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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腦子裡千頭萬緒,到最後,眼看著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寧纖碧打了個呵欠,爬出被窩,寒氣將剛剛興起的那一點兒睡意全都激沒了,於是連忙抖抖索索的穿衣服。

  蘆花也爬起來,睡眼惺忪的服侍著她穿衣,卻聽寧纖碧道:“行了,別忙乎我,趕緊把你自己衣服穿上,當心著涼。”

  蘆花這才發覺自己也冷得厲害,手忙腳亂就開始套衣服,及至把腰帶打了結,寧纖碧早已穿戴整齊下了炕,見她也跟下來,忽然笑道:“蘆花,你不是問我以後咱們該怎麼辦嗎?那就是:低調內斂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啊?”

  蘆花眨了眨眼,茫然看著寧纖碧,卻見她一夜未睡的臉上不見絲毫憔悴,反而滿滿的全是光彩。

  “低調內斂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喃喃著把這句話給重複了一遍,蘆花撓撓腦袋,還是沒有辦法理解:“奶奶,這……這是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要做螃蟹,外面讓人看著咱們確實落魄悲傷一蹶不振了,但是內里咱們得過得好好兒的,蒸蒸日上的,學習螃蟹骨頭裡面裝著肉的精神。”

  寧纖碧說完,沖蘆花微微一笑:“好了,現在去幫我打熱水來洗臉,就在後面燒炕的小伙房內,便有栽在爐子旁邊的溫罐子,你挨個房裡通知一聲,我不著急。”

  “哦,好的奶奶,奴婢這就去。”蘆花暈暈乎乎的往外走,腦子裡一會兒想著通知大家有溫罐子燒熱水,一會兒還琢磨著螃蟹那個骨頭裡面裝著肉的精神到底是什麼?還有,螃蟹啊,耀武揚威橫行霸道的,怎麼就和落魄悲傷一蹶不振扯上關係了呢?

  這一夜也沒幾個人能睡著,早上用飯,眾人也多是無精打采的。寧纖碧都看在眼裡,卻也不言語。她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悲痛欲絕這種事情就由長輩們再持續幾日也好。只她是不能一味沉浸在這裡了,本來就未必是什麼萬丈深淵的事兒,何況就算真的是絕境,自己也要來個絕地大反擊,穿越女一般不都是擔負著這樣的重責大任嗎?

  因此早飯後,寧纖碧就將輕憐找了過來,正色對她道:“如今府里的情況你也看在眼裡了。我知道你也不是那柔弱的風一吹就倒的女孩兒,這一次,只怕白姨娘對現今的爛攤子也沒興趣了,這所有的事,正該我承擔起來,你從前便幫著我管廚房,做的很好,那麼長時間竟都沒讓白姨娘尋到可以鑽的空子,實在難得,這往後的家常瑣事也不會少,你勢必要多幫襯著我些。外人眼裡咱們是倒了,可是咱們自己不能倒,明白我的意思嗎?”

  第367章 理論

  輕憐原本也是心中茫然無助,然而此刻聽到寧纖碧這番話,知道奶奶不但沒有被這樣的災難打垮,反而因為此事變的更加堅強,因心中頓時有了主心骨一般,重重點頭道:“婢妾明白,奶奶但凡有什麼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婢妾也在所不辭。”

  “行了行了,這是他們男人常說的話,咱們用得著上什麼刀山下什麼火海?”寧纖碧擺擺手,見輕憐的眼中也立刻有了神采,心中也是暗自讚嘆,點頭道:“既如此,咱們不多說廢話,如今最緊要的,便是府里下人們的安排,你這幾年在府中,下人們哪個是好的能用的,哪個偷jian耍滑拈輕怕重的,心裡想必也有些數,把名單列出來給我。親王府都倒了,顯然不可能還用這麼多的下人。”

  輕憐忙道:“是,婢妾知道了,稍等就把單子給奶奶。只是有一條,大房那邊,怕還是要問過王妃娘……要問過大太太,婢妾卻是不知那裡的情況。”

  “嗯,我知道,那裡等我去走一趟。”寧纖碧點頭,然後在桌上一張白紙上的第一行打了個勾,才又道:“接著便是那藥作坊的事兒,昨日傍晚鄭黎和我說了,咱們這個時候最容易被人趁火打劫的,所以從此後他白天晚上就留在這兒,他那個大雜院離這裡也不遠,我想著,不如就在這附近再蓋幾間房子,仍是做藥作坊,讓那些孩子和夥計依舊來這裡做工,你覺得如何?”

