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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寧纖碧抓著寧徹宣的小手,卻見他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她連忙上前笑道:“宣哥兒醒了?你睡了這許久,出了不少汗,我讓丫頭們拿酸梅湯你喝如何?只是要溫熱的,不能喝冷的了,這會兒你身子不好呢。”

  寧徹宣沉默地看著姐姐打發丫鬟去拿酸梅湯,接著元氏和余氏也走進來,元氏便道:“哥兒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樣難看?”

  余氏知道這事兒是瞞不下來的,即使元氏現在不知道,日後也總會知道,倒不如自己和她說了,省得日後別人添油加醋的,反倒更落了下乘,因安慰了寧徹宣幾句,便和她出來,將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原以為元氏定是要假惺惺安慰,事實上嘲笑幾句的,誰知她卻沉默下來,好半晌方冷冷道:“這樣黑了心的爛蹄子,咱們伯爵府可不能留,好好兒一個家,就因為她們那些說不得的妄想,弄得雞飛狗跳。”

  說到這裡,便嗔怪的看向余氏,搖頭道:“我素日裡說你太軟弱了,一個蘭姨娘,不過是個丫頭罷了,看看你抬舉的她什麼樣?不過總算還好,那是個本分老實的,在咱們家也是頭一份兒。我原先還羨慕你,三弟不是個風流愛拈花惹糙的性子。誰知過後竟又弄進了這樣一個人。這事兒必得讓老太太知道,若是能打發出去,就打發出去了吧。”

  余氏嚇了一跳,且看元氏確實出自真心,她不由得有些糊塗,暗道這二嫂今兒怎麼轉了性子?因連忙道:“這哪是說打發就打發出去的?好不好,關係著威遠侯府的面子呢,何況也是事兒趕巧了,她又沒了骨肉,精神難免失常些,總算宣哥兒沒事,這就是菩薩保佑了,我只說這件事情平息下去,但願她日後能安分些便好。”

  元氏道:“雖如此說,該敲打的時候你也要敲打敲打,怎麼說你是正房,管她什麼商戶女還是威遠侯府的親戚,正房就是正房,三弟既沒有寵妾滅妻的心思,你就該端起款段來,沒的逞的一個狐媚子也這樣張狂了,若是我,她那樣撒潑,便該使人先給幾十個嘴巴子,再捆了扔到柴房裡關兩天,看日後還敢不敢了。”

  余氏目瞪口呆的看著元氏,只聽她滔滔不絕替三房打抱不平,心下不由得十分疑惑,但是細細一想,忽然想起寧世泊之前說的話,二房也養了個外室,如今聽說都有了身子,這才接進府來,難怪元氏忽然轉了性,經過了三房的事,她豈不替自己的子女擔心?

  妯娌兩個說了幾句,元氏便告辭,余氏送她出來,只聽她在院子裡故意高聲道:“這種時候你想著息事寧人做什麼?你就讓她去老太太跟前兒說啊,讓六姑娘和老太太說說她到底是怎么小產的,順便把宣哥兒差點被她活活嚇死的事也說一說,老太太是最公平的,我不信聽了這樣事兒,還能忍得下。哼!到底是沒有爹娘教養的,就算在高門大戶,名上是個主子,背地裡怕是丫頭婆子也不如,壓了這麼多年,以為來伯爵府就可以耀武揚威了?呸!做夢去吧,別說我們這好歹是伯爵府,就是平民百姓家,她這樣不端莊的也別想當家做主。”

  第126章 底線

  這話尖刻之極,聲音又高,余氏拼命想阻止,卻哪裡能阻止得了?肖姨娘在房裡聽了,只氣得頭暈眼花,她又是小產過後的身體,怎麼也是虛弱,因想要起身隔窗問問元氏說的是誰?憑什麼這樣糟踐自己,可不等起來,便一頭杵在炕上,只氣得撫著胸口叫丫頭過來。

  寶兒走過來,她本是和寧纖碧說了實話,這會兒不怎麼敢見主子,然而此時就她一個在屋裡,沒奈何之下,只好硬著頭皮過來,小聲道:“姨娘要做什麼?‘肖姨娘恨恨道:”你出去,給我問問,那人說的是誰?三房就落魄到這個地步?要由著人指桑罵槐?還有,老爺去哪裡了?不是說他回來了嗎?剛剛沒過來也就罷了,這會兒怎麼也不見人影,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受的委屈?

