告訴他,“荊軻刺秦。”

  小白一迭聲傻笑的時候,媽媽醒了,還糊著厚糨糊的臉從臥室里一紮出來,足足發了十幾分鐘的愣,然後才慢慢地說:“囡囡,我餓了。”這是晚上十點,下午七點逛街結束時去吃的飯。開胃菜主廚沙拉,主菜是橄欖油香煎蘑菇,香草羊排,甜品提拉米蘇,她要了兩份,加上餐前酒和咖啡,她被撐到需要我背回來的慘狀猶在眼前,她居然又餓了。我不理她,自顧看著窗外天空冥想。結果她自力更生,自己跑去廚房裡,又跑出來,帶著蒙娜麗莎一樣神秘的微笑,沒多久“砰”的一聲巨響傳來,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又開著微波爐門在煮蛋。

  沒精打采地進去收拾殘局,滿天滿地都是雞蛋的殘骸,粘在壁紙地板上,非小刀刮不掉。要不是訓練有素,我就想一頭砸到地上,直接背過氣去。轉頭看了看跟進來的小白,“有辦法沒?”

  他吞下最後一口豆渣蛋糕,也不說話,手指直直戳出去,望空劃了一個圈,一陣低低的尖銳呼嘯聲在圈中心隱約響起,像氣球爆炸般四面擴散開去,轉眼將整個廚房納入勢力範圍之中,等小白的手指垂落的時候,不要說區區雞蛋,連爐具上下幾十年來積累的老油泥都消失得一乾二淨。整個廚房的亮堂度比外面高出一倍以上。他聳聳肩膀,“風疾咒,拿來做清潔好像都不錯啊。”

  看他似乎頗有打造成為新一代家庭煮男的潛質,我立刻打蛇隨棍上,“是啊是啊,你看廚房一下子變得多漂亮,不如你以後就跟我們住在一起好了。我煮的飯很好吃的。”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