  輕憐忙道:“這樣事奶奶何用問婢妾?滅頂之災臨頭,奶奶倒還鎮定。想來日後便是要靠百糙閣養家餬口,這才不至於慌張無措。既如此,藥作坊自然是要開的。只是婢妾聽說這百糙閣原本還給皇室貢藥,只怕經歷了這樣事後。這份兒差事卻要保不住了。”

  寧纖碧一愣,她一時間倒是沒慮到這一層。百糙閣貢藥給皇室,那是內務府管的,若是從前。自己一點兒也不須擔心,然而如今,周鑫和沈千山反目,親王府遭災,那個又狂又小心眼的傢伙哪會不趁機報復?只怕貢藥這份兒差事還真保不住了。

  因想了想,便沉聲道:“無妨,只要老百姓還認咱們百糙閣的藥,就不怕。唔,這樣說來。岳大哥那裡我也要打聲招呼。謹防有小人趁這個時候對百糙閣下手。”

  一面說著。將這第二件事也勾了。又對輕憐道:“這事兒我就交給鄭黎,不用你操心了。還有,你把下人們的單子列出來後。就去找鄭黎,讓他去街上買些布匹棉花回來。不用好布料,棉花卻要是好的,讓他來我這裡領錢。嗯,還有吃食,唔,這個表哥今天大概也會送來……”

  如此一項一項的都有籌劃,只聽得輕憐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寧纖碧在這種時候不但絲毫沒亂了方寸,反而巨細無遺,若真的能做到這些,就算是親王府倒了,又有什麼可畏懼的?她們明顯還是能過上好日子嘛。

  商量了將近一個時辰,眼看太陽高了,寧纖碧在拿到輕憐的單子後,便來到唐王妃的房間。

  見她過來了,孫氏盧氏都忙站起身,雙方打了招呼,寧纖碧便看著倚在床上的唐王妃,關切道:“大伯娘如今可覺著身子怎麼樣?”

  唐王妃木然道:“還能如何?到了如今地步,不過是半死不活的挨著罷了,只盼著上天開恩,能讓我閉眼前再看王爺……再看老爺一眼……”

  說到此處,想到丈夫忽然就從親王變成庶民,這一腳跌下雲端,心裡還不知怎麼窩火,關在宗人府中,不知如何光景,那眼淚便源源不絕涌了出來。

  “母親別這樣……”

  盧氏和孫氏忙都趕上前去,卻見寧纖碧朝她們遞了個眼色,兩人會意,悄悄兒走了出來站在門外,只聽屋裡寧纖碧這才道:“大伯娘素日裡何等剛強驕傲?便是連我婆婆,心裡也有些怵您。怎麼如今經歷了這個打擊,整個人連精氣神兒都沒有了?這話說的讓人聽著就軟弱。倒是我婆婆,昨晚我過去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不管怎麼著都要好好活下去,要等公爹和我們爺回來,一年等不到就等十年,十年等不到就等二十年,要一直等下去呢……”

  “哼!”唐王妃止了眼淚,重重哼了一聲道:“她自然要等,二弟和千山惹下了這樣的彌天大禍,她不等誰等?只可憐我們王爺,卻是生生被連累了……”

  寧纖碧看著她又哭起來,便不再說話,直等到唐王妃漸漸住了聲,方沉聲道:“昨兒晚上我去太太那裡,太太也說大伯父是被公爹和千山連累了,她心裡很是愧疚。”

