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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笑著答應了,又笑道:“快要入伏了,天氣定是越發炎熱,幸虧皇上賜了十匹茜雲紗,那個配了內造細麻做外面衣服,或是直接做內裡衣服,都是極涼快的,太太已經說了,要給爺做幾套夏衣呢。”

  桂花說到茜雲紗,沈千山腦海中便跳出一個小小沉靜的身影,想到這茜雲紗是十分難得的,民間根本見不到,就是宮裡,每年也不過只有五百匹左右,多是位份高的嬪妃們才能分到,如今皇帝一下子賜了五十匹給自己,不能不說是大手筆了。不然的話,即便是天子近臣公侯府第,尋常也難見到這布料。

  想到這裡,便想起昨日長青打聽來的消息,他轉回身問桂花道:“聽說有逃難的百姓進了京城,如今好多人家都在冬青大街上施粥,是有這種事嗎?”

  桂花笑道:“怎麼爺也得了信兒嗎?可不是呢,咱們府也設了兩個粥棚,是由前院的吳管事管著的。”說完卻聽沈千山又問道:“這施粥也不可能是一天兩天就完事兒的吧?”

  桂花笑道:“自然不能只施一天,怕是要等賑濟銀子發下去,大水也退了,順天府衙門才會安排這些難民出京回鄉,算算日子,怎麼著也要半月後呢。”

  說完便聽沈千山笑道:“既如此,我也過去看看,反正在府里也是無聊。”

  桂花嚇了一跳,忍不住便央求道:“爺,權當可憐可憐奴婢們吧,您這若是跑了,不用別的,只怕奴婢這條性命就沒了……”

  不等說完,便聽沈千山哭笑不得道:“什麼跑了?難道我是囚犯不成?還怕我越獄?你放心。祖母和爹娘既然擔心我,我也就不會貿貿然出城去邊關。父親說的對,我年紀還小呢,才十歲,急什麼?”

  桂花聽了他這番話,卻更是狐疑不定,她伺候著這位小少爺也有四五年了,哪裡不知道他就是個好武的,說是文武雙全,可如果不是為了好好讀兵書,學習排兵布陣,他哪裡會對那些文章上心?更別提這是一位倔強的主兒,下了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此時倒忽然這樣的開明懂事了,怎麼不叫人疑心裡頭有詐?

  沈千山不過是著急出門罷了,卻不料惹得桂花驚疑,更不敢放他出去,不由更是哭笑不得。只好對屋裡的小丫鬟蘭兒道:“你去前院,把老爺身邊幾個小廝找過來,陪著我一起去。”說完白了桂花一眼,哼了一聲道:“這回放心了吧?好了,快給我預備些金銀。”

  桂花聽小主子叫了沈茂的小廝相陪,這才放心,於是替他找了荷包,往裡面塞了幾塊金銀,如今這位小爺的身家才是豐厚著呢,昨兒抬進來的那幾箱金子銀子,生生晃花了她的眼。內務府也是貼心,曉得這位小主子的花用不多,因此那些金銀都不是大元寶,而是二三兩一個的小元寶或者餅子,花用十分方便。

  沈千山收拾好了,沈茂留在府中的兩個小廝長順長章也過來了,還帶著幾個侍衛,於是沈千山又點了自己身旁貼心小廝長福長琴隨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城南冬青大街而去。

  寧纖碧和蔣經今日仍在寧德榮這裡幫忙,只是想起昨天回去後發生的事情,她心中那幾分薄怒到現在還不能消除。

  那個沈千山,真是她命里的對頭。上一世自己想攀他而不得,這一世打定主意彼此無關,他倒是粘上來了。一想起昨天在姜老太君面前,寧纖月寧纖巧等看著自己不善的眼神,還有那話里話外的嫉妒,她就覺得又是惱怒又是頭痛。

  第66章 財大氣粗

  “小心。”

