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沒話可說,我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

  望著太子怫然而去的身影,我緊繃的神經也鬆懈了下來,其實我心中又豈會不理解他的立場?換作我是他,只怕手腕會比他更決絕。

  然則……

  “公主。”門外的成公公已久候多時,“公主回來前,太子已命奴才打點好公主在宮中的住所,奴才這就領公主前去。”

  我嘆了嘆,“長樂殿麼?”

  成公公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長樂殿。

  在宮外的公主府沒建好前,這裡一直都是我的寢宮。

  出嫁以後我徹底搬了出去,偶爾回宮也多是被太子弟弟拉去東宮商議政事,夜深了便直接留在東宮就寢,倒是許久未有歸來。

  一別經年,重回故地,但見廊前梅花開得正旺,心中不由湧起了幾分懷舊情境。一路往內,所及之處侍奉宮女不在少數,我扭向成公公道:“本公主只不過是暫住數日,你找了這麼一大群宮女是用來幹嘛的?為我歌舞助興?”

  成公公笑道:“這皆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唯恐怠慢了公主。”

  “本宮回到自己家還怕人怠慢?回頭留幾個機靈的便好,成日那麼多人在眼前晃來晃去,心會浮躁的好麼?”

  我步入內廳,環繞四顧,這麼多年過去,此處陳設布置一往如昔,連屏風邊的茶花都與我記憶中的並無兩異。

  我沉默片刻,道:“我記得這盆大理進貢的茶花曾不小心被太子給打翻了……”

  見成公公又待張口,我揮了揮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是太子命人重栽了一盆吧?”

  成公公微微一笑,我揉了揉眉,“行了,有什麼需要的本宮自會吩咐,你回去伺候你的太子殿下吧。”

  成公公走後,我獨自踏進久違的寢屋,一進到房裡熟悉的薰香撲鼻而來,這味許久未聞,倒也有幾分親切。

  我揭開熏罐的蓋子,湊近瞧了瞧,正是檀香、沉香、木香與迦南香,看來景宴至今都不知我當年還在香中添了白芷、獨活、甘松與連翹,難怪這味道濃郁過了頭。

  事實上我本不喜歡燃香,只因景宴自幼身體不好,吹個風都能吹個傷寒高燒不退,偏生他又總愛來找我玩,我就讓太醫開了香糙羅成碎末混在薰香中,一則燒熏禦寒,二來又可祛病養生。

  躺在溫暖的被榻之上,難免生出困頓之意,我正想喚人備好熱水沐浴後好好睡上一覺,卻聽床底下傳來輕微的聲響。

  該不會進了老鼠吧?

  我撓了撓發麻的頭皮,摁住床沿,慢慢的把頭往床底下探去。

  然後瞧見了一雙眼睛。

  我當即嚇的從床上摔倒地下。

  我承認那是一雙明麗的美目,但這樣毫無症狀的出現在臥榻暗處還是很恐怖好麼。

  我扶著閃到的腰坐回榻上,“你,出來。”

  床底下那個小傢伙很聽話的爬了出來。

  她鑽出來看到我,也不急著起身,就著跪坐的姿勢生澀的給我行了一禮,怯生生地道:“參見皇姐。”

  我頭疼的看著眼前這張粉白軟糯的小臉蛋,若沒有記錯的話,這小姑娘應該是我最小的一個皇妹嘉儀公主,她的母親麗嬪一度很受父皇寵愛。不過我嫁人的時候她好像才三四歲,平日裡我也甚少會來後宮,除了每逢佳節宮宴時象徵性的打打招呼並無太多接觸,此刻她就這麼從我床底下爬了出來,倒讓我不知該凶點還是該和藹點。

  嘉儀靈動的轉著眸,大眼忽閃忽閃的眨,我被她眨的有些招架不住,拍了拍床榻道:“地板那麼涼,你還要坐到何時?”

  她聞言淺淺一笑,兩頰酒窩若隱若現,一坐到我身旁,我就忍不住伸手戳她的酒窩道:“你怎麼躲到我這兒來了?玩捉迷藏?”

  嘉儀搖了搖頭,羞澀地看了我一眼道:“嘉儀是聽聞皇姐回來了,就想來悄悄看一看皇姐。”

  我停不下揉捏她的臉蛋,“看我幹嘛?好吧,就算要看何不光明正大的看?皇姐心臟不是很好,你這種看法很容易看來太醫的。”

  嘉儀小聲地道:“……是母親不讓我來的,她怕我不知分寸惹皇姐不開心……”

  看來麗嬪娘娘還是十分了解自己的閨女嘛。

  我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怎麼會?”

  誠然後宮的那些糟心事我雖甚少理會但也算是自小耳濡目染,父皇常年臥病在床,這些妃子失了盛寵便如同失了靠山,本就只能戰戰兢兢安分守己的過活;若還被我母后知悉有哪些后妃公主什麼的來找我套近乎,那往後的日子只怕更不好過了。

  我揉了揉嘉儀的頭,“反正接下來皇姐也閒著沒事,你要想找我玩兒隨時,如此可愛的小妹子,誰看了心情不好?”

  嘉儀展顏歡笑,“皇姐說話算話?”

  “那是自然!”

  她喜不自禁,跳起身來抱住我,“皇姐最好了!”

  我被她軟軟的身體抱得簡直連心都要融了去,心道以後定要生一個女娃兒,若生得似駙馬必也是極為漂亮可人的。

  不對,我怎麼會去想這麼不害臊的事兒,若讓宋郎生知曉,他必要取笑我一番。

  瞧著嘉儀蹦蹦跳跳的身影,我搖了搖頭,眼下可不是去思量這些的時候。

  用不了幾日,我與太子鬧翻的消息應當就能傳遍皇宮,太子會加大搜查宋郎生的力度,也會為了阻我出手而架空我的勢力。我就順勢扮演一個因與駙馬決裂又與太子翻臉的公主,頹養於長樂殿中,只顧著與幼妹虛度玩樂,如此一來,風離與聶光必會有所動作。

  若我是風離,有什麼方法能夠用最直接的方法製造最大的影響呢?

