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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聶然,我知道,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或許會不屑一顧,直把這些當成是自己失憶的一時彷徨,而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唯有她,才能救贖你。

  他說:想念她,可過了今日,我連想念也不能了。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此把她忘了,聶然,你可否替我記住她,可否替我守住她,可否答應我,永遠都不要去做傷害她的事。

  心口像是忽然被什麼東西揪住一般,痛得幾乎透不上氣,這疊信在手中沉如千鈞,怎麼也握不住,當信散落在地時,我雙腿一軟,沿著牆壁滑落在地,腦海中卻迴響著昔日煦方問我的一句話——

  “和風,萬一,我是說萬一……有一天我做了件大壞事,你會不會就不理我了?”

  我莫名,“什麼壞事啊?”

  他眼睛往天空看去,“大概就是那些禍國殃民的壞事……”

  我忍不住笑出聲,“就你?還禍國殃民?怎麼禍啊?用漁網還是魚竿啊哈哈……”

  “……這不是打比方嘛……回答問題的人呢就要尊重這個假如……”

  “哦……”我吐了吐舌頭,想了一想,“萬一……真的有這個萬一……那我肯定就不理你啦……”

  他嘆了嘆氣,“唉,我還以為你會說那些‘哪怕你與天下為敵我也會站在你這邊’這樣的話……太失望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我是這麼是非不分的人麼?”見他頭還不轉回來,我不由一笑,“不過,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會讓你誤入歧途的,不管你今後變成什麼樣子,哪怕一時行差踏錯,我也一定會把你拉回來的!

  他扭過頭來,眼睛宛如冬日的暖陽,溫和而靈動,“當真?”

  “那是當然,和風一言,八馬難追!”

  “快快拉鉤……”

  “……”

  煦方,煦方。

  原來到頭來,沒能守住承諾的人,是我。

  顫悸的感覺從腳底升起,我閉上眼,任憑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良久,我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這些信……聶然可曾看過?”

  趙嫣然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或許他是心有所感,害怕這信會動搖他的決心吧……當我以為忘記你的他不會再對你動心時,也曾自私的想過把這一切都掩埋起來,讓這些成為永遠的過去……可是……”

  她哽了一下,抬指拂去自己眼角的淚,凝著我,“就在那天,我們在樹林中遭遇伏擊,跌下懸崖,眼睜睜的你被大水沖走時,然哥哥他當即讓我抓住蔓藤,下一刻,他想也不想的躍入水中,朝著你的方向一起被江水捲走……”

  我猛然抬起頭,這一霎那,我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

  趙嫣然緩緩道:“後來,然哥哥拼盡全力救回了你,可你所中的箭傷太重,普通的大夫根本束手無策,他不敢驚動夏陽侯,以千金求來周文瑜替你治病……你昏迷的那兩日,他寸步不離的守在你的身邊,我問他為何要不顧性命的救你,他連連搖頭,說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只是當看你消失在他面前時,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絕對不能讓你有事……”

  這一切,究竟,為什麼?

  她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再度熱淚盈眶,“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後,他告誡自己不能再彌足深陷,就讓周文瑜帶你離開,捏造了只是偶然救起你的謊言……可他還是不放心,所以……就一路悄悄跟著你,你冷了,他讓客棧的老闆娘裝成好心人收留你;你餓了,他就給攤販銀子讓他們給你糧食果腹;看有人要對你圖謀不軌,他就搶在前頭把那些人都給收拾乾淨……”

  趙嫣然見我一臉的不可置信,她問:“難道你真的以為憑你一個身無分文的弱女子,能安然無事的從綏陽回到京城?”

  我不明白,喃喃問她:“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到了此時此刻你還聽不明白麼?”趙嫣然的眸光明明滅滅,她用手點向心口的位置,一字一句道:“縱使他的記憶沒了,腦海里把關於你們過往情都給忘了,可他的心,還記著他愛你!煦方從來沒有消失,他一直活在聶然的心裡!煦方一直在等你把他找回來!是你……是你放棄了他……”

  這個答案,就像一道霹靂,將我劈個正著,我渾身僵在那兒,久久說不出話來。

  趙嫣然抬起霧蒙蒙的眼睛,緩緩道:“煦方曾告訴我,這封信上所寫,是讓聶然重新變回他的方法,我按捺不住好奇悄悄看了,看到最後……我才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最後?

  我訥訥垂下眼睫,看著散落一地的信,慢慢伸出手,一張張的去尋找,終於找到了信的最後一頁。

  入目處,字跡已歪曲不堪——

  當聶然愛上和風,他就會是守護和風的煦方。

  和風,煦方一定會與你再相見。我堅信。

  第五十六章

  室內一片寂寥,兩人久久無聲。

  趙嫣然緩緩翻身下床,跪在我跟前,“公主,你真的不能放然哥哥一條生路嗎?這些日子,我總覺得他快要想起些什麼了,只要多給他些時日,或許,他就能迷途知返呢?”見我不答話,她又道:“難道你真的忍心,還未等到煦方回來,就把一切都給扼殺了?”

