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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何時看到他,都可以讓人眼前驚艷。他此時身著繡著樹木青葉的綠色袍子,玉雕般的側邊在池水的反she波光下也印上粼粼光斑,半垂的眼眸輕顫靜謐,黑髮在微風下輕輕飄動,貴若君子竹,韌不屈。

  穆清黎腳步無聲的走上前來,落座在一旁已經擺好糕點酒水的桌椅上,面色淡靜看著他的身影。

  他也變了許多,以往的他不曾有這份骨子裡滲出來的貴,更不曾有這份血肉里散發出來的憂鬱。但是他又有許多的習慣沒有變,他喜愛吹簫,吹簫的技術已經到了宗師水平。他吹簫的手指動作與普通人不同。

  慕雨璿。

  在她被帶上蜀山之前的第一天才,她曾經一直追趕的對手。到最後她追上了,獲得蜀山第一,但是這第一是武學的第一,而他卻更醉心藥學煉丹。

  慕雨璿是她在蜀山上唯一的朋友,他們之間關係是在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蜀山上,萬事皆是拿她與他做對比。她琴技驚人,他吹簫決定;她能歌善舞,他吟詩作對不差古人;她武學全才,他醫術鬼才……

  他們總是不相上下,被蜀山上下談論。蜀山以武學為主,她為公認第一,但是依舊不顧影響他的出色。

  一直以來,蜀山甚至有意將他們湊成一對,在大部分的蜀山中人都認為他們是最相配的一對。她對他欣賞卻無愛,加上後來唯一在意的師妹親口告訴她愛他之後,她就更沒有對他有任何的想法。

  這唯一欠下他的人情,也只是因為當初師妹受傷求他醫治,而讓她欠下的。

  後來到底怎麼樣了?她下山歷練的期間,就突然聽師妹說過他回應了她的感情。她不知道師妹說的是真是假,當時也不過有些失神為師妹高興就沒有了其他,依舊過著她四處奔波又閒散的日子。直到那一日師妹突然叫她前往北京的分公司,然後……整座樓盤爆炸。

  往事如煙,她在這裡很好,本來對他的出現雖然有著詫異但是也並沒太多的在意。只是現在他恢復了記憶,加上用人情來說事,怎麼都是老朋友了,該見還是要見的。

  簫聲停了,一曲《落雨》終。

  東方墨頭微微向後偏了一絲,唇離了玉簫,眼睫輕顫,慢慢睜開。冰晶一樣的眸子內還有一絲沒有散去的幽深,他微微吸了一口氣,轉頭向她看來。

  穆清黎對他淡淡微笑,幾分淡靜,幾分笑意,幾分冷清,還有幾分自然而然的飄渺疏離。

  東方墨握著玉簫的手一緊。就是這樣的目光,這樣的笑容!腦海中本來模糊的畫面好似就因為這雙眼瞳而清晰。他向前走幾步,來到她的對面,看著她微微抿唇:“是你,穆清黎。”不會錯了,不斷出現在夢境裡的畫面,那每夜都讓他心神吸引,痛徹心扉驚醒的人就是她不會錯了。

  穆清黎微微一怔,他這話聽起來好像這時候才完全確定了一樣?眨了下眼,眼底那份當初的情緒也消失不見,勾唇笑道:“我是穆清黎沒錯。”

  東方墨眼睫不可察覺的輕顫,那冰晶一樣的雙眸里憂鬱濃郁,好似在醞釀著什麼,看得人心傷。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好似怎麼都看不夠一般。

  穆清黎錯愕了一瞬,眉頭不由輕輕瞥了下。他這眼神未免太直接,就算是她也不可能不懂。可是想當初她和他完全是朋友,他每次面對她也是平淡的很,後來更和師妹在了一起,為什麼現在要這樣看著她……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穆清黎平淡問道。

  東方墨被她平淡的神情所觸,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垂目斂眉,就在她對面坐下,然再次抬起目光時,也已經是亦如平常般的冷靜,只是那散不去的憂鬱盎然瀰漫。

  他伸手拿起茶壺為兩人倒了一杯水,動作嫻熟而自然,待放下,才緩緩的開口:“我從有記憶起便只做過一種夢。”

  穆清黎“恩”了一聲,沒有多餘的插口,端著他倒的茶水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東方墨看著近在眼前的她,心境卻是散不出苦澀,那份欣喜的心情剛剛冒起就已經被現實的一切打壓到沉底,為何……他到了此時才驚覺,才終於記得更多一些?“我夢見我成為另一人,是一個孤兒,從小被一個蜀山的地方收為弟子。”他口氣一頓,抿唇道:“小時,我抗拒這夢境,甚至恐懼它,之後它就再沒有出現。直到十六歲年紀時才再次夢起,那時我沒有再抗拒,而是旁觀著。”

  “夢中的一切皆是模糊的,直到夢境中我十六年紀時,蜀山來了其中一個八歲孤兒。”東方墨抬頭看著穆清黎,透徹平靜的聲音有了輕微顫:“她名為……穆清黎!”

