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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住了。

  煦方他,從來不會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

  這時,那名女子從成衣店走出來,漫不經心看向我,問煦方:“然哥哥,她是誰?”

  他冷冷的瞥了我一眼,又轉向那女子,溫言道:“我不認識。”

  心底煞時一片冰涼,無助和恐懼涌遍全身。

  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我故意裝作不認得煦方,急得他險些抓狂,後來實在憋不住笑聲,他才恍然是被我糊住,惱得半日不理我。

  而這回,換他說忘記我了。

  我多麼希望他突然彎下腰哈哈大笑,說,喂,你被騙了吧。

  可我知道不會。

  我看著他的神情,冷漠、疏離,還有一絲鄙夷。

  那不是煦方看和風的神情,那是屬於聶然的,我不認識的聶然。

  他是真真正正忘掉我了。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只想,若就這樣簡簡單單結束,那我也不是和風了。

  煦方絕對捨不得和風受委屈。那麼,沒有煦方守護的和風,也絕不會容忍自己受到一丁點委屈。

  我慢慢握緊拳頭,叫住煦方:“聶公子。”

  他和那女子同時迴轉過頭,煦方蹙起眉頭:“這位姑娘,在下說了……”

  我伸出兩指,道:“一年,這一年的記憶,聶公子可還有印象?”

  他先是呆了一呆,旋即神色一變:“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聶公子分明明白我的意思。”

  煦方神色晦暗的看著我,正待說些什麼,他身旁的女子道:“你在胡說什麼?然哥哥受了重傷昏迷一年,何來記憶可言。”

  她尖銳裝嗲的聲音嚴重的干擾了我的思考,我不得不重新打量她:“姑娘是首輔大人千金趙嫣然麼?”

  她詫異瞪著我:“你是……”

  “你方才說,聶公子昏迷一年,那麼你可知道,常人若是一年不醒,會因經脈不得活絡而面色枯槁,行動不變嗎?”我死死盯著她,“你認為,聶公子現在像是昏迷一年之人麼?”

  趙嫣然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辯駁,正當我以為事情有所轉機時,煦方沉沉帶點怒意地打斷:“夠了。若沒有嫣然對我的百般照顧,我又豈會醒轉?我與她的情分,豈容你這外人隨意挑撥?這位姑娘,不論你是誰派來的,是想阻礙我們的婚事亦或是其他圖謀,倘若再危言聳聽,休怪我不顧念你是一名女子!”

  他放下話轉身帶著趙嫣然離開,由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瞧我一眼。

  我呆呆站在人行如織的街面上,任由路人們指指點點。

  其實,他們在說什麼我根本就不知道。

  腦海里,煦方最後的聲音一遍一遍的重複迴響,像無數把尖刀一刀一刀的剜向我的心口。

  我突然間很想念很想念曾經的煦方,我想和他說一句話。

  我想說,煦方,我真的,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不讓人傷害到我了。

  可惜那個人是你。

  那麼,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和風,也無能為力。

  第二章

  我在客棧內過了兩天以淚洗面的日子。

  當然,哭累了會歇息,歇餓了會吃飯,吃飽了會睡覺。所謂以淚洗面利用的是正常作息以外的時辰。

  然而這絕不表示我不夠難過。事實上那晚我當真悲痛欲絕,一個沒想開關上屋門解下腰帶懸樑自盡去了。

  然後把房梁整塌了。

  此後饒是我費勁唇舌的將責任歸咎於木樑的材質上,掌柜還是讓我賠了三兩銀子,他顯然認為主要是我太重了。

  我心疼欲絕,索性破罐子破摔,將大把大把的銀兩花在美食上。

  總歸要死,也當做個飽死鬼。

  哪知這家客棧雖不大牢固,菜餚卻是上佳,吃著吃著竟忘記見閻王這檔子事了。等到想起時我大致度過了絕望期,神智也逐漸恢復正常。

  我不由反省自己怎麼總是一衝動就去自盡,雖然我已記不得年前是為何事跳崖,但默默吊死客棧絕對是個愚蠢的行為。

  死有重於泰山,太過低調的死法一點人生意義也沒有。

  我琢磨著來場轟轟烈烈的犧牲,譬如吊死在聶趙兩家舉辦的婚宴府邸上。

  想到這兒我再次以淚洗面。

  我如此思念煦方,念著如何為他死,可他卻要娶另外一個女子。

  一年前他們的婚禮出了意外,一年後他們再續姻緣。一年的空白也許他並不在意,可對我來說,那是記憶里滿滿當當的全部。

  我覺得我不能坐以待斃,應該鼓起勇氣去搶親。誠然我坐在客棧里不會被斃,去搶親的話大抵能夠得償壯烈犧牲的夙願。

  首先我沒有喜帖,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走進去,然後我沒有武功,沒有能力暢通無阻的闖進去,最後就是聶府的圍牆實在有點高,若是架著梯子爬上去再往下跳那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思來想去我放棄了這種太過激進的想法,認為還是約煦方出來好好談談比較穩妥。

  如何約他出來又是一大難題。若然時間充裕,我許會考慮死纏爛打抑或全天跟蹤等法子循序漸進,只可惜,他們後日便要成親了。

  我寫了兩封信。

  趁著趙嫣然逛布匹時用糖葫蘆誘惑一個路人甲孩童,將其中一封信交予她。

  通常這種時候趙嫣然在看完信後會發問:“小弟弟,這是誰給你的呀?”而那孩童立即搖頭說不知道然後跑開比較符合邏輯,誰知她只看了那信封一眼就面色緋紅的笑逐顏開,並賞了小弟弟一錠銀子,著實令我覺得十分驚悚。