  正出神想著心事,就聽蔣經叫了一聲,寧纖碧一愣神,接著身子就被拽開,她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出神時把鍋台邊的一個鏟子掃到了鍋里,此時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這些藥汁都是滾燙的,如果不是蔣經拽開她,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寧纖碧嚇得拍了拍小胸脯,笑著對蔣經道:“多謝表哥,不然我這回可要遭罪了。”

  沈千山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兄友妹恭其樂融融”的場面。他的眉頭挑了挑,目光在蔣經身上轉了兩圈,眼神中便有鋒芒一閃,隨即卻是斂去,不留半點痕跡。

  “寧老先生。”

  寧德榮正在給一個面有菜色,約莫有六十多歲的老頭兒把脈,臉上神情有些沉重,正在心裡思量著,就聽見旁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回頭一看,只見沈千山帶著幾個下人,正微笑向自己施禮。

  老頭兒嚇了一跳,連忙起身還禮,一邊詫異道:“聽說三公子從邊疆回來,怎麼……怎麼今兒過來這裡了?”

  沈千山淡淡笑道:“左右府中無事,皇上又不許我再上疆場,聽說城南這裡有逃難百姓,我們王府在此也有兩個粥棚,所以過來看看。”他說完,才轉向寧纖碧,微笑著看了她幾眼,輕聲道:“但不知是該叫六姑娘,還是六公子?”

  寧纖碧垂著眼眸,淡然道:“隨便三公子。”一面說著,又往鍋里加了幾味藥材。

  沈千山看著她的男裝打扮,雖然粗鄙,卻是顯出了同尋常閨閣女孩兒不太一樣的英氣,幾綹頭髮垂在額前,讓他忍不住就覺得手有些痒痒。恨不得把那幾縷髮絲給抿到鬢角上去。

  “這位是……”

  沈千山將目光轉到蔣經身上,寧纖碧不想搭理他,已經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這會兒真見到對方這副不待見自己的模樣,他心裡卻是又委屈又憤怒,心想到底怎麼了?我不就是在初見的時候帶著傲氣說了那麼兩句話嗎?多大一個錯兒,值得你惦念到如今?更何況我三番兩次都賠過了禮,你也不好欺人太甚吧?

  寧纖碧沒有答話的意思,蔣經心中卻是從剛剛寧德榮和沈千山的對話中大致了解了對方身份,他只是尋常商戶之子,哪裡敢怠慢了?見表妹不說話。這就有些冷場,於是連忙抱拳道:“在下蔣經,是六妹妹的姨表哥。見過三公子。”說完作了一個揖。雖然在伯爵府住了兩年,但說來也巧,他竟是今日才和沈千山見面。

  沈千山看著他,想到剛剛寧纖碧對他的笑容,心裡真是不自在。卻又不肯失了禮數。讓寧纖碧更加“遷怒”自己,只是施禮後,想到自己若是對著這個表哥倨傲,寧纖碧又要不高興,一個區區表哥罷了,就讓她這樣放在心上。因此又覺著心裡不慡。

  只不過這些心思他都深藏在心中,正尋思著找兩句話來說,就聽寧德榮凝重道:“老人家這是肝火旺盛。脾虛不調之症,勸您多多寬心,還要精心調養,不然長此以往,對您可沒有好處。”

  老頭兒嘆氣道:“人世多艱。哪裡是自己想寬心就能寬心的?精心調養更不敢指望。只是如今這丁點米水不敢進,著實折磨人。不知道可否求寧老大夫給兩服藥調理調理?老頭子不是惜命,只是還要等著小兒子回來,不然就是咽了這口氣,也不能瞑目。”說到最後,已是落下淚來。

  寧德榮聽他說的悽慘,心中也著實同情,只是臉上卻也露出為難之色,他回身看了看那些藥材,卻是沒有幾味能給這個老人用的。但看老頭兒身上襤褸的衣衫便可以知道,他是根本沒有錢買藥的,不然也不可能把身子拖到這個時候兒,才來找自己這個免費大夫看診。

