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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芒,不哭。
***
千面不喜歡睡覺,因為睡覺總會被噩夢纏身。
夢裡有太多人,她害過的,害過她的。
還有她的母親,她從記事起就恨之入骨的母親。
那個女人總是打她,沒錢花也打她,被客人撒了氣也打她。
可唯獨有一點好,就是客人來的時候,女人總是把她藏得嚴嚴實實的。
不對,除了這個,還有一點,就是打完她總給她吃甜甜的糖。
可是後來女人不要她了,她已經抱著挨打就挨打有糖吃就好的念頭時,女人不要她了。
她至今都記得女人的模樣,濃妝艷抹的眼妝暈了開來,嘴唇動了動,最終只吐出了幾個字:“芊芊,別恨媽媽。”
恨,怎麼能不恨呢?她手裡被塞進的那顆糖被淚水糊得和糖紙粘在了一起,很難吃。
她自己手中的總是不好吃,那別人手上的呢?
剝開從那個叫晴晴的瘦弱女孩手裡搶過來的糖,她皺起了眉,還是很難吃。
直到那一天。
晴晴咬傷了意圖對她不軌的男老師,沖宿舍瘋跑過來時,她關上了門。
她冷靜地想,那個男老師那麼的高壯,他要是衝進來,她們都要遭殃。
於是,那個叫晴晴的女孩兒死了,被活活掐死的。
那一天,風很大。
她停在了屍體的面前,掰開晴晴已經僵硬的手指,手心裡還攥著那顆男老師為了哄騙她塞給她的糖果。
日子太苦,苦到一絲甜都不捨得鬆手。
出乎意料的,糖很甜。
千面含著糖,迎著風眯著眼睛想,以後有機會,我幫你報仇。
她恨她的母親,但她卻沒有辦法親自報仇,因為等她有能力報仇時,才得知她的母親已經在一年前死於愛滋。
晴晴……大概也很恨她的母親吧。
千面坐在新辦公桌前看著面前爭吵不休的倆夫妻,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
第十二章 甦醒
【所欲何,未了怨】
景安的意識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有個聲音似乎在引導他,告訴他,如果回歸意識體他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痛苦。
不……不……
景安不願意,他無比地抗拒。
雖然這樣的抗拒他自己都不明白……
如果蘇復鑫是貪,李盼是貪,那個帶著□□的女人是恨……
那他想要的又是什麼?
欲望到達了極致便成了魔,可欲是什麼?心魔又是什麼?
所有的問題就像是鎖鏈,一條條交織的粗壯鎖鏈不斷地碾磨著景安的識海。
一個聲音告訴他,睡過去吧,你不過是個心魔,這些問題本來不需要你來思考。
是啊……睡過去,他可以不用被這些所困擾。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卻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一開始很微弱,直到突破他意識到壘壁。
“景安。”
“景安。”
“景安……”
一聲又一聲,每一聲都讓景安想要去回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那個聲音沾染上了顫抖和些微的水汽。他頓時急了,這人傻不傻?當心煩意亂到達了一個頂點時,景安終於忍不住吼道:“哭什麼?我沒事。”
謝木佑睜大了眼睛,茫然地看向正把著景安脈搏穿得仙風道骨的男人。
男人收了脈枕,好笑地搖搖頭:“喏,這不是醒了嗎?”
“景安?”
景安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久違的陽光,緊隨其後的便是謝木佑緊張的面容。
他的臉和自己貼得很近,景安不合時宜地想著,這人其實長得很好看。
只可惜平日裡一張冷臉沒有什麼好臉色,就算是有表情也大部分是那種恨不得讓對方知道自己在演戲的假。
但不知道他睡夢中有沒有聽錯,狹長鳳眼眼尾的一抹紅讓謝七莫名地平添幾分顏色,英挺濃密的劍眉,挺拔的鼻樑……
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把謝七臉上的小絨毛照得莫名地可愛,景安一個沒忍住,手下意識地抬起來摸了摸。
這一個手欠的動作讓三個人都同時僵住了。
謝木佑不爭氣地紅了耳根,略顯狼狽地想往後躲,可不知道想了想又湊了回去。
就這麼一瞬間的動作,讓景安從空白的大腦中拎出了一條理由:“唔,你剛剛哭得太吵。”
男人忍不住抬頭數著房頂的木樑,再次低頭時發現兩人還僵在原地,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咳,要不,我改天再來?”
“不、不用。”謝木佑飛快地撤開,把景安的手塞回被窩裡,“你幫他再看看,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的昏迷。”
“這個好辦。”男人笑容可掬地看向景安:“你昏迷前看到了什麼?”
景安抿著唇沒做聲,只是眉頭越來越緊。
男人又重複了一遍:“景安,你昏迷前看見了什麼?”
“你誰?”景安挑起了眉頭,一臉非暴力不合作。
男人:“……”為什麼這麼沒禮貌?謝七真的沒有找錯人?!
“景安,你……”
“不好意思,請叫我景先生。”或許男人的震驚都寫在了臉上,景安換了一個禮貌的祈使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