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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把我的手覆在他的膝上,輕輕拍了拍,“棠兒,你可知,朕為何要在皇后的面前把當年所有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告知於你?你在門前聽到的並不多,朕若有心敷衍,隨便編個理由便是。”

  我閉上眼,搖了搖頭,“棠兒不知。”

  他沉吟道:“朕也就剩這幾日了……”

  “父皇……”我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他抬了抬手示意我別說話,道:“朕走了之後,於皇后而言,你便是她最大的威脅,她心中對你既愧又怕,終究會揭開你的身世……你這麼多年來以公主的身份在朝中做了這麼多事,得罪之人不計其數,莫提其他,單是你當年府上的那幾個面首,本是大罪難赦,而你罔顧法紀救了他們,旁人看在眼中不說話權因你是公主,若他們得知你並無皇室血脈,只會群起而攻之,列上你百宗罪置你於死地,待那時,哪怕是景宴都救不得你……”

  我勾了勾嘴角,“這一點,棠兒自然清楚。”

  “朕,只問你一個問題……”他問:“你既已知真相,如今,你是想當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還是天高任鳥飛,去過你想要過的人生?”

  我怔了一怔,一時半會兒解不出此問的用意。

  父皇道:“若然……你想要繼續做你的襄儀公主,朕離開之時,便會讓皇后隨我一起,將這秘密永遠葬入黃土之下……”

  我不禁一驚,他靜靜看著我,“要是你不願拘於皇城,不願繼續留在景宴身旁輔佐,那朝中便不能沒有太后……”

  而太后絕不會容我。

  我對上了父皇的眼神,“我會如何選擇,父皇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不是麼?”

  “好,既如此……”

  父皇伸手入懷將一個金色令牌放在我的手心之上,我定睛一看,詫道:“明鑑司之令?不是已把明鑑司交予太子了麼?何以……”

  父皇道:“從今往後,朝中再無聽候皇令之明鑑司,只有聽候蕭其棠差遣之明鑑司。”

  我心中驀起驚瀾,登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徐徐道:“明鑑司中所有與朝堂有牽連之人與卷案已盡數移交於太子手中,如今剩下的,除了京中八百影衛,便是散布大慶各處商賈與士卒,只要不涉朝綱與皇權,他們所有人都不能違抗你的命令……他日你若身處困境,此令能助你逢凶化吉,不論你去到哪兒,都能護你平安,一世不必為身外之物所憂。”

  這就等同說送了我一個金鐘罩,哪怕有一日母后找人把我打入天牢,那八百影衛也能輕輕鬆鬆的給我劫個獄逃得雁過無痕;以及附帶了一張萬能銀票,不管逃到天涯還是海角都能找人奉上金銀珠寶,永遠不會陷入柴米油鹽的困境。

  好半晌,我道:“……這些當給景宴,我並不……”

  “這是朕……唯一,也是最後能夠為你做的事了……”

  我心頭一澀,怔怔的望著父皇,“可是棠兒並不是父皇的親生骨肉,棠兒……”

  “你是。”父皇眼中蒙上一層薄霧,一字一句道:“在朕心中,你從來……都是朕的女兒……永遠都是。”

  淚眼朦朧中,晃過那些年那些瞬間,在他庇佑下慢慢長大,由他牽著手走向萬人朝拜的高處,還有那些數不盡歡顏笑語的春夏秋冬。

  日日夜夜那般長,那時父皇還那麼年輕,我還那麼年幼,未來的一切都令人期待與嚮往。

  我慢慢起身挪後一步,屈膝跪地,拱手於地,緩緩行稽首之禮。

  屋外月影清斜,我伏在地上,直到淚已干,久久而未起。

  那是我最後一次與父皇促膝長談,沒過幾日,宮中便傳來了噩耗,父皇駕崩,傳位皇太子景宴。一時間,宮闕上下儘是淒轉啼哭之聲,天地間一片幽寂。

  景宴繼位後,即為父皇發喪,群臣上尊議文後,新皇親御宣治門審定,並由翰林院寫出諡冊文,出殯起葬皇陵。

  國喪之後,我在皇陵的碑亭孤坐了許久,手中握著明鑑司的令牌,心中卻是茫然一片。

  戰亂未平,景宴也才剛剛登基,難道我真的可以就此一走了之,什麼事也不理會遠離皇城麼?那麼宋郎生呢?他仍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我許諾過會一直等他回來,若他回來尋不著我,又當如何是好?

  我意興闌珊的踱出陵外,遠遠的,望見仍有百姓靜靜朝皇陵方向跪拜,實為誠心祭拜父皇。我心中感慨萬分,正待轉身上馬,一瞥眼間仿佛看到了什麼,再回過眼時,卻見人群之中有一人身著半舊寬袍青衫,橫袖而深深叩首,清風自他身上掠過,廣袖輕晃,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飄然之氣。

  我怔立半晌,斂袖步往前去,一步一步走得更近,直待他行完那個鄭重的大禮,我在他跟前站定,他抬頭間一眼便見著了我,眼中微微一詫,隨即露出欣喜之色,“許久未見,險些要認不出來了……”

  我望著那張英朗如昔復又增添幾分滄桑的面容,聽到自己如夢囈般的聲音,“是啊,太久沒有見了,大哥,這麼多年了,你究竟去了哪兒?”

