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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方落,屋內的侍奉內監傳召太醫,我來不及多問一句,他們便匆匆踱了進去。

  怔忡之際,東宮太監奉太子之命傳我過去一趟,左右無事,我便隨之前往,未料一跨入書房發現宋郎生也在,他與景宴正神情肅穆的盯著桌上的木盒。

  我不明所以,“怎麼了?”

  景宴見我來了,用指節輕輕點著桌面,“皇姐,大事不妙,當日你從萬墳崗的地窖帶回的前朝兵符,竟然有假。”

  我微微一驚,“怎麼可能?”

  宋郎生捻起一塊兵符,“前朝兵符乃為魚形,君主與將領手中各持一半,合則為一可率萬軍。乍一看去這幾個兵符並無不妥之處,可我幼時曾見過父親把玩這兵符,符的底fèng所刻之字與此並不相同,應當是有人偽造的。”

  我端起來細細看了一番,知他所言非虛,“可我當時確是從瑞王的秘地中取出,豈會有假?”

  宋郎生道:“這兵符刻紋尚新,不似被塵封數年,十之八九是後來被人給換了。”

  我看向景宴,景宴搖頭道:“從皇姐你帶回宮時,這兵符我看了百次千次,就是眼前的這幾個,再者,此物事關重大,我當即藏在一處極為隱秘之處,不可能會給別人任何可乘之機……”

  我大惑不解,宋郎生忽然問我:“公主從地道出來後,這兵符可有轉過他人之手?”

  他人之手?

  當時我被風離追殺,到了崖邊跳崖自保,然後……

  “是聶然!”我終於回過神來,“那時我被樹枝扎得渾身是傷,幾欲暈厥過去,後來聶然出現救了我,可那會兒我根本無暇顧忌什麼兵符,待我清醒了,聶然就把兵符還給我……”

  景宴猛一拍案,“果然是jian詐之徒,他分明已換走了真的兵符,卻還惺惺作態把所有人都給騙了!”

  宋郎生慢慢道:“聶光讓聶然留在京中讓我們掉以輕心,利用風離在京城興風作浪讓我們無暇顧及於他,而他們只怕早已用那幾個兵符暗中聯絡忠於舊朝的藩王,集結更多的兵力蓄勢待發……”

  景宴沉著臉道:“最讓人難以料及得是那聶然竟是前朝皇帝的子嗣,聶光隱藏他身份那麼多年,利用駙馬與皇姐取得瑞王的兵力,隨後定會為聶然正名,打著復國的旗號公然起兵……呵,他果然是前朝的好臣子!”

  宋郎生道:“眼下當務之急是增大追捕聶然的兵力,聶然身中軟骨散,應當跑不了太遠,若能及時將其擒獲,聶光欲行此事,便是出師無名,縱有那前朝兵符,也未必能號令群黨。”

  景宴連連點頭,起身與宋郎生商議起調兵遣將之決策,我偏頭看了錦盒之中的兵符,想起聶然為了救我把解藥給我服下,而他明明應當連夜逃走卻為了守住我在禹王府待至天明,若他當真被捕,父皇與太子必然會殺雞儆猴,以除後患,可那時,我真能狠得下心腸麼?

  “阿棠……”宋郎生拍了拍我的肩,“你在想什麼,一直走神……”

  我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我們已然從東宮走了出來,今夜無雪,卻依舊是天寒地凍,我道:“……只是在想父皇和我說的話……”

  宋郎生替我攏了攏袍子,拉著我的手道:“太子還是希望能由我親自領兵去追捕聶然,畢竟我在聶光身邊已久,對聶家一干護衛的慣行路線較為熟悉。”

  我點了點頭,笑了笑,“你這就要走?你不是說要寸步不離的守在我身邊?”

  “所以我才想問你要不要與我同行?”宋郎生望著我,見我有些為難,“是我疏忽了,你應當不願見到他……阿棠,反正公主府還未修葺好,你就留在宮中,好好陪著皇上,我爭取十日內趕回來陪你……”

  他的眉眼間蘊著笑,叫人移不開眼,我忍不住摟住他把臉埋在他胸前,“你還記得……”

  他輕輕撫著我的頭,“我們成婚的日子我豈會忘?”

  我鼻頭一酸,抱得更緊了,只聽他道:“那年我被你硬虜到府中,成婚當日我告誡自己勿忘今日之恥……”

  我:“……”

  見我怒目而視,他俯身在我耳邊,輕道:“好在今日在玉龍山莊時我已一雪前恥……”

  我手中一用力,捏著他的腰。

  他嘴角一抽,“過幾日回來,我會再雪前恥,公主記得等我。”

  “……你可以走了,不送……”

  接下來的幾日,我如他所言乖乖的留在宮中,陪陪父皇,見見母后,找找嘉儀,散散步,倒過得安逸平靜,輾轉而過。

  父皇身子有所好轉,亦能上朝議政,但他更多時候是讓景宴處理朝政,把諸多大權交予景宴手中,滿朝文武但凡不是瞎得都看得出他已有了讓賢之意。

  經祭天大典之後,景宴行事也愈發有了王者作風,再加上內閣趙首輔與李次輔一力支持,他未來的帝位已是固若金湯。

  雖然令我略感不安的是他的身體因繁重的政務更弱了些,除上朝以外的時間暖爐不離身,日日以湯藥奉之,夜深露重咳嗽不止,太醫皆說太子體弱,應多加休息切勿過於操勞。

  我想,父皇始終面有凝色,若太子不堪重負而倒,那才真是前景堪憂。

  這就是父皇開始考慮太子娶妃的原因,得讓皇室儘快添加子嗣。

  原本景宴就有個心儀的女子,後因家世平平只是個六品同知的女兒,納為良嬪,這兩年來亦無所出,太子妃之位懸而未決。

  趙首輔千金趙嫣然自然是一個理想的人選,父皇聽聞趙庚年此前應允了這樁婚事,本是頗為喜悅,誰知趙庚年匆匆進宮哭訴道:他的女兒被叛賊聶然所綁架了,求皇上與太子派兵前去營救。

  趙嫣然被聶然給拐了?