  好在她拆開信後神情大變,隨即駭然的東張西望,最後提著裙子匆忙跑開。

  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我背著包袱從死角里走出來,慢悠悠沿著街面晃蕩兩圈,晃到聶府門口時將另一封信遞給看門護衛,順手把從小弟弟那兒搶來的銀子塞給他,方才心滿意足的去赴約。

  約會的地點是城郊竹林,約會的對象是趙嫣然。

  約她並非是因為我被煦方拋棄所以移情別戀,即使我真要移情也不至於移到她身上,雖然不得不承認她算是個大美人。

  美人此刻獨自倚立竹林境中,那嬌柔溫婉的身軀被風颳得顫顫巍巍,顯得弱不禁風。我悄無聲息的走近她身旁,親厚的說:“趙姑娘穿這麼少,小心著涼。”

  趙嫣然見來人是我,倒退兩步:“你……你怎麼才來。”

  她大約是惱我不夠守時,我歉然道:“路上有事耽擱了,有勞趙姑娘久候。”

  她又開始慌慌張張的左顧右盼,直到確認現場僅餘我們兩人時,從衣袖裡掏出那封我給她的信,咬牙切齒地問:“為何要用然哥哥的字跡寫這封信?”

  我一怔,無怪她在看到信時流露出那種神情,想來以為是她的然哥哥寫給她的情信,我笑了笑:“我曾與他親密無間,便是會寫他的字,又何足為奇?”

  趙嫣然氣急敗壞的盯著我:“你這麼說,他也不會信你。”

  “趙姑娘既然來了,便是擔心紙包不住火,”我無所謂的攤手:“你若是不怕,那我們何必再談?”

  她猶豫片刻,從衣內取出一疊銀票,塞給我:“一千兩,一文不少,東西呢?”

  我瞬間有些無語凝噎,不禁感慨這大小姐是否太過單純,竟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道理也不懂。我取下包袱,往她身後一瞄,謹慎問道:“不知趙姑娘武功如何?”

  趙嫣然順著我眼神的方向慢慢回頭,有些害怕的說:“我,我不會武功啊,怎麼了?”

  我鬆了一口氣,淡定的掏出包袱里的麻繩:“那就好。”

  趙嫣然瞠目結舌的盯著那根麻繩,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要做什麼?!”

  我說:“你放心,我也不會武功……”

  她也舒了一口氣。

  我只是話沒說完:“但是力氣蠻大,應該打得過你。”

  趙嫣然:“……”

  等我把她五花大綁綁的嚴嚴實實後,她總算是罵累了:“我要是少了一根頭髮,然哥哥絕不計會放過你。”

  我俯下身,伸手拔了她一根頭髮:“不如把這髮絲給你然哥哥瞧瞧,讓他心疼心疼?”

  她大約從未見過我這類綁匪,哽了好半晌,那嬌滴滴的模樣著實令人憐惜,我嘆了嘆:“我不會害你,只是有些事,想當面與他說。”頓了頓,“其實你是知道我的吧,你應該也知道他是……為什麼忘了我。”

  她默默轉過頭,沒有答話,似乎是在傷心,我想我猜到她為什麼傷心,卻委實不願多想。

  煦方來的時候整好是月沉時分。他在看到我們時,那雙漆黑的眼睛裡,醞起沉沉怒氣:“你究竟是誰?!”

  我愣了半晌才明白他是在和我說話,方才因嫌趙嫣然聒噪,已用布帕堵上她的嘴,此刻看去果真是挾持的樣子,我索性將袖中匕首露出,抵在她的脖頸旁:“你再靠近一步,休怪刀劍無眼。”

  他冷冷看著我,終歸退了一步:“你有什麼目的?”

  沒有目的,只是想和你好好說話,煦方。

  我沒有這麼說,而是將寫給趙嫣然的那封信擲給他:“你知道為什麼她會來麼?因為我告訴她,我有你這一年來在陳家村生活的證據,還有一張當日夏陽侯尋你的告示,用這些,換她一千兩銀票。”我把銀票撒在他面前,“你看,她居然真的給了。”

  煦方皺著眉頭看了信與告示:“你……”

  “我的目的,就是告訴你真相,雖然我不知你為何會一夜間忘了這一年以來的事,但我……不希望你在沒弄清真相前,就這樣稀里糊塗的和她成親。”

  趙嫣然無助的想搖頭,又唯恐被匕首傷到,只得睜著淚汪汪的眼睛,委屈的嗚咽著。

  良久,煦方放下信,聲音聽不出情緒:“姑娘是想告訴我什麼呢?告訴我這一年來,變成另外一個人?可這與我要娶她又有什麼關係?”

  我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不好奇這一年發生了什麼事麼?你怎麼知道經歷了那些事你還……願不願意娶她?”

  朦朧月色下,煦方一瞬不瞬地看著我:“莫非,姑娘是說我在這一年中變了心?”

  我心頭一緊。

  他說:“我原本就與嫣然有過白首之約,若當真如姑娘所說,豈非做了負心漢?上天既然讓我忘掉這段記憶,我又為何要執著想起?蒙嫣然不舍不棄,我就更當對她全心全意的好,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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