  ----------------------------第二更——————————————————————————

  嶽麓茶館。

  小時候第一次帶我來這個茶館的人便是大皇兄景嵐了,如今時過境遷,茶館仍在,人事已非。

  景嵐替我斟好了茶,見我托著腮死死盯著他,不由一笑,“瞧夠了沒有?”

  我搖頭道:“這麼多年沒得看,此刻才這麼一會兒,哪能看得夠?誒大哥,你是怎麼保養的簡直就沒有變的嘛,這要叫我們女子情何以堪啊……”

  景嵐失笑道:“你啊你,人是長成大姑娘了,說起話來怎麼還和小時候似的不著邊,看來駙馬爺把你寵得極好。”

  “他啊,算了吧……”我微微一笑,“你是何時來京城的呢?”

  “昨日。“他道:“聽聞父……皇上仙鶴之時我正好途經承德,只想來京中祭拜便走,未料卻遇上了你……”

  聽他這般小心的避諱之談,我心中著實難受,忽然有些慶幸他並不知曉自己的身世,也就不必如我一般為此在苦海中掙扎。

  我轉著熱茶杯暖暖手,“對了,怎麼不見大嫂同你一起來?”

  他目光黯了一下。

  “她已不在了。”景嵐低下頭道:“三年前她染了急病,沒能熬得過去,是我……沒有守護好她。”

  我心頭一顫,“怎,怎會如此……”又不願繼續戳及他的傷心處,只問,“那,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不來京城找我們呢?”

  他釋然一笑,“我這些年天南地北四處雲遊,閒雲野鶴慣了,回來倒顯得拘謹了……再說,當年既應承不再回皇城,卻也不願違背諾言,得知你們過得很好也就安心了。”

  我小聲嘀咕一句:“你不惦記我們我們還惦記你呢……”

  他伸手彈了彈我的額頭,“別總說我,說你。”

  “我有什麼好說的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過著悲慘算計的人生,接下來還得面對被當今太后追殺的漫漫長路,實在不得不令人扼嘆,“不過,前陣子遇到了個強勁的敵手,鬧得是滿城風雨,險些把景宴,啊,皇帝弟弟給算計了,這個人外號鳳梨……”

  “鳳梨?”

  我道:“自稱風離,是聶光的謀士,他對我的事情極為熟悉……我還一度……把他當成是你呢……”

  景嵐瞠目結舌,“我?”

  “結果最後居然發現他是大堂兄蕭懷錦……”

  “……”

  我與大哥就這麼閒聊了大半個下午,待到日落西山,方才想起早與景宴約好商議要事,便詢問他所住何處,囑咐他莫要不聲不響的就離開了,難得重逢還有許多話要同他說。

  景嵐笑著答應我了。

  與景宴要商討的自然是戰事,現如今我最關心的,便是那征南軍的戰況了。這一戰打了近乎半年,起初雙方斗得如火如荼,旗鼓相當,近來兩個月,朝廷大軍數戰告捷,局勢開始有所逆轉。六月十五日,大將軍霍川叩關,誘部分敵軍攻入城池,聚而殲之。可六月二十日,當兩軍交戰於澤州時,聶家軍有刺客偽裝成我軍侍衛,企圖刺殺霍川,雖未中要害,卻也受了重傷,群龍無首,士氣終究有些低迷。

  景宴放下奏報,憂心忡忡地道:“想不到聶光如此狡詐,竟暗襲我軍主帥,如今只能收兵暫守澤州城內,由宋郎生暫代一應事務。”

  我就著燭燈盯著鋪在長案上的地圖看,景宴問我:“皇姐在想什麼?”

  我沉吟道:“我只是在想……敵軍若要繼續興兵北上,有澤州、潼關,或從梁山繞遠三條路可行,交戰這麼久,敵方兵糧應已不足以繼續僵持,繞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潼關易守難攻,他們應當也不會貿然出兵,如今我軍受挫,霍川昏迷不醒,恰是他們趁機拿下澤州的好時機,他們定會在離澤州不遠處安營紮寨,待集齊後路軍便一舉攻陷……”

  景宴點頭道:“需得調集兵馬增援澤州。”

  “調兵是必要的……我只是覺得……”我道:“這危機關頭會否倒是一個擊潰敵軍的好時機呢?”

  “此話何解?”

  當敵方認為我們的軍馬需等待朝廷增援時,應會有所鬆懈,要是趁此時率軍與敵軍正面交鋒,就兵力而言應能打個平手,這時敵方的後路軍必會快於朝廷的援軍,從地形上看,我方大軍極有可能會被敵軍逼得退往十里河的峽谷之內,當聶家軍意圖將我方大軍困入死境時,我們根本不必等朝廷援軍,可兵行險招,出動潼關的十萬兵馬前後夾攻,將叛軍一網打盡。

  只不過……如今霍川受了重傷,宋郎生掌握主權,若想令聶光大軍信服,就勢必要宋郎生親自率軍衝鋒。

  此計一個不慎,陷入峽谷之時就有可能陣亡,我又豈能拿駙馬的性命開玩笑?

  景宴見我想得愣神,問道:“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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