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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替他整了整衣袖,輕道:“姐姐答應過父皇,要還弟弟一個太平盛世,姐姐說過的話,幾時食言過?弟弟答應父皇的話,也應遵守諾言,不能為小事所困,時刻謹記自己是萬民之君。”

  他低著頭許久,漸漸鬆開了握著我的手,“姐姐的話,弟弟銘記於心。”

  我欣慰的笑了笑,“我還有一句忠告,對大哥,陛下可尊敬不可盡信,可採納不可重用,他可以是我們的大哥,但絕不能是陛下的兄長。姐姐此言,陛下可聽進心裡了?”

  景宴蹙了蹙眉,雖有困惑,卻也明白我暗喻為何,他點了點頭道:“朕明白。”

  此後很多年,我回想起那夜,總會問自己,為何當時不願和景宴說的更明白一些,告訴他大哥的身世不得不加以提防。後來仔細想想,多抵是我與大哥同病相憐,經歷相似,我心中委實不願大哥再遭親人的驅逐,上天待他如此不公,但存一念之仁,一絲親情,又豈會忍心將他摧毀。

  可我卻忘了,生在帝王家,一念之仁,接踵而來的往往是同室操戈,蕭牆之禍。

  第五十九章

  千里戎機,萬里黃沙,迎面狂風拂得衣袍獵獵,涼意襲人。

  從出京開始算起,已近乎小半個月了,這一路上所經過郡縣都城,除了添了幾分蕭索,總算是安如往昔,可見聶家軍並未攻破防守軍北上,換句話說,澤州與潼關應當暫時還未失守。

  連日來顧著抄近趕路反而未能及時收到有關情報,我不確定這眼前安穩是否因為朝廷援軍趕到澤州守住城池,甚至不知宋郎生的大軍是突圍峽谷轉危為安還是已經全軍覆沒,我不敢多想,生怕想多了就熬不下去了,心中仍抱有一絲希望,終於在累死幾匹馬甚至連自己都要與馬兒同歸於盡的時候趕來了澤州。

  自山際望去,澤州城已在咫尺可見之距,再快馬加鞭兩個時辰內應能抵達。

  這一路多虧有明鑑司百名影衛貼身保護,喔,他們在我勒令之下穿上侍衛常服光明正大的跟著我,已不能算是影衛了,陶總管曾說明鑑司的影衛就戰鬥力而言可以以抵十,這樣算來我也勉強算是個率領千軍的千戶了,萬一遇上什麼危機逃起來應當也會比較順利一點。

  臨近夜裡,前方樹叢中忽盛層層火光,幾乎是一瞬間照亮山野,這訓練有素分毫不差的行令自然出自軍隊,我的侍衛們齊刷刷的拔劍而起將我護在中心,我順著火光定眼望去,約莫千名以上的玄甲士兵肅然策馬而立,朝我們的方向慢慢逼近,就服色來看應當是地方的戍守衛軍。

  本以為會先遇上敵軍,沒有料想的是,當先發覺我們行蹤的竟然是我們自己人。

  我稍稍舒了一口氣,正待表明身份,卻聽那士兵之中有人喝道:“何方匪寇,膽敢夜襲澤州城!”

  我呆了一呆,這聲音如此熟悉,雖然疑似比原聲多了層氣魄,可仍舊掩不去那隱隱散發的逗趣之意,卻不是陸陵君又是誰?

  我揚聲道:“在下姓白,雙名玉京,是赫赫有名陸千戶的好兄弟,不知閣下可有聽聞?”

  此話一出,一位玄甲將士當先下馬出隊,火光明暗,削出那人俊秀的輪廓,我策馬朝前,他看清了我的容貌,大步流星向著我行來,臉上掛不住的欣喜:“白兄,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翻身下馬,示意侍衛們收劍,正待與陸陵君好好敘個舊,誰料他剛走上前來就將我一把擁住,開心道:“我好想你啊。”

  “……”下一刻,我聽到身後再度響起刷刷的抽劍聲,以及前方一干兵卒瞠目結舌的神情。

  我比較想說的是,陸兄,此刻我身著男裝,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舉措當真合適麼。

  陸陵君見我的侍衛們虎視眈眈的盯著他,擺了擺手笑道:“各位放鬆放鬆,我是你們主人的好友,她都不介意,你們就不要太小氣啦。”言罷看向我,“對吧白兄?”

  我微微笑道:“陸兄,你以這一身鐵甲擁我這綿軟布衣,有否考慮過我的感受?”

  陸陵君當即撒手。

  他見我忍俊不禁,知我是故意作弄他,也吐了吐舌頭道:“我這不是把握時機嘛?待見到了宋大將軍,只怕我就沒有這個機會嘍。”

  聽他提及宋郎生,我心頭一喜,“他在澤州城內麼?他安然無恙否?可有受傷?”

  陸陵君道:“你猜?”

  我:“……”

  他嬉皮笑臉道:“除非你說你千里迢迢是來找我的我就告訴你。”

  我怔了一怔,回頭對著侍衛頭下令道:“阿上,刺他!”

  阿上出劍的速度自然很快,陸陵君一個旋身後輕鬆避開,他心有餘悸的離我三步遠,拍拍胸脯道:“公主你這人忒小氣了,開個玩笑都要鬧出人命。”見我笑意不軌,他飛快地道:“宋將軍人就在澤州城,這就帶白兄去見他。”

  眼下我雖還沒摸透情況,不過看起來宋郎生是順利逃過那劫了。

  從小到大,每當我身犯險境之時總會理智的做出各種最壞的打算,從而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不至輕易被擊垮,結果後續往往比我想像的來得更糟,壞人永遠是超越想像力的無恥jian詐。當我對自己的人生已不抱任何希望對前景自暴自棄的時候,忽然憑空砸下這麼一個好消息,我竟覺得有些不大真實,飄忽的不知所以然了。

  途中,陸陵君見我亟不可待的模樣,搖頭道:“一提到駙馬爺你就如此開心,何以見到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怎麼說我們也是患難之交,哪有如此重色輕友的?”