  “皇姐?皇姐!”嘉儀搖著我的袖子,“你在發什麼愣呀?”

  “沒什麼。”我慢條斯理的望向窗外來來往往的陌生宮人,以及這熟悉而又久別的長樂殿,“皇姐只是在想……接下來……究竟……要怎麼玩。”

  第五十一章

  接下來的那些天,我過起了安逸到無聊的日子。成日裡不是吃喝睡,就是陪嘉儀下棋,連偶爾來探風的成公公都道:“公主瞧著倒是圓了起來。”

  沖他如此坦誠,我再一次婉拒了他勸我去哄太子的請求。

  自打與景宴鬧掰後,他一步也未曾往我的長樂殿踏,我自然沒去過東宮,如此僵持了一段時間,連寡言少語的母后都找上門來勸我“姐弟同心其利斷金”云云。

  母后素來偏袒弟弟,但大多時候她是不會來干涉我們姐弟間的問題,得她親自出馬委實是因為近來發生的兩件事。

  第一件是祭天大典。

  說起來,歷朝歷代的冬祭是一樁極為緊要大事,從祭祀前的諸多繁瑣準備到祭位祭典的布置都半點馬虎不得,曾幾何時父皇只因該懸掛的天燈少了一盞直接革了工部尚書並發配邊疆,更別提當日陪祀各官的言行舉止,稍有行差踏錯那就得備好項上人頭,故而滿朝上下祀無一不誠惶誠恐,如臨大敵。

  往年祭天之人自然是當朝帝王,自打兩年前父皇暈厥不起,這祭天儀式也不得不停了兩年。

  說來也是蹊蹺,這兩年的天災連綿不絕,這廂旱災剛有所緩和,那廂水患又起,弄得是民心不安朝局動盪。朝中幾番激烈的商討下大傢伙一致決議恢復祭天。

  如今父皇依舊昏睡不醒,沒人有膽子敢抬著他去祭天,故而這重擔自然是落在太子身上。

  那麼,這祭天的意義對太子而言可就非比尋常了。

  自古以來之所以每逢祭祀君王都慎重對待,不僅僅是為了奉求天佑,更為了向萬民彰顯君威,所謂“君權神授”,意思就是若連上天都認可你君王的位置,天底下誰還能質疑?

  實則父皇的病拖了這麼久不但毫無起色還日益惡化,朝中早有人提出讓太子登基的提議。只不過此前太子根本未有做好準備,故而遲遲未有動靜。後來康王圖謀在前,夏陽侯兵患在後,以趙庚年為首的內閣再一次提出“國不可一日無君”的看法,滿朝文武皆附議。

  這一回,太子沒有拒絕,只道了句茲事體大待祭天后再另行商議。

  一言以蔽之,此回祭天事關重大,萬一發生個動亂或是災禍什麼的,太子極有可能會被曲解為“非授命於天”,那登基之路可就更艱難崎嶇了。

  母后來找我,說白了,她也覺得景宴辦事不那麼靠譜,若我能出面幫襯自然能穩妥些,當然要是能全程陪著太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十分頭疼的看著母后道:“母后,我是景宴的姐姐不是他奶娘,他既要坐上那個位置,就必須要做到獨當一面,要總當他沒斷奶似的守著,文武百官又當如何看待。”

  母后道:“你可還記得你父皇對你的囑託麼?”

  “這個句式您已經重複七遍了……”我清咳了一聲:“且別說父皇授予我的我已悉數交給太子,如今朝中權臣已然不把我放在眼裡,您讓我去幫,也得說從何幫起?”

  母后道:“祭天一事暫且不提,那宴兒娶妃一事,你也無能為力?”

  這說的便是第二件事,太子欲立首輔千金為妃,雖說趙庚年亦有此意,可趙嫣然似是抵死不從,聽聞被趙首輔鎖在府中已絕食了三日。

  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種郎情妾不意的問題我怎麼可能有能為力?如果我有這能耐,倒不如在京城十里舖開個店,但凡有一廂情願者娶不到心上人便找上門來,那必然是財源滾滾,更能一解國庫燃眉之需啊……”

  母后的目光凌厲掃來:“太子將實情都與本宮講明了,你因私情而廢國業,可是將你父皇對你的囑託拋諸腦後了麼?”

  “即使您換個句式,我也無能為力。這個問題的關鍵根本不在我……”

  母后一拍案幾,將手中杯盞摔個粉碎,“好!果然是本宮的好公主!”

  母后極少動怒,此刻看她這般,我心中不免一悸,她道:“你當本宮不了解你的性子?且不論你有沒有法子助景宴一臂之力,這幾日你寸步不踏東宮,不正是不願插手此事?你與你皇兄一樣,看不起所謂的聯姻,總追求那些真摯的情感,呵,於本宮看來,那些只不過是你們為了滿足私慾的理由!”

  “母后……”

  “一個,為了兒女私情罔顧自己的責任一走了之;一個,為了兒女私情與自己的弟弟反目,”母后顫道:“難道你以為景宴就願扛此重,願娶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女子?!你怨怪你的弟弟不顧及你的感受,那麼你又何曾顧及過他?”她說完這句話,也不等我闡述完觀點就拂袖而離,留下小宮女們噤若寒蟬,手忙腳亂的拾撿碎片。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