  寧纖碧玲瓏心肝,只看寧德榮的眼神,便知道這又是有需要去藥鋪採買的藥物了。

  果然,上前一問,寧德榮便低聲說了。這下子,就連寧纖碧面上也露出為難之色:表哥的銀子也不是無限的,僅昨天一天,就用出去了十六兩銀子,今天自己把壓歲錢也帶來了,只是又能接濟多少人呢?不出來還不知道,真正出來了,才知道這裡的百姓生活何其艱苦,莫要說看病吃藥,能將三餐糊弄飽了,都算是有本事的。

  無論是什麼樣的盛世,貧民窟這種東西,都是永遠存在的。寧纖碧嘆了口氣,心中有些無奈,正要把自己的壓歲錢拿出來,忽聽身旁一個聲音道:“老先生需要什麼樣的藥材,還望告知,這裡沒有,不遠處那個藥鋪子總該有吧?”

  是沈千山。寧纖碧一下子轉過身去看他,秀氣的眉毛挑了挑,暗道這傢伙不是來看自家粥棚的施粥情況嗎?怎麼還沒走?再說了,和他又有什麼關係?非要生插一槓子。

  寧德榮知道沈千山是個孝順孩子,對他的印象一直很好,此時聽他詢問,就要將實情和盤托出,卻不料寧纖碧上前一步,冷冷道:“不勞三公子費心,我和表哥還有些閒錢。”

  沈千山嗤笑一聲,手中泥金摺扇搖啊搖,就如同一個尋常小紈絝似得斜睨著寧纖碧,淡淡道:“是嗎?姑娘和令兄不知能有多少銀子呢?一百?二百?抑或是五百上千?這麼多病人排隊,豈是這裡區區十幾樣藥就能應付的?你們若是有錢,怎麼不多預備些藥材?”

  一番話說得寧纖碧啞口無言,這裡蔣經生怕表妹得罪了這位聲名家世都夠顯赫的貴公子,連忙柔聲笑道:“三公子說的不錯,我和舍妹的銀錢的確不多了。”

  寧纖碧恨得牙痒痒,冷笑道:“我們的銀錢不多,難道你的銀錢就夠用……”不等說完,她就後悔了,心想你傻了嗎?睿親王府的底細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不知的?他們家有萬頃良田不說,就是皇帝太后的賞賜,什麼時候還少過?更不用提那些由管事們打理的鋪子,沈千山的銀錢怎麼可能會少?你這不是給他顯擺的台階嗎?

  果然,就聽沈千山得意笑道:“若是以前,我不敢說這種大話,不過如今嘛,恰好前兩日得了皇帝的賞賜,金銀倒還有些個。”說完來到寧德榮面前,肅容道:“難得寧老先生醫者父母心,我不會醫術,亦不如六姑娘那般樣樣皆通,就連燒火都燒不好,還望老先生給我一個出錢出力的機會。將這裡短缺的藥材告訴我,我命人多多置辦一些來也就是了。”

  寧德榮喜出望外,哪裡還顧得上一旁寧纖碧懊惱的臉色,他之前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的病人,預備的藥材到現在雖是沒用完,但之前往藥鋪里購買的幾十幅藥,就已經是小二十兩銀子進去了。他如今的俸祿還沒發下來,又不好意思去和姜老太君要,更不能只指望著兩個娃娃吧?因此聽見沈千山願意助一臂之力,老頭兒自然是又欣慰又興奮。

  看著寧德榮興沖沖寫了幾個方子交給沈千山,隨後他就吩咐了其中一個小廝幾句,接著這小廝和兩個護衛轉過身大踏步離去,寧纖碧肩膀一垮,懶得再理沈千山,只一心一意的熬起消暑湯來。

  看到寧纖碧小小的身體,卻用大勺子不住攪著鍋里的湯,而蔣經則是一碗一碗盛出來,奉給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面上沒有絲毫嫌棄和不耐。沈千山心中也隱隱生出一絲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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