  穆清黎抬起眼瞳,毫不逃避的和他對視。

  就在這對視中,東方墨默默的闡述:“後來我的夢境全部都圍繞著她轉動,她的成長,她的才華,她一哭一笑,都能夠將我驚醒。”

  穆清黎微微抿唇,直面他的眼底溫柔而黯然的目光,淡道:“是嗎。”

  東方墨卻斂了下眉,好似被她的目光刺傷。“每日每夜的夢境,我慢慢的習慣,我甚至覺得我就是那夢境的蜀山的男子,我天生的習慣與夢中男子的習慣如此相像。我知道隨著時間過去,我早晚會找到答案。”

  穆清黎放下茶杯,應道:“現在找到了?”

  東方墨搖頭,抬頭看她:“有也沒有。”

  穆清黎眉頭一挑,不需要言語就表達出了意思:這又是什麼意思。

  東方墨眼波一跳,她這般鮮活的神態,就好似在補充著他夢境的模糊,將其中一點點的變得真實清晰。他手指捧在杯沿上,細細的摩擦,道:“穆清黎,我找到了你,你是我的夢境的目的。而為什麼要找你的答案,我猜得到,卻依舊不完全。”

  穆清黎這時候總算聽明白了,他並沒有完全恢復記憶。他話里不斷說著夢中的男子,卻並沒有說出‘慕雨璿’這個名字。

  東方墨抿唇輕輕說道:“你,知道所有,告訴我可好。”

  穆清黎微笑:“你憑什麼認定我知道所有?”

  東方墨沉默了一會,注視著她的笑面。徒然道:“當初你說藥房是冰茶商人所作,那冰茶商人本就是你另一個身份,兩年間,你四處創業,這異客居就是你產業之一。這些古怪的奇點有著夢境中世界的影子。”

  “你在圓月之日,所跳鳳凰朝拜為夢中蜀山古籍所有,你所彈之曲名為鳳求凰,你所誦之詩同為夢中世界而學,也便證明你的確就是我夢境中那個穆清黎,夢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實。你……”他話語微微一頓,口氣泄然而深沉:

  “本不是這個世界人。”

  你……本不是這個世界人

  卷二 第六十四章 北瑤琴的瘋狂

  你……本不是這個世界人

  這話從他的口中吐露出來,那麼真而實。

  日光明媚,秋風瑟瑟。池塘中尚有一道道小小的漣漪蕩漾,魚兒偶爾露出水面翻動著身子,水光粼粼。池邊木桌對面兩人沉默靜謐下來。

  穆清黎輕笑出聲,她本不是這世界人,這沒錯,但是現在是了,在這裡她霸占了別人的身體,也有了牽掛的一切。

  “就算我不是,又能告訴你什麼。”穆清黎淡淡說道。

  又能告訴你什麼

  東方墨眼睫一顫,眼底猶豫徒然濃郁。能夠告訴他什麼?他又想知道什麼?東方墨淡唇略張又合,沉默著。夢中,他成為另一人,感受著那模糊畫面中她的一顰一笑,那一刻心底的情緒都隨著她而觸動,那麼深刻又傷神,總是有種滲入骨髓中的疼與悔恨。他卻不知道他為了什麼而悔,為了什麼而恨,恨著自己。

  穆清黎並不打算陪他思考,桌上的茶水已經涼了,起身就道:“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走了。”

  “等等。”東方墨摩擦的手指微微一頓,抬起頭來,眉宇皺著傷神而迷茫的淺痕,默默注視著她道:“可否告訴我,你與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穆清黎垂眉和他對視,面色淡然,平淡道:“我死了,再醒來就到了這裡。至於你,我不知道。”說完,轉身沒有半分停留向外走去。

  死了?

  後面的東方墨背脊一僵,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麻痹了全身,腦袋一陣陣針刺般的痛。死了!她死了!夢中的她死去了。

  這個念頭剛剛被真實的敘述出來,東方墨突然覺得這一切的根源都來至這裡。“呯”手中的茶杯別捏的破碎,他雙手抱著頭輕輕的顫抖。腦海里好像不斷的閃過一道道的片段,但是卻又完全看不清,只能感受那最後的悔恨與絕望。

  穆清黎!清黎!清黎!

  腦海中那一聲聲絕望的喊叫,他埋入下方的面龐蒼白,眼底的憂鬱好似濃郁得要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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