  寶兒看了兩眼窗外,小聲道:“姨娘,那人是二太太,闔府上下沒有不讓著她的,就連大太太,還有誥命在身呢,雖然和二太太私下裡不和,面上也是盡讓的,三太太更是從不去招惹,最潑辣不過的一個人,姨娘是什麼身份?和這樣人計較什麼?倒是老爺,剛剛奴婢恍惚看見他往蘭姨娘屋裡去了……”

  不等說完,就聽主子尖叫一聲,抓起炕上東西就要往寶兒扔過去,一邊罵道:“都是你這沒用的蹄子,去了六姑娘面前搬弄是非,我打死你……”

  那瓷枕還不等扔出去,便見寧世泊站在門邊,冷冷看著她,於是肖姨娘這枕頭就扔不下去了。

  看著寧世泊的臉色,肖姨娘只覺心裡一陣陣發虛,只不過她到底有幾分心機,因立刻就穩了心神。從旁邊拽了一塊帕子捂臉哭道:“老爺還記得妾身麼?妾身以為老爺根本就當妾身死了呢,還是說,老爺心裡就是這樣想著的?巴不得妾身死了?剛剛二太太那些話,老爺也聽到了,妾身怎麼就淪落到成了什麼狐媚子?這都是當日你害得我……”

  “行了,別哭了。”

  寧世泊走進來在椅子上坐下, 一邊揮揮手,示意寶兒出去。然後沉聲道:“當日之事,我固然有錯,這點我不會不認。只是姑娘那時也是半推半就方弄成了這件事,不但你悔,我也悔。若不是一時糊塗,哪裡有今天?宣哥兒為此連命都差點兒送掉,幸虧芍藥回來的及時,不然,豈不是等於我這個做父親的生生害了自己兒子?”

  肖姨娘聽著這話不對。心下越發慌亂,忙抽噎道:“妾身跟了老爺,從來沒後悔過,今兒宣哥兒的事情,也不是妾身有意攀誣,太太和蘭姨娘也看到了的。妾身是吃了他的桂圓……”

  不等說完,就見寧世泊擺擺手,接著他將寧纖碧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盯著肖姨娘道:“如今你明白怎麼回事了吧?還是說,你覺著芍藥也是和她弟弟串通的,故意這麼說?”

  肖姨娘心裡的確是這麼想的,只是聽著寧世泊口氣不善,加上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寧纖碧說的確是實情。因此也不敢在這時候挑撥了,於是低頭沉默不語。

  卻聽寧世泊接著道:“俗語說。家和萬事興,我這人並沒什麼雄心大志,更沒有享齊人之福的念頭,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坐在一起,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今天這事兒,你做的太過了,我去看了蘭兒,到現在還是鼻青臉腫的,你也是侯府里教出來的女孩兒,竟然能下的了這樣手,比起市井潑婦,著實也不遑多讓,這真是令我震驚。”

  肖姨娘聽寧世泊竟把自己比作潑婦,不由得臉“騰”的一下紅了,抬起頭憤怒的含淚道:“她不過挨了幾巴掌,爺就說我是潑婦,那我們的骨肉都沒了,我差點兒就瘋了,爺又怎麼說?經歷了這樣的事,一句溫和的話沒有,全是指責,爺你也忍得下心?你說家和萬事興,怎樣才能家和?就靠著您這份偏心嗎?”

