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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影衛適時從陰影處竄出,齊齊單膝跪下:“公主。”

  “你們方才在屋頂都聽到我們的談話了麼?”

  阿左阿右點頭。

  我淡淡道:“她右手虎口處有厚繭,應是練了劍,十之八九是當年救她之人所教,她此番前來,必有所圖。阿右,你回明鑑司告訴陶淵,就說是我的意思,查一查采蜜這個人。”

  阿右說完領命二字後嗖的一聲就不見了。

  阿左舉拳問我:“公主,我呢?”

  “沒你什麼事啊。”

  阿左:“……那公主叫我出來是為哪般?”

  我食指在下巴下敲了敲,“查崗?”

  阿左:“……”

  夜深人靜時我總會抱怨父皇為何要把公主府建的這麼繞。

  當我找到宋郎生的時候,他正坐在水榭的一方小亭中。石桌油燈明明滅滅,暈得他側顏紅光閃閃,煞是好看。

  我就著他對面坐下,雙臂枕著臉頰看他,宋郎生微微偏頭,也托腮和我靜靜對視,我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幹嘛這樣看我?”

  他平平道:“瞧公主有沒有吃醋。”

  我嘁了一聲,“我為何要吃醋,你就差沒直接攆人走了。”

  他忽然勾起唇角,卻沒反駁。這個笑,徒然令我有些恍惚。我脫口而出,問:“駙馬,你為什麼要試探采蜜?”

  他一怔,“什麼試探?”

  我斟酌了一下,“連周文瑜都說,她脾肺嚴重受損,只怕這一輩子都得靠藥物撐著,還因你躺了五年,你轉頭就拿著二百兩打發她走,說實話,我除了你在試探她以外想不到其他理由。”

  宋郎生揉了揉額角,“瞞不過你。”

  我坐直身子聽他說。

  “她方才若真心想走,早就走了……可她卻一直在哭……”宋郎生嘆了嘆,“阿棠,我想,她是想留下來把我從你這兒,搶回去的。”

  我一時間有些迷糊。雖然從我的角度是能夠一眼瞧出采蜜的居心……但那是因為我才是真正的小妹妹呀,可宋郎生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能在恩怨情仇迎面襲來的時候那麼清晰明了的看穿本質——

  找了個大理寺卿做夫君果真毫不浪漫。

  “她不是你過往心心念念的未過門的妻子麼?那時你說什麼也不肯娶我,不正是因為她麼?”我問,“她回來了,難道你一點兒也沒有動心?”

  宋郎生看著我,似笑非笑,“過去的人,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華麗麗的第二更!!!!!!!!!————————————————————

  我心裡沒由來的一堵,“何謂沒有意義?”

  宋郎生別過頭,“我不願再談及此事。”

  我不清楚自己怎麼想,一句話從嘴裡飄出:“只因不願與今後牽扯,就極力撇清過去,駙馬,我從不知你是如此無情之人……”

  “我只是,”他截住我的話頭,眉心微皺,片刻後才說,“我只是有些害怕,又要有什麼人什麼事讓我們分開。”

  這話猝不及防的觸到我心尖上柔軟的地方。

  我總把自己聯想成苦苦守候的采蜜,故而會對宋郎生的舉動如此憤慨,卻罔顧著他一心向我的心意。

  哪怕辜負小妹妹令他愧疚令他痛楚,也不願他的公主再受傷害。

  他如此待我,我豈可再有所隱瞞?

  我一把拉起他往回走,他一頭霧水的跟著,直到了書房門前方停了下來。

  我盯著他的眼,“你就在這兒等著,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我踏進書房,在書堆里翻找那本之前被我收起來的棠心簿,那本屬於我的日記上清楚載著我與大哥哥的那段時光,駙馬看了必會知悉一切,我們之間亦不會再有阻礙。

  可就在我找到棠心簿之際,無意間瞥見一道明黃色的信封,這信封的樣子我認得,素來父皇有要事,皆會命掌事公公親自走一趟送來信紙告之。

  奇的是那信紙上的紅火漆完好無損,從未有人將其拆封。

  我心念一轉,順手拆開抽出那道信紙。

  然後在打開的時候呆住了。

  信上父皇狠狠的叱責我,說我不安分呆在玉龍山莊避暑與宮女胡鬧已被他知曉,回來必要好好懲戒我一番,但錯有錯著,他因派人追查那名書生的底細,發現了他爹正參與一樁謀逆案。信的尾聲父皇讓我好好留心,必要時要利用那名書生,勿要走漏風聲。

  我不可置信的捏著信,直待幾番確認了落款與日期。

  正是我剛認識大哥哥不久時,父皇寫給我的親筆信。

  所謂與宮女胡鬧,說的是我以采蜜的身份溜出山莊在民間逗留之事。

  而信中幾番提到的書生,恰是當時的大哥哥宋郎生無疑。

  我閉起眼努力回想。

  這封信……應是當年我溜出玉龍山莊,讓采蜜喬裝成我時,掌事公公送來的。

  奇就奇在,何以采蜜由始至終都沒與我提過這樁?照理說,父皇送來的信,她沒理由藏著掖著。

  “為何如此神神秘秘?”

