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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飛揚著青絲意氣風發的模樣,在星光下暈紅著臉說出自己心意的模樣,拉著自己的衣袖羞憤的可愛模樣……

  瀲張了張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些痛到了極點的感覺,只能隨著體內的回憶一起,化膿,再腐爛……可是我不甘心啊,如星…………

  可是,即使是死,為什麼你從來不肯讓我夢見你,是還在怪我麼,怪我不能為你報仇……

  “王爺……”怯生生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御音抬眼,只見一個瘦削的身影躊躇著,不知進或不進。“有什麼事嗎?”壓下因處理奏摺而浮起的深深不耐,他揚起和煦溫雅的笑容問道。

  似乎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來人進了書房,跪下。“奴才……奴才是侍侯皇上左右的,有事稟報。”

  “哦?什麼事?”

  “是……”來人深吸了口氣,欲言又止。“皇上先前突然胃口大開,要我們準備膳食,可是沒過多久又叫我們原封不動地拿了出來,奴才,奴才覺得有些奇怪,所以……”咬了咬下唇,他也覺得自己好象有些大驚小怪了,皇帝愛吃不吃,什麼時候輪到他們這些奴才來置疑,其實自己是有私心的……

  “這樣啊……”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高深莫測的表情讓人不由屏住了呼吸。“本王知道了。你叫什麼名字?抬起頭來。”

  “奴,奴才叫燕卿。”怯怯地將頭抬高了一點,目光碰觸到那雙清如寒潭的眼眸又急忙低下去。

  “雁?哪個雁?”他怔了一怔,為那幾分神似的五官。

  “回王爺的話,是燕雙飛的燕。”

  燕雙飛啊,冷冷地勾起半邊嘴角,他自嘲一笑,轉眼隱逸在空氣之中。“你讀過書?”

  “奴才小時候上過幾年私塾。”

  “哦?”挑了挑眉,似乎頗感興趣。“?怎麼會到這裡來當宮人?”難道是犯了事的官宦之家?

  “王爺忘了嗎?”燕卿幽幽道,“十年前蕭家的事,奴才被因在株連的九族之列,是王爺出言救了奴才。”

  御音偏頭,好象是有過那麼回事,自己隨手救下他?想來不過是隨興所至,又怎會記得那麼多。

  “這樣啊……”沉吟了片刻,揚起一抹親切的笑容。“你可願待在本王身邊?”

  “王爺……”燕卿訥訥抬頭,望著上面那俊雅尊貴的面容,不知如何反應。

  “不願意麼?”

  “不!不!奴才願意。”他回過神來,深深地叩首。

  “很好,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本王的人了。”說完又自覺好笑,現在宮中上下還有誰不是他的人,自己為什麼還要多說了這麼一句?

  “奴才謝王爺恩典。”抑下心中的狂喜,他知道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等待著機會才有可能看到他了。

  “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

  他揉了揉眉心,眼角瞥過那抹在門邊浮動的身影。

  只因為他的五官有一絲絲的神似,自己就不顧一切,要把一個不是心腹的人留在身邊麼?我是怎麼了,我是想要手握江山的御音,而不是那個人口口聲聲,心心念念的那個無用的碧華呵……

  會被他發現麼?希望不會。

  只是以御音的能耐,他所能抱的希望也只有那麼多了,如果連那都無望的話……眼神穿過布滿了天際的透明的星斗,倚立風中的身軀溢出了一點點的恐慌,絕望,還有痛苦……

  郭北懷,手握西陲重兵,也是那個人目前惟一不能掌握的變數了。就算這裡風雲變幻,朝代更迭,他也永遠只會在一旁看著。從不插手是他的原則,而兵權就是他最好的籌碼。連先皇亦不得不讓他三分,在御音根基還未穩的時候,就更加不會去動他了,反正有人替他守著邊疆又不會謀反,何樂而不為?

  如此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人物,而他冷眼旁觀的原因也從來不是為了漁翁得利,至少現在看來還不是。

  然而也是他,只有他,才能成為自己惟一的希望,如果自己能說動他,讓他站在自己一邊……皇帝握緊了手,垂下的長睫遮住眸中的異芒。

  自己現在被軟禁,根本沒辦法出去,不要說自己去見他,就算拜託一個人也成了奢望。所以他才會兵行險著,將紙條藏在晚膳里,讓高總管——父皇曾經的親信,那個現在在冷宮掃地的老人帶出去。

  很幼稚可笑的方法是不?可是他無計可施了,被一步步逼退到了懸崖,除了跳下去,他只能放手一搏而已……

  “你認為這種雕蟲小技瞞得過御音麼?”

  風起,白紗漫天,削長秀頎的身影自簾後步出,無聲無息,飄逸出塵,輕柔明亮的嗓音迴蕩在空曠的寢宮。

  “你是誰?”瀲一驚,滿是戒備地盯著來人一步步走近。

  “陛下不記得我了?”光影緩緩移動,燭火照在來人身上,映出一張清俊蒼白的容顏。

  “是你?”瀲先是愕然,繼而又拾起之前的戒備。“你是御音的那個心腹。”他見過他的,御音曾在朝中引薦過他。

  “心腹嗎?”他喃喃低語,明明是在笑,卻有莫名的悲傷,瀲的心不覺一動。“我已經離開他了。”

  什麼?瀲滿腹狐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明明是默契無間,連他這個外人都能感覺得到,況且眼前這個人,叫雁持吧,那絕世的才華連他這種不問朝政的人都為之心動了,御音又怎麼會輕易放他走?

