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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道。

  “阿棠。”宋郎生深深看了我片刻,望著我,“告訴我前朝秘地存在的,不是別人,是皇上。”

  我渾身一震。

  “告訴我我爹君錦之乃前朝瑞王的,亦是當今皇上。”

  —————————————————第二更——————————————————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宋郎生極其緩慢的眨了眨眼,“就在兩年多前,我將公主從陳家村帶回京城後不久,彼時皇上大病未愈,有一日單獨召我入御書房,他同我說,太子已將我爹是謀逆案的君錦之之事告之於他。皇上問,‘對此,你還有何話可說?’”

  那個時候的宋郎生,早已料到這一天的到來,他更知父皇不可能會放他生路,唯一放不下心的人,也只有我而已,所以他說:“臣,無話可說,只求皇上不要遷怒於公主,公主對臣之過往全然不知情,若皇上能私底下將臣處決,那是再好不過。”

  父皇沉默了許久許久,然後緩緩地問:“宋郎生,你可知君錦之,究竟是什麼人麼?”

  宋郎生疑惑的抬起頭。

  父皇告訴他,君錦之正是前朝赫赫有名的瑞王。見宋郎生不信,父皇淡然的讓他打開好幾箱前朝舊物,其中不乏瑞王的古玩字畫,那些本是父皇奪取江山時侵占皇宮的戰利品。

  宋郎生豈會認不出他爹的字跡。

  父皇說,當太子告訴他的時候,他一點兒也不驚訝,知道是為什麼嗎?因為,他早就知道,他的寶貝公主所嫁之人,究竟是什麼人。

  宋郎生問父皇:“這些事連臣自己都不知情,皇上又豈會知悉的如此清楚?”

  父皇讓宋郎生打開最後一個箱子。箱子裡裝滿了畫卷。

  宋郎生展開畫卷,一幅幅畫中人皆為一人,正是他的母親。

  他不可置信的望著父皇,父皇的眼中竟有幾分苦澀之意,“你母親本名溫楚,淮南蔡縣人,是朕……年少時,未過門的妻子。”

  父皇,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裡的少年與少女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少女是那個鎮上最美的姑娘,有許許多多的男子都對她傾心不已,而她獨獨愛慕那個少年。只是造化弄人,待那少女過了及笄之年,當朝最有權勢的瑞王途經淮南看上了她,並強要了她。

  少女失去貞潔,痛不欲生,再無顏面對少年。她本欲尋死,卻在她發現自己懷了瑞王的骨肉後,決定誕下嬰孩。

  少年知道了一切,沒不願自己心愛的女人生下別人的孩子,他悄悄在她飯菜里下了墮胎的藥散,沒料想,那藥不僅令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大夫說,她這一生也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那份屬於他們的愛,也因,走到了盡頭。

  後來,少年被徵兵入伍,離開了蔡縣,時隔多年再回故里,聽人說,當年就在他離開後不久,瑞王再度歸來,帶她離開了蔡縣。

  那之後時過境遷,他打下了這片江山,登基為帝,都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少女。

  唯有每每午夜夢回,心痛難忍,將思念寄情於畫中。

  直到有一日他微服私訪,在京城中一個小小的茶館,與她重逢。

  他喜不自禁,欲訴多年相思之情,卻發現她與她的夫君舉案齊眉,甚至有了一個兒子。

  如前朝瑞王那般風流人物,願為了那個少女拋卻所有,而今改朝換代,她依舊守護在他身邊,那情義早已非外人所能動搖。

  他回宮後派出人手調查他們,不僅查出君錦之的身份,更得知那男孩並非他們親生,只是多年前某個雪夜裡撿來的病弱棄嬰。

  那被當作親生骨肉一般撫養長大的棄嬰,正是宋郎生。

  宋郎生聽完父皇的回憶,靜坐再畫像旁,久久無言。

  父皇長嘆一聲,道:“這也是當年你們一家逃離京城時,朕未派人趕盡殺絕的理由。朕……畢竟虧欠你娘太多。”

  宋郎生合上畫卷,問:“當年,確非皇上派人追殺我爹娘?”

  父皇道:“朕要殺便殺了,何必縱虎歸山再派人暗殺?”

  宋郎生心中寂冷,他苦心謀到這個位置,本是為父親沉冤昭雪,如今不僅得知父親前朝皇嗣的身份,更發覺自己並非親生,許久以來堅持的信念轟然崩塌, “皇上既一早得知我的身世,為何還招我入朝為官,將公主許配於我?”

  父皇沒有回答。他定定看著宋郎生一會兒,只道:“你處事磊落,為官數年,為朝廷為百姓所為,朕皆看在眼裡。”

  這自然不會是真正的理由。

  父皇又道:“襄儀她為了護你,寧可瞞住朕,冒著欺君之罪也要嫁你。天底下,豈有拗得過子女的父母。”

  即便是寵愛公主,身為帝王又豈會輕易把女兒嫁給與前朝有所糾葛之人。

  更何況,這公主還身兼重任,手掌監國大權。

  宋郎生見父皇這般說法,顯然是不願深談,“既然皇上並不願追究臣之身世,今日召臣入宮,是為何故?”

