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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果也覺得奇怪:“金匪挖洞掏金子,洞中又沒有東西可吃,怎麼會引來那麼多耗子?耗子吃人是逮誰咬誰,還是有的人咬有的人不咬?”

  胖子說:“那得問耗子去,咱們怎麼想得明白?其實我估計耗子也想不明白,耗子的腦袋才有多大,想得了這麼多問題?你們不要迷信灰仙爺有什麼道行,金匪如此迷信灰仙爺,三天兩頭上供,還不是全讓耗子吃了?”

  三人胡亂猜了半天,始終不得要領。我思cháo起伏,一個念頭接一個念頭,不住地在想東屋的紅衣女子,為什麼沒讓耗子吃掉?這其中一定有個原因,村民們和東屋的女子之間有什麼不同,以至於耗子只吃村民?我意識到我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是這會兒我已經疲憊不堪,腦子幾乎不轉了,這個念頭被埋住了,無論如何也抓不住。要說相同之處,村中屋舍大致上一樣,都是土炕油燈,茅糙頂棚,夯土牆壁,樺木門板子。不同之處也很明顯,金匪買來供奉灰仙爺的女子,不是這個村子裡的人,其餘村民皆為金匪,同宗同族,那又如何?耗子分得出誰對誰?另外東屋的女子讓五鬼硃砂繩捆住了,耗子怕硃砂?按說不會,只聽說蛇怕雄黃,可沒聽說耗子怕硃砂,雖然硃砂和石膽、雄黃、礬石、慈石被並稱為五毒,但其實硃砂辟邪也僅是迷信之說。我覺得應該仔細看看周圍的情形,別有什麼疏忽。當即從土炕上下來,捧起炕桌上的鯨魚油燈,推開門進了後堂,再打開東屋的門,往裡邊看了一眼,頓時頭髮根子全豎了起來——之前被我和胖子抬進躺箱的紅衣女屍,此刻正端坐在炕頭上!

  我頭皮子一陣陣地發麻,村子裡沒有別的活人了,我們幾個全在西屋,東屋躺箱中的紅衣女屍怎麼自己出來了?村民們全讓耗子吃了,卻沒有一隻耗子鑽進東屋,這可太邪門兒了,我是不是不該解開捆住紅衣女屍的五鬼硃砂繩?此時我冷汗直冒,想起我祖父生前傳過我一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一分能耐九分嘴”,又道是“練胳膊練腿兒不如練嘴”,遇上兇險憑身上的能耐應付,能耐不夠用可以動嘴,俗話說舌頭根子底下能壓死人。我先跟她耍耍嘴皮子,要是動嘴頂不住了也不要緊,不是還有兩條腿嗎?想到這裡我穩了穩心神,開口說道:“大姐辛苦,可不是我將你捆來的,你犯不上在我面前作祟!我一向行得正做得端,從來直道而行一塵不染,長這麼大沒幹過缺德的事兒。我是看你可憐,讓金匪買來給灰仙爺當媳婦兒,死後屍首見天,才將你松去了繩索放在躺箱之中,算是把你成殮起來了,莫非說你不願意進去?既然如此,你走你的海大道,我走我的竹竿巷,咱是井水不犯河水!”

  剛說到這兒,一陣陰風過去,肌膚颯然,我手上的油燈一下子變暗了,燈火僅有黃豆大小,暗得讓人睜不開眼,再一抬頭,坐在炕頭上的紅衣女屍正用手指向我!

  第十四章 照明裝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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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嚇了一跳:“我又沒招惹過你,你指我幹什麼?”一低頭瞧見捧在手中的油燈,紅衣女屍是在指這油燈?我心想:紅衣女屍要我這油燈?半夜借勺子,你用我不用?

  當時我有心從東屋退出去,卻發覺身後是牆壁,恍然意識到我還在西屋,根本沒出去過,之前一直跟胖子等人說話,由於又累又困,心裡想著別睡過去,身子卻已經不受支配,不知不覺打了個盹兒,夢中的情形太詭異了,油燈有什麼不對?我想儘快起來,可一時無法醒轉,腦子中恍恍惚惚,一會兒是東屋的紅衣女子、一會兒是撞癟了頭的陸軍,一會兒又是臉上爬蛆的行屍、從墓頂上下來的蜈蚣、棺槨中的太后、殉葬的童女、帶我們躲進遼墓的狐狸、陰險狡詐的土耗子,是人不是人的臉一個接一個浮現在眼前,並且捲成了一個漩渦,如同壁畫上那個眼珠子形的圖案,我在其中越陷越深,卻如同魘住了,全身上下一動也不能動,張開口發不出聲,而在此時,我可以感覺到有個東西在咬我的腳!我拼了命地一掙,猛然坐起身來,只聽耗子咬門板的聲響不絕於耳,不僅二門外有這個響動,屋子頂棚上也在響。我的雙腳還在,沒讓耗子啃成白骨,但是一隻比貓也小不了多少的大耗子,可能活的年頭太久,背上的毛都白了,此時正在使勁咬我腳上的昭五式大頭軍鞋!