  “你以為朕會相信你?”瀲冷笑。

  “皇上不妨相信我,”蒼白的面容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讓瀲恍恍惚惚,仿佛突然看見了寒冬的雪梅。

  “因為,我是來助皇上扳倒御音的。”

  事成之後許卿半壁江山?

  真是大方呢。御音捏著手中的紙條,儒雅的面容浮現一絲嘲弄的笑。皇上啊,你也不小了,怎麼會玩這種幼稚的把戲呢?

  也罷,你想玩,我就讓你玩,免得你那脆弱的自尊太早潰散。

  10

  似夢非夢之間,仿佛有人不停地追問著,為什麼要如此幫朕……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淡然一笑,淒清無物。目的,他會有什麼目的……

  只不過因為在乎,所以不忍見他十世受苦引火自焚。

  只不過因為心痛,所以不惜與他作對毀他大計。

  因為,只為那曾經的回眸一笑,曾經的明若浮空,曾經的朝朝與暮暮……前世今生,他早已分不清楚,那一抹游煙輕霧,是慈悲的天人,抑或算盡機關的凡夫……

  春雲流水,長記青梅才老,一杯未盡,暮景已成空。

  “將軍,帳外有一人求見。”

  “不見。”

  “可是……”

  “什麼時候我的話可以當耳邊風了?”

  聲音愈是平靜和藹,愈是令傳話的士兵心驚膽寒。

  西陲名將郭北懷,手握重兵的郭北懷,他的話在這裡,向來比皇帝的聖旨還要有作用。

  屬下唯唯諾諾地退出去,他心中那股壓抑已久的焦躁卻無處發泄,不由得撐起額頭深深地嘆息,眼角飛快地瞥過身後那重重未動的簾幕,終究化作無聲。

  視線調回案首卷宗,從中抽出一張字條。目光一掠,唇角微諷,瞬時在手中散作無塵之末。

  天子危難,速救,事成之後許卿一半江山。

  一半江山?皇帝還真是狗急跳牆了,況且,在那六王爺御音眼皮底下的事,想來他也不會不知道,只怕是裝作不知而已。

  心隨意動,腳步已不覺朝紗廉處移動,至半途,又停下,踟躇半晌,竟是未有動作,不由自嘲一笑,曾幾何時,面對千軍萬馬不曾改色的自己,會在一道薄薄的簾幕之前徘徊再三。

  簾後那名榻上的女子,此時正受著病痛的折磨,輾轉喘息,徘徊於生死之間。

  心痛愈甚,為她所受的痛苦,為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這一生最心愛的女人。

  救不了她的命,那一半江山對他來說,又有何用處?

  飛紗似雪,簾里簾外,兩個世界。

  風起。

  異動。

  不及抬首,來人已緩步而入。臉色略顯蒼白,卻是衣袂飄搖,仙姿秀逸,仿佛九天之上踏鶴而來。

  彈指的訝異過後,臉色已沉下:“你是何人,居然敢擅闖重兵營地!”

  “郭將軍,請你派兵勤王。”那人依然笑著,只是清嬴之容多了幾分病態的灰白。

  是剛才來通報求見的那個人?“我憑什麼發兵勤王,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說得還真直接,連詢問都不用了,不過敢單槍匹馬地闖入西北大營,這份膽色也不小。他在心底冷冷笑著,面上依舊文風不動,只是愈見陰沉。

  “在下敢這樣說,自然是有將軍想要的籌碼。”來人微微一笑,宛若春風,絲毫不受影響。

  “籌碼?”郭北懷冷笑一聲,“那個小皇帝能給我什麼?高官,厚祿,還是江山?很遺憾,這些全不是我要的,還有,不要跟我說什麼百姓,那從來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這麼肯定?”他一逕笑得溫和,絲毫未被眼前的氣勢所逼。

  “我肯定你再不出去,下場一定會和這張椅子一樣。”唇角微揚,笑得無比殘忍,袖袍一揚,一張上好的紫檀木立刻化做粉末,無聲無息,令人驚駭。

  來人勾起一抹淡笑,如清風拂水。“如果我說我能治癒尊夫人的頑疾呢?”

  陰影陡然罩下,幾乎將兩人的表情都遮住了,指尖緊緊地掐入對方雙臂,他雙目緊緊定住那張溫和的笑臉。

  “你再說一遍!”

  “六王爺,六王爺!”

  燕卿匆忙跑了進來,門也不敲,腳步凌亂,氣喘吁吁。

  “聽說郭北懷在西北發起勤王的旗幟,已經準備起兵了!”

  “哦?”聞言凝眸,眼底掠過一絲訝異。

  瀲,是我太小看你了麼?

  竟然能讓那個一向喜歡坐山觀虎鬥的郭北懷出兵?

  那倒也無妨,他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遠。

  抬眼,遠處山前桃花流水,雲捲雲舒,好一片江山如畫,卻未知誰將最終手執這主宰生死的大權?

  遊戲,才剛剛開始。

  11

  馬嘯風嘶,漢旗翻湧,血色般的晚霞染紅了大半個天空。

  不過半月,郭北懷的勤王軍已長驅直下,連破幾十個城池,因御音的賢名,所以雖則打著勤王的旗幟,所遇抵抗卻是猛烈異常,然而郭北懷畢竟是郭北懷,無一敗績的常勝將軍。不僅兵法過人,且善於拉攏人心,行軍過處嚴禁滋擾百姓,與雁持一起,兩人配合得天衣無fèng,仿佛多年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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