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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甩甩頭:“沒有不好,就是不喜歡。”
高妙眼圈說紅就紅:“之前明明好好兒的,怎麼忽然說這種話?阿驍和你靳伯伯聽見該怎麼想?”
莊曼儂有些怕,低著頭,像小孩那樣一味地說:“我不知道,我就是不喜歡他。”
“儂儂!”莊詠歸手邊正好是下午剛和靳侃走過的棋局,這會兒聽她兩次三番說不喜歡的話儼然覺得老友也在此地,心下過意不去,立時嚴厲起來。
生平頭一次他對她這麼嚴厲,莊曼儂坐著抖了抖肩,眼眶驀地變沉。
莊詠歸哪裡還忍心,重新放緩聲,嘆息說道:“阿驍對你有多好我和媽媽都是看在眼裡的,這種話以後再不准說了,不許不懂事。”
她又甩甩腦袋,聲音哽咽又執拗:“我沒有不懂事。”
高女士再坐不住了,繞過書桌,走到她面前垂首撫著她頭頂,問她:“那你說說,這話該不該講?知不知道我們該多難過?”
正是因為知道,正是因為怕他們難過,她從來都小心翼翼地藏著虛偽,可是如今怎麼就說出來了呢?
“對不起。”莊曼儂感知著她掌心的溫度,“可我——”
“閉嘴,再說下去我可要生氣了。”高女士兇巴巴唬斷她。
莊曼儂抬頭,見她淚漣漣的模樣愈發自責,抱住她腰,淺聲低喃:“媽媽,我不想總活在地圖裡。”
不想做那個永遠活在地圖裡的莊曼儂,從家裡到學校要有爸爸媽媽和司機叔叔陪同,在學校要有哥哥和老師陪同,在花園裡要有珮姨陪同,在醫院要有靳伯伯陪同,甚至在他們規劃好的地圖裡,她以後要由靳驍陪同……
她想要去的是螞蟻在地下洞穴開闢的王朝,是有奇妙境遇的鄉村農場,是自由自在的森林世界。
“我不想總活在地圖裡……”
高妙被她圈著,堪堪轉過臉看向莊詠歸,他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由著夫人送女兒回屋。
莊景伊望著妹妹的背影想,那個姜池好像把他妹妹看得很透徹。
***
臥室門被高女士從外拉上,莊曼儂這才痛快地揪了揪鼻涕,然後抱著抱枕撲簌簌掉了通淚。
方才她憋著,只在高女士腰際抹了兩顆,這會兒才委屈才得以發泄。
自從一周前在姜池面前哭過後,她好像隨時都通暢得很,想到他,她聳聳紅鼻尖翻出手機。
上面果然好幾條他的消息,還有一通七分鐘前的未接來電。
木匠班結束後的這兩天,他依然那樣,會和她聊一些很小的事,連木匠小院忽然多出只越牆而入的花貓也要告訴她,還趁人家爬樹時拍了張猙獰而又模糊的照片給她看。
但也有不同,他現在竟然也會了刷屏。
她的上一條消息是吃飯前發給他的,只說了去“我去吃飯”就沒了後話。
姜池先說“好”,大約半個小時候他又問她“吃好了嗎”,仍舊沒有回覆,他又發了句擱別人身上能逼死人的“在嗎”……
看著蠢蠢的,於是沒多久後便有了那通未接來電。
她舒展眉頭,像只貓從床上跳下地,鞋也不穿地跑去飄窗上坐下,撥通他的電話。
飄窗內是那張放著城堡的組合櫃,飄窗底下是種著向日葵的花園,此時城堡與花園都點亮了路燈。
“嘟……”
撥通鈴響了不到一聲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細微的呼吸聲與沙沙電流聲。
“餵?”姜池的聲音很低。
“嗯。”她斂息,指頭繞著淺綠色的紗簾,透過玻璃窗看花園裡的向日葵。
她走了下神,覺得是時候找園丁來拾掇拾掇那些漸漸飽滿的葵花籽了。
姜池那端也沉吟著,莊曼儂似乎聽見沙啦啦的聲響,那種聲音就像是在超市買大米和各種豆子時,撈起一捧又慢慢從指縫中釋放出它們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她問他。
姜池卯不對榫,說:“明天的天氣會很好。”
“有多好?”
“好到……”他頓了頓,“好到既適合你穿旗袍,也適合我穿西裝。”
好到,適合表白。
第27章
夜風噓溜溜鑽進窗的縫隙,紗簾撩了下莊曼儂的耳朵,姜池的話似還在耳畔低徊著。
沉默許久,飄窗上的涼意躥到她腳心,她蜷縮下腳丫,繼聲問:“那會適合放風箏嗎?”
“穿成那樣的話,或許不適合。”
“那做什麼,學老人家散步嗎?”
她也會“咄咄逼人”,姜池在電話那端反應兩秒,遲遲說:“好。”
莊曼儂:“……”
最後,兩個加起來不到五十歲的年輕人約好到南湖公園看老爺爺和老奶奶們帶孫子放風箏。
南湖公園聽著是個平平無奇的公園,實際上卻曾是古代皇家園林,如今節假日遊客頗多,平時則多是附近居民散步休閒以及本地人春遊、秋遊、拍照的去所……
離書店挺近,離C.Lab也是。
掛斷電話,莊曼儂仰頭看了看窗外的月亮,那輪彎月變胖不少,也變亮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