  村中屋舍遠不如我們所想的堅固,這麼大的食人巨鼠可以直上牆頭,在頂棚上啃個洞鑽下來,這隻大耗子是頭一個進來的,周圍全是耗子啃咬木板的聲響,不知究竟來了多少。我忙叫胖子和尖果起來,同時縱身而起,抬腳使勁一甩,將腳上的耗子甩了出去。另外兩個人全被驚醒了,但見屋頂上、門板下接二連三地鑽進耗子,有的去咬油燈,有的來咬人。我們可不迷信什麼灰仙爺,以往只有人打耗子,什麼時候見過耗子敢咬人?三個人揮動步兵鍬和槍托亂打,但同村子一起陷入地裂的耗子,不僅個頭大得嚇人,還極其兇惡,牙齒銳利,門板都啃得穿,步兵鍬也拍不死。

  正當此時,有一隻大耗子躥上炕桌,竟不怕被燈火燎到,張口去咬油燈。油燈一旦滅掉,屋子裡漆黑一片,我們可對付不了四面八方而來的耗子。多虧胖子手疾眼快,揮起步兵鍬將這個耗子打了下來。那隻耗子讓這一鍬拍得口吐血沫,摔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卻不死心,翻身起來又往炕桌上躥。胖子飛起一腳,將它踢上了屋頂。

  我心中一凜,突然意識到了村民被耗子吃掉的真相,原來是因為油燈!耗子來啃我腳上的昭五式軍鞋,也是因為點油燈之際,有些燈油撒在了鞋子上。金匪們在村子及金洞之中,所使用的油燈全是鯨魚膏,蠟燭都是鯨魚膏做的,鯨魚油脂好是好,點上燈一不嗆人,二不熏眼,還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可比一般鄉下用的燈油好多了,但沒想到引來了大批的耗子,經常以鯨魚膏為燭的人,身上會有相同的氣味,在耗子眼裡如同過油肉一般,所以耗子才吃人。當年的村子陷入地裂,村民和屋舍中的油燈蠟燭,全被耗子吃光了,而今我們點上了油燈,又引來了許多耗子。至於東屋的紅衣女屍,為什麼沒讓耗子吃掉,原因或許是東屋沒點油燈。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地裂深處十分cháo濕,紅衣女子為何成了乾屍?兵荒馬亂的年頭,又位於人跡罕至的老林子,買不到人的時候怎麼辦?說不定她是金匪從老墳中挖出的屍骸,披紅掛彩打扮上,扔進洞中給灰仙爺當媳婦兒。

  我剛才打了個盹兒,居然夢見紅衣女屍手指油燈,是孤魂野鬼託夢?還是我在潛意識中發覺油燈會引來耗子?我膽子再大也不敢想了,但見鑽進屋的耗子越來越多,已經打不過來了,連忙打聲呼哨,示意兩個同伴衝出去,剛到門前,忽聽“喀啦”一聲響,屋門被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從外邊撞開了,一隻比牛犢子還大的食人巨鼠,從撞開的門中爬了進來,長了兩個腦袋,一大一小,眼睛如同紅寶石。

  2

  雙頭巨鼠行動緩慢,但是憑藉又蠢又大的身軀,一下子撞開了屋門,有幾隻小點兒的耗子從它近前躥過,都讓它的兩個頭咬死了。巨鼠往屋中一衝,頓時將我和胖子撞倒在地,兩個頭分別向我們二人咬來,我們倆連滾帶爬地往後躲。尖果瞧見我和胖子躲不開了,急忙揮動步兵鍬拍向其中一個頭。巨鼠頭上挨了一鍬,卻恍如不覺,反而轉頭咬住了步兵鍬。尖果使出全力,卻拽不出讓巨鼠咬住的步兵鍬,反而被它拖了過去,巨鼠另一個頭張開長如尖刀的門牙,狠狠咬向尖果。

  千鈞一髮之際,胖子手中的槍牌擼子打響了,“啪啪啪”接連三槍打在雙頭巨鼠身上。巨鼠往後一縮,放開了咬住的步兵鍬。尖果這邊緊握鍬柄,正在用力往後拽,身不由己地連退數步,後背撞在了牆壁上。雙頭巨鼠只是稍稍一退,繼而兩個頭同時發出怪叫,再次破門而入。三個人全在屋子裡,開槍she擊很容易誤傷己方。我和胖子急中生智,用腳踹倒了土炕旁的大缸,燈油潑灑了一地。屋中的耗子一擁而上,爭相去舔燈油。胖子搶過炕桌上的油燈,劈頭蓋臉砸到巨鼠頭上,大火立即燒了起來,大大小小的耗子被燒成了一個個火球,在屋中四處亂竄,發出“吱吱”的慘叫之聲,煳臭之味彌散開來。

  我將背囊中的燈油掏出來,往四下里亂扔,引開周圍的耗子,一時間火頭四起。三個人揭開屋頂的茅糙,越過牆頭出了大屋,打開探照燈逃進村子外圍的密林。胡亂走了一陣,等到村中火光滅掉,周圍霧氣瀰漫,已不知置身何處。估計當年吃光村民的耗子,比我們遇上的多過百倍,而後困在地裂之中,同類之間自相殘殺,到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了,否則我們未必逃得出來。

  三個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周圍全是插天的大樹,腐爛的落葉一踩一陷,又起了濃霧,分不出東西南北,只好先停下來。在村子中撿來的燈油全扔光了,可以照明的僅有一支手提式探照燈,還有從遼墓中帶出來的馬燈。在山上還可以通過星斗、倒木、獸跡來確定方位,但是陷進這個地裂子,不僅找不到方位,我祖傳的風水秘術也不頂用。我尋思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不成,通往地底的墓門在正北方位,地裂子為東西走向,之前看到的那道光亮在西邊,應該繼續往西走。可是說實話,我並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發光,又為什麼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而且那道光亮太大了,幾乎穿透了大地的斷層,深山老林之中電都不通,絕對不會有如此巨大的照明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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