  寧世泊淡然道:“不是不體諒你,實在是你這次鬧得太過,把我心裡那點憐憫都衝擊的一乾二淨。”

  他說到這裡,便站起身,想了想方誠摯道:“我是很尊重太太的,這些年,她嫁給我這個沒出息的庶子,從來沒有一句抱怨,給我生了芍藥,也是聰明懂事,母女兩個為了我,將三房打理的井井有條,讓我一點兒都沒有身為庶子的自卑和哀傷。蘭兒雖是個家生子兒的奴才,因為生了宣哥兒才做的姨娘,但在我眼裡,她卻也是值得我愛護的家人,宣哥兒更不用提,他是我的長子,雖然看著似乎不會有什麼大出息,但是生性淳厚,這一點,比他聰明但心機深沉要強得多,將來我無論會不會再有兒女,宣哥兒和芍藥的地位不會有任何改變。”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目光如水般平靜的看著肖姨娘,淡淡道:“我希望你能把對我的那些溫柔小意,也都用在她們身上,哪怕用出一半也好。今天這樣的事,不管是什麼理由,我不希望出第二次。我雖然也是男人,喜歡美貌溫柔的女人,卻不會因為美色而昏了頭。你心裡若真是存了什麼要不得的心思,我勸你最好放下,若覺著在我這裡沒了希望,我也可以好好兒送你回去。不是我無情,不尊重你,動輒拿送你回去這樣的話來威脅你。芬兒,你若是肯安分,好好地在這三房裡與太太蘭兒和平共處,沒有誰敢不尊重你,太太不是那嫉妒不容人的,你真受了委屈,她必會給你做主,就算她不做主,還有我,咱們好好兒的過日子。但你若是像今日這樣,三天兩頭的鬧,我可沒有那個憐香惜玉的心一味縱容你,我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如今也做了官,若是後院都管不好,豈不讓人恥笑?我這番話你好好尋思尋思,想過日子,就收了那些要不得的心思,咱們依然好好過。若是不甘心。我立即叫人將你送回侯府,或是你不想回侯府,只要你說出去處,我就送你過去。”

  肖姨娘木然看著寧世泊,只覺心中五內俱焚,這個男人今天等於是打破了她所有的妄想和希望。可是憑什麼不許她有妄想和希望?論容貌,就算是這伯爵府里,她也可以說是最漂亮的,論身份,她爹娘也曾經是富貴之人。不過因為早亡,自己孤苦才進了威遠侯府,即便如此。難道不比商家女和奴婢強?她憑什麼要安安分分做一個妾室?

  她木然看著寧世泊,忽然慘笑一聲,搖頭喃喃道:“老爺真是好狠的心,您的情深意重只是對太太和蘭姨娘罷了,何曾給過我?”

  寧世泊斷然道:“你只要沒有妄想。我對你和對太太與蘭兒並無不同。怕就是你心裡貪婪,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自然我怎麼對你,你也是覺著不足了。”

  說到這裡,他不由得自嘲笑了笑,喃喃道:“我便是這樣的人。今日尊重太太,愛護蘭兒和你,便會一直這樣下去。和你已經是意外之事,日後我定然更加小心謹慎,再不會有新人進門。那些因為一時歡好就為了你傾盡所有甚至是寵妾滅妻的男人,你難道敢保將來人老珠黃之際,他不會將曾經給過你的全部給新人?我言盡於此。你仔細考慮考慮吧。”

  寧世泊說完,便大踏步出門。剩下肖姨娘呆呆坐在這裡。只品評著他最後幾句話:是啊,男人喜新厭舊是本性。自己如今正是年輕貌美,然而總有年華逝去如余氏和蘭姨娘的一天,在寧世泊身邊,他今日能護著太太和蘭姨娘,他日也會護著自己。可若是跟了別的男人呢?縱然有一時風光,之後新人進門,自己又會有何種淒涼的下場?

  一邊想著,只覺一顆心忽冷忽熱,身子軟的支撐不住,便一頭倒在炕上。細細回想從自己進門後的一應過往,這剎那間,竟是柔腸百轉,一忽兒覺著萬念俱灰;一忽兒又覺著是自己貪心太過,若是不生妄想,安安分分,這也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又何必非要去攀高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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