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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既然承認自己的爹娘是貨真價實的叛黨,就根本沒有撒謊的必要。

  那麼這其中出入的根源是什麼呢?

  我多看了一輪案卷,依舊毫無所獲,只覺得重重疑點猶如星星般在眼前打著旋。

  拆封過的秘信、把秘信藏起來的采蜜、冒充我的身份同宋郎生遠走的采蜜、父皇派明鑑司追蹤到死去的殺手、還有——盛著半袋碎肉乾的我的錦囊。

  我閉起眼,重新把所知的碎片梳理了一遍。

  當年父皇先是從我這兒查出宋郎生的爹與謀反案有關,故而暗地裡秘密查訪。

  那時的我忙著與宋郎生卿卿我我,出宮在外,與此同時,喬裝成公主的采蜜偷看過我的信後原封不動的將信藏起來,未曾與我提及此事。

  隨後謀逆一案震驚朝野牽連無數,而宋郎生舉家連夜逃離京城。

  想到此處我倏然睜眼。

  是了!

  按理說,犯了滔天大罪的在逃要犯,父皇大可調遣舉國兵馬追殺,而非暗地裡請一群無名無姓的殺手連夜暗害……

  再者,若當年派去追殺宋郎生一家的殺手是父皇的人,他根本沒有必要動用明鑑司的力量去追查。

  那麼,當年真正想要置宋郎生一家於死地的,另有其人。

  那個人,正是悄然看過父皇秘信之人。

  錦囊里的碎肉乾是用來吸引獵犬,采蜜攜同宋郎生一路逃走,實為引路——為想要追殺他的人引路。

  結果埋伏的殺手六親不認,連採蜜也想一齊殺掉,必是利用乾淨,棄子滅口。

  奈何宋郎生武功高強,終究得以逃脫,他心繫父母便匆匆葬了采蜜,誰料她大難不死——沒準一開始就是詐死,只待那人救起她,並醫治好她。

  因此可以確認的一點是,采蜜的出現絕非偶然,是當年那個人,覺得時機成熟,又要有所圖謀了麼。

  而他們的目標,究竟是我還是宋郎生?

  抑或……皆有?

  出了刑部,我一路漫無目的的瞎轉悠,看著街道上的販夫走卒來來去去,不知怎地就逛到大理寺前。

  正猶豫著要否拉駙馬吃個茶點,就瞧見他從大門快步而出。方邁出幾步,有人自側邊走上前去,那人拎著檀木食盒,頗有些噤若寒蟬,卻不是采蜜是誰?

  宋郎生見采蜜出現,神情上也是愣了下,估計是問了句你怎麼在這兒,采蜜登時耷下腦袋,小聲的應答些什麼,說著打開手中食盒,小心翼翼的舉在他跟前。

  此時我已走近,一眼便瞧見了食盒中的栗子糕——小妹妹最喜歡給大哥哥做的糕點。

  那會兒的小襄儀十指不沾陽春水,卻為了大哥哥,讓小宮女手把手教自己做,口感尚不佳,但每往大哥哥那兒送去時,懷著的自是滿心歡欣。

  那時的她,還不知大哥哥一家的災難皆會因自己而起,喜歡的純粹而無慮,如今想起,倒是感慨萬分了。

  我不知宋郎生是不是也想到了那段歲月,他出神的望著那盒栗子糕,待餘光與我的視線相觸,他下意識的退後一步,“拿回去吧。”

  他往我這兒走來,牽起我的手,對采蜜道:“我與公主還有約。”

  采蜜擺出一臉快要哭的表情。

  我委實不知派她來的人想要做些什麼,拆散我們?但是裝可憐這一套怎麼可能會對宋郎生奏效。

  也好,人近在眼前,總能探個究竟罷。

  我笑問:“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

  “路過是吧?”我替她回答了,“我和駙馬要去隔壁的酒樓吃大骨湯燉羊肉,要不要一起?”

  采蜜呆住,宋郎生也呆住,“她……一起?”

  “為何不?”我理所當然的挑眉,“采蜜遠道而來,自當盛情款待才好,來,采蜜,走吧走吧,別墨跡啦。”

  所謂的大骨湯燉羊肉,是月揚酒樓新上的菜式。

  那段在國子監的時日常聽陸陵君那隻大吃貨的談及,不過可惜後來他亂刺殺搞得坐牢充軍一口湯都沒嘗到。

  我們仨找了桌不起眼的位置,要了四碟小菜一盞熱茶後就等大骨湯送上,我趴在桌上玩著木筷,恍然走神間,忽聽到有人道:“和風姑娘?”

  我茫然轉眸,逆著光望見一位嬌艷秀麗的紅衫女孩,正一手持箸一手叉腰的瞪著我,重複問了一遍,“和風姑娘?”

  這個世上會叫我和風的,除了陳家村的村民、煦方、也就剩這個姑娘了。

  沒有錯。

  就是那個曾被我騙到樹林綁架的那位、那個手拉手躲刺客跳崖聶然先救的那位,那個讓我一度嫉妒發瘋想要自暴自棄的那位——趙首輔千金叫趙什麼來著。

  我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想起她的名字,忙站起身道:“嫣然?”

  趙嫣然嚇一大跳,“我和你很熟嗎?你這麼親熱叫我作甚?”