  我斜了他一眼道:“我說陸兄,你好歹也是個千戶了,怎麼還這麼沒譜沒邊的……”

  陸陵君道:“非也,如今我已是副總兵營的參將了……”

  “又升官了?看來此次峽谷一役你立功了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快同我說說……”

  陸陵君神神秘秘道:“公主還是親自去問最大的功臣吧……”

  長夜沉寂,若不是有陸陵君的印信,只怕我們也不可能如此順當的進城。

  一入城,陸陵君便收起了他那分閒散之態,同我稍一點頭,揮著馬韁快馬奔往軍營,我心中稍詫,也不多問,緊隨而後。

  夜間的澤州城街道空無一人,不過多時,我們便趕至了軍營所在。隨他一路橫行無阻,看樣子陸陵君在軍中還是有些辨識度的。太久未見駙馬,一想到馬上便重逢,我竟有些心cháo澎湃,恨不得立馬就憑空出現在他跟前。

  然而事實總與想像有些出路。

  當陸陵君通報完帶我入到營內時,我看到的是屋中站著的幾位將軍,他們一見陸陵君帶我進來,面色均是一沉,“誰讓你把不相干之人帶入營中的!”

  陸陵君正待解釋,我走到近處拱手道:“趙將軍、王將軍、李將軍,難道本宮換了身裝束便認不出了?”

  趙乾、王儀、李盛這幾位將軍平日裡在京中沒少與我打照面,一聽聲音這才將我看清,連忙躬身施禮,趙乾先問道:“公主殿下,您怎麼會來澤州了?”

  “本公主奉陛下之命前來探訪軍情的。”我將衣袋中的密詔取出,遞給幾位將軍,這密詔乃是景宴在我上路前為我所備,他同我說若我能安然抵達,它至少能保我在軍營中暢通無阻。

  幾位將軍閱過之後恭謹的將密詔還給我,我問:“怎麼不見宋將軍?”見他們面有難色,我心下一沉,“莫非他出了什麼事?”

  他們領我進了裡屋,我一眼便望見了躺在床榻之上的駙馬,看他緊閉雙眼,唇色蒼白,我都要被嚇傻了,衝到塌旁去探他的鼻息,這才稍稍恢復一些神智來,“他怎麼了?”

  趙乾道:“宋將軍受了傷,但並無性命之憂,只是昏睡至今,仍未甦醒。”

  我掀開被子,發現他的左肋下纏著厚厚的繃帶,想起方才在外頭之時陸陵君時不時提及宋郎生,仿似他還好端端的,哪料想得到會是這種境況?我把顫抖的手隱入袖中,道:“這樣說來,你們是不願讓外人知曉宋將軍的傷情?這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何事?”

  三位將軍又互相交換了眼神,趙乾道:“此事說來話長。”

  原來,早在峽谷關一役前,宋郎生與霍川他們在勘察地形時便在十里河峽谷的側崖內發現了一處窟洞,那窟洞外覆蔓藤瓊枝,極為隱秘,內里空間倒不小,陰冷卻不cháo濕。宋郎生當時覺得這倒是個存藏糧食的好地方。不過,這畢竟只是一個想法,這荒郊野嶺之地,又豈能真的將糧食存放於此?莫要說敵軍,便是飛禽走獸都會先把糧食啃個精光。

  直待叛軍壓境,京中又傳來了皇帝的軍令,命大軍引敵至峽谷夾攻取勝之,當日霍川重傷昏迷,幾位將軍都不大看好這一計策,畢竟我們能想到的聶光未必想不到,倘若潼關因故出不了兵,幾乎就等於要這路大軍全軍覆沒了。話是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新皇剛登基下了第一個命令就公然違抗,卻也太不把皇威放在眼裡了,他日回皇城皇帝必會記上他們一筆,宋郎生倒是無所謂,只不過其他幾位將軍皆噤若寒蟬,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

  進退維谷之際,宋郎生想起那個窟洞,要是有人能甘冒危險連夜將軍糧悄無聲息的轉移至那處,並且守在窟洞之中保證軍糧不被蟲螞野獸所噬,沒準這一仗反倒能成為逆轉局勢的重要一環。

  這是個艱巨的任務,守糧者不僅需要極高的應變能力以及膽識,更要做好隨時喪命的準備。不論是在途中還是到了窟洞,但凡敵軍收到一點風,結果都是不言而喻。

  就在諸將斟酌運糧人選之時,有一人主動請纓。

  這個人,正是陸陵君。

  陸陵君果不負所望,將軍糧順利運達至峽谷窟洞之中,那麼接下來的關鍵,便是布局作戰的策略了。

  “策略?”聽到此處我已有些明白了,“如果你們一開始就做好了敵軍會阻礙潼關出兵的打算,那麼得在最初就向潼關借兵了。”

  趙乾點了點頭道:“公主所言極是。潼關若拒不出兵,只需五萬兵馬便可阻截敵軍攻伐,如此,我們借了潼關另外五萬精騎。”

  我道:“但是敵方主軍有三十萬眾,本以為能趕至的後路軍頂多十萬,誰料卻比我們所想的還要多出十萬兵馬,而澤州的兵馬加之潼關的那五萬騎兵也不超過三十萬,你們最終究竟是如何得以取勝的?”

  陸陵君輕輕一笑,“公主又是如何得知我軍取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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