  我覺得頗有些荒唐,不過見趙首輔那般焦慮痛心,又覺不似作偽。

  父皇安慰趙庚年,說太子早已派兵去追,若真見到令千金必然會把她平安帶回來。

  我在一旁揉著眉毛想,只怕見到了令千金,也未必能將她帶回。

  果不其然,下了朝之後,趙庚年前來我長樂殿,道有要事與我相談。

  我屏退眾人,還未開口相詢,趙庚年便跪下身,顫顫巍巍道:“老臣懇請公主救小女一命……”

  我連忙攙他起身,“趙閣老何出此言?本宮既視嫣然為友,自會救她……”見趙庚年搖頭苦嘆,我問:“是否,並非聶然虜走嫣然,而是嫣然自己跟他走的?”

  “當日公主同老臣一番言辭,令老臣苦思良久,終向小女道破,若她不願嫁予太子,老臣不會強迫,只要老臣忠於皇上忠於太子,趙家也不會受到牽連……”趙庚年垂下眼,“小女得聞後自是開懷不已,誰知京中沒幾日便傳來通緝追捕聶然的消息,當夜她便留書出走,說是要確認聶然的平安再回來……”

  我輕嘆道:“嫣然啊嫣然,她是何等的聰明,本宮以太子婚事為脅答應留聶然一命,如今聶然逃出京城,她料想我未必還會遵循諾言,故而才親自前往,若她能到聶然身邊,便是一個很好的人質,縱使追兵追上,看在趙府千金的份上也不敢趕盡殺絕,她不是去確認聶然平安,卻是去保聶然平安的……”

  趙庚年正欲張口,我道:“以我對聶然的了解,他不會為難令千金的,若是嫣然要走隨時可以回來,可她的心在那兒,只怕我也是無能為力……”

  趙庚年沉默半晌,終道:“正因如此,老臣才前來求公主相助……也只有公主你,才能帶回小女啊……”

  “這……”

  “公主,”趙庚年往後倒退一步,再度跪下身,“老臣只有嫣然這一個女兒,若她有什麼閃失,老臣……”

  我終究還是應允了趙首輔。

  他確實是老謀深算,知曉我與聶然素日的那些恩怨,只消我能讓聶然對趙嫣然說出什麼絕情的狠話,嫣然自然會死心離開。

  可如此一來,我就要再一次面對聶然了。

  就在我離京三日後,青州傳來消息,宋郎生已擒獲叛賊聶然,現押於牢中。

  我所距離青州不遠,趕了一夜的路,終於抵達了所在。

  第五十五章

  一到青州衙門,便得聞趙首輔千金在官兵擒拿叛賊時受了傷,好在宋大人及時救下,已無性命之虞。當我問及她是如何受的傷,青州知府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只道趙千金已安頓在他府邸內休息,派了人貼身照顧,不會有什麼大礙。

  已是二更時分,宋郎生一行中軍營的人都還在驛館內歇息,我稍加思付,還是決定先去探探趙嫣然,若她並無大礙,我根本不必多此一舉。

  誰想一進府邸宅院,就傳來極大的騷動,府內的丫鬟們神色慌張,更有大夫們匆匆趕往內院。

  原來趙嫣然在鬧自盡。

  或許不能說她是在鬧,大夫說,她割腕的力度毫不含糊,單是止血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要是遲發現一步,恐怕就真的能夠自盡成功了。

  知府早已嚇得面色鐵青,除了狠狠叱罵伺候的丫鬟,只得哆哆嗦嗦的求我恕罪。

  我覺得這種事當然不能怪他,畢竟在自殺方面我也是一個極有豐富經驗的人。一個人要是真想死,頭埋被窩裡咬舌都能死的了,哪是旁人能阻攔的了的?

  好在趙嫣然命不該絕,止了血灌了藥後沉沉睡去,短期內她應該是沒有力氣把自己的舌頭咬破的。

  我讓那些嚇得找不著北的小丫鬟們退下,獨自進屋陪趙嫣然坐一坐。

  床上的趙嫣然面無血色,身子毫無意識的打顫,左手手腕間厚厚的綁帶仍滲著絲絲血,而脖子上也有一道細細的劍上。

  我閉上雙眼,仿佛能想像到當時趙嫣然讓聶然手持長劍挾持自己,眼見宋郎生步步逼近,她不惜靠上劍身想要脅退圍兵的場景。

  她頸上的血痕極淺,應當是聶然及時挪劍的結果。

  我嘆了一口氣,不知要怎樣才能說服嫣然放下這個執念,連我自己都是不撞南牆心不死性子,說的話哪會有什麼信服力。

  我替她攏好了被褥,正待起身離開,見她緩緩睜開了眼。我沒料想她這麼快就清醒過來,一時沒想好說什麼,她卻已咬牙撐坐起身子,靜靜看著我道:“公主……你怎麼會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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