  “冒昧冒昧……”我擺了擺手,又拱了拱手,“好巧好巧。”

  這時大骨湯很不識相的端了上來,鍋大的駭人,趙嫣然一瞅眼睛就亮了,“這個原來這麼大啊,我一個人點可吃不完……”說罷死死盯著我。

  我乾笑了兩聲,“一起一起……”

  趙大小姐毫不客套,大大方方的在我身旁坐下,自然而然的從桌上拿起旁邊宋郎生的碗,夾了一塊特大的羊排到自己碗裡,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宋郎生:“……”

  我默默端起茶盞,瞅著嫣然這架勢,內心暗暗盤算是不是要再上幾碗米飯才管飽,只聽她嚼著羊肉問我:“我聽然哥哥說,你最近當上公主啦。”

  “噗”。一口好茶浪費了。

  我咳道:“一直都是,一直都是……”

  她翹著小嘴,“那你怎麼不早說呢?早說了,當時也不用弄成那樣啊……”

  我,“一時忘了,對不住啊啦……”

  “廢話!看你背上插著根箭嘩啦一聲就被沖走了,本小姐連連做了好幾夜噩夢好不好?”趙嫣然氣呼呼的白了我一眼,“那你那個……後背的傷還好麼?有沒有留下拉下病根什麼的?”

  我心頭一暖。

  那個時候的和風,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日會被趙嫣然關心的景況吧。

  回想這之中的歲月只覺得眨眼間,變得太多了。

  宋郎生:“何謂後背插根箭就被沖走了?”

  趙嫣然不耐的扭頭,“女人聊天男人不要插嘴好不……”然後她在看清他的樣貌後聲音弱了下來,“你誰啊?”

  宋郎生雙目微眯:“在下宋郎生。”

  我弱弱捧起茶杯,趙嫣然惑問:“誰誰?誰生的?”

  “噗”。又浪費了一口好茶。

  我繼續咳道:“他叫宋郎生,我,”我指了指我自己的鼻子,“我夫君。”

  趙嫣然“喔”了一聲,“名字讀起來那麼拗口,以後你自我介紹的時候還是直接說你是駙馬好了……”

  名字拗口的駙馬:“……”

  我笑盈盈的撐著下巴看宋郎生難得吃癟的模樣,趙嫣然見我這般,小腦袋往我這兒湊,悄然問:“那你現在有了駙馬……是否已把過去的事放下了呢?”

  話題轉的太快,我一時轉不過彎,剛考慮怎麼接話,宋郎生不悅的喚小二來添碗,而采蜜忙不迭的雙手奉上自己的碗,“大哥哥,先用我的吧。”

  豈料我這廂還未發作,趙嫣然倒先不痛快了,她皺著眉瞪著采蜜:“你又誰啊!”

  采蜜縮了縮脖子,“我……”

  我道:“她以前是我的宮女,後來出宮了,最近難得重逢就一起出來吃頓飯。”

  “宮女?”趙嫣然聳著肩呵呵了一聲,“區區一介宮女能與公主駙馬同桌共食就該感恩戴德了,沒人搭理你就乖乖吃飯,亂獻什麼殷勤啊……”

  采蜜愕然,“我、我沒有獻殷勤……”

  “沒有?”趙嫣然盛氣凌人地道:“沒有你嗲聲嗲氣的喊別人的夫君‘大哥哥’是何居心?人家沒碗可以叫小二也可以與自己的妻子共用一個碗,你算哪根蔥瞎攙和啊?!”

  采蜜無助的捏著筷子看向宋郎生,“采蜜真的沒有……”

  “還說沒有?”趙嫣然舉著筷子指著她的眼睛,“你不是公主的宮女嘛,有外人欺負你你轉頭看公主的夫婿做什麼?還有,不要總是用那副可憐兮兮的眼神瞧人,說兩句就掉眼淚的不是先天不足就是居心叵測,不信你往周圍瞧一圈還有誰沒事像你這副德行的?”

  采蜜咬著下唇,像是極力忍耐的樣子,“采蜜絕無此意,請姑娘不要妄自猜測……”

  趙嫣然笑著歪了個頭,“你要真覺得委屈大可立張字據,寫明從今往後自己的人生若與宋郎生有任何瓜葛就自願赴死,我回頭請我爹當朝首輔做個見證,有白紙黑字在我也無話可說啊。”

  采蜜正待張口,趙嫣然悠悠然道:“否則接下來你說的所有話都不足為信。”

  采蜜聽到這兒早已眼眶盡濕,“既然這裡不歡迎采蜜,采蜜走就是了……”

  趙嫣然哈哈兩聲,旋即面無表情的攤手,“講的好像有人會留你似的。”

  下一刻,采蜜哭著跑了。

  留下我和宋郎生目瞪口呆的看著趙嫣然。

  “我平生最憎恨的就是這種裝無辜的心機鬼了。”趙嫣然撇了撇嘴,“怎麼?”

  “沒事沒事……”我訕訕給她夾了肉,“吃飯吃飯……”

  一頓飯匆匆吃罷,宋郎生沒說幾句話就回大理寺去了。

  我與趙嫣然一道沿街漫步,她見我若有所思,遂問:“你怎麼都不說話?”

  我逗她,“沒,就是看你方才那般對采蜜,想起當時你對我,真的算很好了。”

  趙嫣然斜眼,“明明是你把我五花大綁堵住我的嘴不讓我說話的好不好?”

  我歉然而笑,“是啦。”

  “再說,那時候理虧的是我啊。”

  我不解,“什麼?”

  她沒答我,我轉眸看她,她長睫落寞垂下,“沒什麼啦,反正……你現在也有了喜歡的人,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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