  父皇微微一怔。

  宋郎生徒然得知身世,不僅未有如想像一般或恨或憤,反倒一片清明坦然,在接受完事實後平靜的詢問父皇的真正用意,這胸中丘壑,是非常人所能及。

  父皇慢慢的站起身,越過宋郎生,負手道:“朕原本是真心想讓你與襄儀長相廝守,若非已到了油盡燈枯的之境,實不願見襄儀傷心難過。”

  “如今,朝中佞臣當道,軍中忠jian莫辨,外有夏陽侯野心勃勃,前朝餘黨更是虎視眈眈,連朕的幾個兄弟都等著朕倒,再伺機而動。”父皇嘆了嘆,“太子年資尚淺,不足以對付這亂局。”

  父皇慢慢回過頭,暮光映上他蒼蒼白髮,“朕……需要你的力量。”

  宋郎生沉靜道:“臣只不過是區區大理寺卿,恐怕並不能替皇上分憂。”

  “或許其他人不行,你可以。”父皇道:“你是前朝餘黨眼中唯一的皇嗣,只要你找到瑞王為你留下的密地之所,必能一呼百應,將最大的隱患一網打盡。”

  宋郎生心頭一凜,父皇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若成了叛軍頭領,自能得知潛伏在朝中的叛黨究竟有誰,從而引蛇出洞,險中求勝。

  宋郎生毫不猶豫道:“即便臣非親生,多年來父親待我如親子,養育之恩尚不能報,遑論加之利用,陷父親的舊屬於不義之地。臣……恕難從命。”

  父皇怫然道:“難道你就能眼睜睜看著jian臣賊子掀起血雨腥風,讓安逸度日的百姓陷入戰火,讓襄儀為了守護朕的江山陷入險境?”

  宋郎生道:“倘若真有這麼一日,臣所能做的,只有帶公主遠走高飛,至於其他,臣一介平庸之輩,無力回天。”

  “好一個無力回天,你可知你——”父皇的聲音一頓,卻是氣的連站也站不直,宋郎生趕忙起身扶住了他,喚人去召太醫,這時父皇喘了喘道:“本以為你心系蒼生,斷不會因私廢公,因小節而舍大義,如今看來,是朕……錯了。”

  父皇的一席話,不僅令當時的宋郎生陷入某種震撼中,更讓此刻聽完真相的我久久無法言語。

  我從不知父皇的思想覺悟如此之高,更不知他對宋郎生的期許如此之大。

  我說:“父皇絕不會就此作罷,若不能為他所用,依他的手腕,多半就不能留你了……是以,這便是你之後冷落我的原因麼?”

  宋郎生目光略略閃動,道:“若你知悉一切,必會奮力救我,我實不願再累及你。”

  我想起了那個寒冷的雨夜,父皇不知何故罰他跪在御前,我想要陪他,他卻冷漠疏離的說:“那些話,從來都是公主說的,我沒有。”

  那個時候,他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拒絕我的情義呢?

  念及於此,我忍不住摟緊宋郎生,他見我這般黏糊,反倒微微一笑,“都過去了,現在我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兒麼?”

  “嗯……”我低聲道:“只是後來,你又為何會……”

  “後來,聶光不知從何得知我是君錦之之子,並找到我,同我說了一番慷慨豪言,呵……或許皇上說的不錯,所謂前朝復國,本就是聶光為成就自己的野心所編織的謊言,”宋郎生緩緩道:“可不論孰真孰假,我已是沒有退路了。”

  沒有退路。

  即使他堅持到最後,父皇也必會殺了他,並昭告天下前朝皇嗣血脈已斷,絕了聶光的這條匡復舊主之名。

  若當朝駙馬以此名義處斬,連我也會牽連失勢,甚至不能保全性命。

  宋郎生道:“這一場陰謀若不能消止,天下何曾方能太平。”

  我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他,“兩年前在靈山之上,你假意下藥,是為了取信於聶光的投名狀麼?”

  “嗯。”

  我心中隱隱不安,“可如今你卻為了救我性命去索解藥,聶光知你仍在乎我的生死,又豈會再信你?若是事敗……”

  若是事敗,便只能當成亂臣賊子一併剿滅了。

  宋郎生笑了笑,“又不信我了?這兩年的精心部屬正是為此一戰,我,自有必勝的把握。”

  我定定的望著他,他的笑容依舊,眼眸沉靜柔和,仿佛當真胸有成竹。

  我閉上眼,“但我還是不明白,為何父皇不將這全盤計劃告之太子而讓你孤軍奮戰……”

  “他自然有他的考量。”

  我惶惶然,“可,可他一直昏迷不醒,如果太子一直誤解下去,如果……”

  一個輕盈的吻,將我的話堵在了唇邊。

  我緩緩睜眼,近在咫尺的眼瞳中萬般柔情帶著絲絲倦意化開,他淺笑道:“即便真有如果,有你在我身邊,我又有何懼?”

  對我而言,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一個對我溫言細語我就狠不下心腸,一個對我展顏而笑我就移不開眼的人。

  剎那間我心頭萬緒化為心安,胸口有什麼滋味溢出,有他在,有何所懼?

  我搖了搖捏在指尖的藥丸,“你就是不想與我多說,非要我服下解藥才安心。”

  宋郎生扶額連連搖頭道:“你服下解藥之後仍會忘盡我方才所說,我不還得重說一遍?當真是麻煩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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