  唐王妃愣了一下,驚訝看向寧纖碧,忽地冷笑道:“她還會覺著愧疚?侄媳婦,莫不是你哄我吧?我知道你性子是好的,便是你心裡愧疚,你那婆婆也不帶這樣想的。”

  寧纖碧淡淡一笑,搖頭道:“這可不是我扯謊,大伯娘,確實是婆婆心中抱愧,我還開解了她一番。至於我,我心裡是一點兒都不抱愧的。沒有公爹和千山,睿親王府不過是一個普通王府,也萬萬不可能有之前幾年的熏天氣勢。那會兒轟烈著,人人都受益,大家都當做是理所當然的,如今公爹和千山遇了難,便開始埋怨連累了?哪有這樣的道理?”

  一番話只說的唐王妃臉孔漲紅,咬牙道:“是,沒有你公爹和我那好侄兒,我們這睿王府變不成親王府,可我兒子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丟了世子之位,這你又要怎麼說?更何況,誰稀罕什麼轟轟烈烈錦上添花了?就是尋常的閒散王爺,難道還不夠我們富貴的?”

  看見唐王妃發怒,寧纖碧也不慌不忙,反而淡然笑道:“大伯娘當真說的沒錯,只是您嫁給大伯父幾十年了,您心裡有沒有大伯父呢?您想,大伯父就算不被牽累,出了這事兒,他會不會撇開自己的兄弟呢?他若是不肯撇開,大伯娘難道你就要撇開大伯父不成?”

  一句話就讓唐王妃無言以對,丈夫的性子還有誰會比她這個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妻子了解,正因為了解,所以她明白寧纖碧一點兒都沒說錯,丈夫是絕不會因為沈茂沈千山惹下彌天大禍,就因害怕而明哲保身的。

  但寧纖碧卻還沒有說完,她看著唐王妃,沉聲道:“更何況,皇后和太子如今也是舉步維艱。大伯娘,我知道你心裡對公爹婆婆還有千山都有意見,只是您捫心自問,公爹為大慶朝盡職盡責鞠躬盡瘁,千山保家衛國連年征戰,到現在手腳上都還有征戰時落下的凍瘡,您敢拍著胸脯說一句,他們落得今日的下場,是咎由自取嗎?

  唐王妃更是無話可答,她又不蠢,當然清楚被關進去的那幾個男人就沒有一個是罪有應得的,自己的丈夫無辜,沈千山和沈茂比丈夫還無辜。丈夫平庸,並沒做出什麼事,那父子倆呢?要說沒有他們,大慶朝如今會怎麼樣真是不敢想,尤其是沈千山,金寧聯軍氣勢洶洶連破十幾城的時候,整個天下都人心惶惶,卻只有他,毫不猶豫的披掛上陣,九死一生奪得勝利,若不是這個侄兒,大慶現在說不定都滅亡了呢。

  看著唐王妃不語,寧纖碧便知道自己的話打動了對方,因此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所以到今日這個局面,其實並不是公爹和千山做錯什麼,他們錯的,便是因為他們是皇后和太子的親人,這恰恰是沒辦法改變的。今天就算沒有公爹和千山,只憑大伯父是皇后兄長這個身份,沈家也必定要落敗。”

  唐王妃怔怔出神良久不語,寧纖碧也沉默了,該說的都已經說到,若對方還是執迷不悟,非要一味的活在怨恨當中,她也是沒辦法的。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正當寧纖碧都想起身告辭的時候,唐王妃終於開口了。

  哎喲我的天,總算是說話了。寧纖碧心裡鬆了口氣,心想再不開口我可真走了,哪有時間和你在這裡耗著啊?活兒有一大堆一大堆的呢。

  “大伯娘,府里已經變成這樣了,咱們再怎麼難過不甘心,該過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如今這麼多下人,日後肯定是養不起的,但也不能全都讓他們離開,侄媳的意思,是大伯娘這裡留個二三十人伺候,您看看您都要留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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