  宋郎生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飄來,我悚然轉身。

  “不是讓你在外邊等著麼?”

  他無語,“起風了很冷好嗎?”

  我心怦怦直跳。

  頭一次害怕被宋郎生察覺到我就是當年的小妹妹。

  倘若那封信不假,倘若當年真是因我的關係才順藤摸瓜查出那宗謀逆案……

  不,這還不算最糟的……宋郎生若是瞧見這封信,會否更誤以為我是為了助父皇查案才故意假冒宮女接近他……那——

  “你不是說有東西給我瞧……”宋郎生低頭四顧,“什麼東西?”

  我手心全是汗,下意識的把信紙背在身後,藏入袖口之中,然後順手從書堆里揀起一本書給他,“這個……我是想起一本好書就想推薦給你看看……”

  宋郎生端詳著那本書的書封,一字一句道:“繡、榻、野、史?”

  “……”

  宋郎生的臉刷的就紅了,“公主是在暗示……你想……那個麼?”

  我哭喪著臉勉強點了個頭。

  “雖、雖然我也……但太醫說公主還需好好調養數日……公主你別急……我們……”宋郎生的臉越來越紅,“我們,來日方長。”

  是夜,駙馬翻來覆去久久才安靜下來,而我回想著那封信的一字一句,猶如根根小刺,難除難安。

  日上三竿。

  我是讓阿右從房樑上跳下來的動靜給整醒的,醒來的時候駙馬已去早朝,阿右持著一卷密卷遞至我跟前,“公主,此乃采蜜卷宗。”

  我將其展開,只聽阿右道:“原來此前陛下也一度命人查訪采蜜的下落,只可惜她這些年一直下落不明,明鑑司所留存的,皆是她失蹤前的痕跡。”

  我掃遍了上頭所錄采蜜的出身經歷,並無不尋常之處,只是在最末尾處提及采蜜失蹤那夜疑似被一名男子帶走,明鑑司的影衛追上時除了一堆已經死去的殺手,再無其他可疑人。

  而遺留下的物什,有刀劍,還有一個錦囊,錦囊里所盛,是半袋味道特別的碎肉乾。

  “碎肉乾?”我不明就裡,問阿右,“錦囊你帶出來了麼?”

  阿右從兜里掏出錦囊,錦囊底色為藕,金絲繡枝,綠絲繡葉,我一眼認出,“這是我的錦囊,我記得當年我不小心把它弄丟了……”

  我將錦囊翻了過來,囊底破了一個小口,裡邊空空如也,阿右道:“碎肉乾已發霉生蟲,不過……”

  “不過……”我接道,“依卷宗所錄,那半袋碎肉乾散發著淡淡的梅花香……”

  阿右點了點頭。

  “阿右。”我道:“京城所有訓狗之所你都走上一遍……若再無線索,去明鑑司調出所有殺手組織的案卷逐一比對,尤其留心栽過梅花的……”

  阿右猶疑道:“時隔多年,恐怕……”

  “狗喜歡嗅熟悉的事物,人也一樣。”

  阿右瞭然點頭後憑空消失。

  我穿好衣襪,在屋內來回踱了幾輪,想起那封信就召喚阿左下來,把信遞給他看,“這信封,若然是在上了火漆的狀況下,有沒有可能已經被人拆開閱過了?”

  阿左思慮了一瞬,自腰間抽出一枚刀片,小心翼翼的劃開信紙,掀開裡頭,肯定地道:“信已被動過,再原封不動的粘上,從外看,火漆未開,像是未曾碰過的樣子。”

  果然。

  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 “你輕功好,現下就去跟著采蜜,若有異處,回來稟報。”

  阿左飛一般遁後我直接去了趟刑部。

  刑部侍郎因康王一案被撤職查辦,何尚書早已忙的焦頭爛額,見我無事不登三寶殿更是一臉惆悵,好在我沒出甚難題,只讓他把近些年幾樁大案的卷宗調出來,他恭恭敬敬請人搬出幾箱後就留我一人在室,我直接翻出那年謀逆案,一覽而盡。

  那是一宗險些成功的謀逆案。

  前禁衛軍同齡秦松、左右大將軍路寧,趁父皇狩獵期間意欲逼宮篡位。

  這群人原本皆為前朝舊臣,當年父皇打江山,虧得這群貪生怕死之徒投靠的投靠、投降的投降,方能順利的直搗皇城稱帝,從而改朝換代。

  立朝初期,根基未固,他們手握軍權,父皇雖不信任,卻也不敢妄動,只得高官厚祿表面重要,後洞悉他們狼子野心,先發制人,將計就計,終將叛黨一網打盡。

  而宋郎生的爹名為君錦之,一名小小書坊先生,在這宗謀逆案中所充當的角色,頂多就是一提供密謀場所的,至少從表面上看,並未起什麼大作用。

  讓我比較在意的是,這起謀逆案的主使頭頭秦松年過半百卻無子嗣,即便是給他搶到皇位也當不了幾年,費這麼大勁造反是為哪般?

  更讓我疑惑的是,這卷宗上記載著君錦之等人在叛逃途中為官兵擒獲萬箭穿心而死……可宋郎生明明說過,他爹娘是被困在一個疫村染疫而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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