  我靜默良久,將散落在地的信筏一一撿起,裝好,望向她,“嫣然,非我忍心,當日,我明知駙馬是奉旨假意謀反,若非我父皇醒來,憑我一己之力也改變不了什麼,而今,莫要說其他人,縱然是我,若他朝有一日再無聖眷庇佑,都不知還能過上幾天安寧日子……”

  趙嫣然蹙起眉頭,她或許根本沒聽懂我在說些什麼,我撫了撫信,這上頭字字句句如鯁在喉,卻已恍如隔世,“不過……你說的也不錯,他既因我而受捕,我總該還他這一份情誼……”

  這世上總有一些事,不應去求可不可為,而該問自己一句該不該為。

  見趙嫣然面露喜色,我道:“但我有一個條件。”

  她怔了一怔。

  我道:“我會放聶然離開青州,至於他能否安然與聶光重聚,一切也只能聽天由命。至於你,你要隨我一同回京,不能再跟著他一起上路了。”

  趙嫣然欲言又止,我道:“若你不能答應我的條件,我也不能放走聶然。”

  她忍住淚,終輕輕點了點頭。

  青州大牢不比京城的環境好,不僅光線暗淡,陰冷淒涼,穿過漆黑的甬道時,甚至還能聞到一股霉味。

  我隨同獄卒繞到最裡間,在關押聶然的囚室前停下腳步,命人開鎖。

  身後知府戰戰兢兢地道:“這,當真要立即押送回京?不如等宋大人帶中軍營的人來了,再行上路較為穩妥罷?”

  我斜睨他,冷笑道:“莫不是大人信不過本宮?”

  “下,下臣不敢……”

  “此乃皇上聖諭,叛賊同黨已在趕來救人的路上,未免夜長夢多,必須及早啟程。本宮已通知了宋大人在外接應,大人就不必憂心了。”

  知府稱是,不敢再問。

  我就著火光往裡看去,聶然因軟骨散渾身無力的躺在石床上,胸口與右腿中了箭傷糙糙包紮,鮮血仍在往外滲出,整個人看去奄奄一息的模樣。

  柵門的鐵鏈嘩啦啦的響起,聽到動靜,他緩緩抬起頭,見是我站在他跟前,眼中微微一訝。我面無表情的轉過頭,示意獄卒把他架出來,不要耽誤時辰。

  待我們一行人出了大牢時,東方的天已隱約泛藍,風吹得樹林沙沙作響,天是要亮了。

  知府左顧右盼,眼下除了獄卒與我幾個護衛外,四面空無一人,他甚為不安,問我何以不見宋大人蹤影。我也是一臉困惑,只道:“沒準是他聽岔了與本宮相約的時辰,驛館離此不遠,不如這樣,大人速速回衙門,命人快馬聯絡宋大人,或許他已在前來的路上了……”

  知府連連點頭,轉身走出了幾步,又猶疑回過頭來,顯然還是不太放心,我微微一笑道:“本宮的這幾個護衛皆是武功上層的高手,不至於連一個病弱之徒都看不牢。”

  知府聞得此言這才安下心來,待他走得遠了,我手下的護衛利落的敲暈那兩個獄卒,取下鑰匙解開了鎖住聶然的鐐銬。

  月光下,聶然眉目依舊,我邁步走到他跟前,平平道:“你走吧,我想慶州城內早已埋伏有你們的同黨,你自然有辦法喚人來送你離開。”

  他撫著胸口的傷,額角滲著冷汗,嘶啞著聲問我:“為什麼?”

  我道:“嫣然求我救你,她說若非是我,你也不會落此境地。”

  他眼中泛著意味不明的光,“你,應知曉縱虎歸山的後果會是什麼……”

  我道:“我知道。”

  “那你……”

  我說:“我不喜歡欠人的情,你救過我,我還你一次,如此而已。走罷。”

  他還待開口說些什麼,忽有人道:“只怕他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我呆住,一簇簇火光盛起,霎時間,四面八方湧出層層兵卒把我們圍住,宋郎生自人群中緩緩踱出,手中長劍在光影映照下寒芒微閃,他望向聶然道:“若非知府大人提前命人知會,眼下已讓你逃出青州……”

  我瞟向縮在宋郎生身後的青州知府一眼,正兀自懊惱自己的疏忽大意,便聽宋郎生一聲令下:“來人!”

  “且慢!”

  我抬了抬手,上前幾步,近到宋郎生跟前,“放他走罷。”

  宋郎生的神情在晦暗不明的光中不大分明,我能感受他沉沉怒意,“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些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

  可是,我又該如何與你解釋呢?

  我捏緊了拳頭,道:“你知道的,他救過我的命……”

  宋郎生的的眼中浮著比寒冰還要冷的光,“大戰在即,他一人生死,關乎萬民安危,不是救過你就能罔顧國法放他一馬。若他就此離開回到敵營之中,到了皇上跟前,誰能擔待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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