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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白塔真人竟對此事抵死不招。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兩人用長針蘸了糞水,一針接一針地狠戳他身上柔弱細嫩之處,把那白塔真人疼得慘呼哀號,口中盡罵些陰毒無比的詛咒:你們這班朝廷的鷹爪子只會為虎作倀,膽敢如此禍害本真人得道的法身,我咒你們個個不得好死……

  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皆是心狠膽硬之輩,又最是憎恨造畜的妖邪之徒。見那白塔真人猙獰悍惡,硬熬著酷刑不肯伏法招供,更是心頭動火,罵道:“你奶奶的還敢嘴硬,看爺爺如何戳爛了你的舌頭再刺你的眼珠子。”用針時絲毫不肯手軟,直扎得白塔真人的一身狗皮子上體無完膚,然後又要用針去戳他的舌頭眼睛。

  馬大人在旁看得明白,知道白塔真人雖然懼刑,卻更懼怕招出同黨。想必其背後還有個極厲害的人物,倘若再繼續用刑,就得把他活活疼死了,於是喝令左右停了糞針,低聲同圖海提督商量了幾句。那圖海提督也不是善主兒,他告訴馬大人這件事切莫傳揚出去,就在密室中結果了這廝的性命最好,隨後出了個陰毒的點子。

  馬大人聞言點頭同意,吩咐了張小辮兒幾句,讓他們依照提督大人的意思,了結掉白塔真人的性命,然後毀屍滅跡,就自行陪同圖海提督離開了密室。

  張小辮兒等馬大人離開之後,讓孫大麻子出去準備一應事物。密室里就剩下他獨自一人。他盯著白塔真人嘿嘿一陣冷笑,罵道:“狗賊,明年的此時便是你的祭日了,張三爺明人不做暗事,臨死讓你死個明白,別到陰世里再做糊塗鬼,槐園中的老鼠和尚與荒葬嶺神獒,都是折在三爺手中。”

  白塔真人雖知必死無疑,但萬萬沒想到連今夜都過不得了,驚道:“潘和尚先被押了三天才綁到市心碎剮,怎地連夜就要去了我?”隨即又咬牙切齒地說道,“想吾橫行世上數十年,卻不料最後糊裡糊塗地栽到你這小賊手中,吾死也不能瞑目。”

  白塔真人臨刑之際難免心寒膽戰,越想越怕,口也軟了,又央求道:“還望張牌頭念在我法身修煉不易,更是以此醜態在世間偷生多年,不如使我走得從容些個,留具囫圇屍首也好。”說罷涕淚齊流,告訴張小辮兒在何地何地,埋了一匣子金洋錢,只要成全則個,錢匣子裡的東西就全是你張牌頭的。

  張小辮兒一面暗中記下藏著金洋錢的所在,一面在口中說道:“想那些金洋錢多是不義之財,三爺自然是照單收了,難道跟你這狗賊還有什麼客氣的不成?不過你現在所求之事跟我說卻是無用,剛才圖海提督已有過交代,不容你死得慡快便宜。咱們做公的受上官支配,凡事身不由己,恐怕張三爺是周全你不得了,咱能做的最多是趕上清明節多燒些紙錢,薦度你在冥府里少受些苦楚。”

  白塔真人沒料到圖海提督已有了吩咐,不免心驚肉跳,問道:“不知他們想要如何處置本真人?是要開膛摘心還是要碎剮零割?又或是車裂腰斬?”

  這時就見孫大麻子迴轉了來,他手中拎了一個木桶,裡面所熬都是滾沸的魚鰾,另外帶著兩個剪碎的麻袋片子。張小辮兒指著那些事物道:“官家有命,念在你搖尾乞憐的分上,不以刀刃相加,只要給你做一番披麻拷,剝皮問。據說當年岳武穆蒙冤之時,就曾受過此刑。不過你這醜類惡貫滿盈,是自作孽不可活,如今要被天道誅滅,豈能與岳爺相提並論,趕快閉上你的鳥嘴領死吧。”

  白塔真人氣量狹窄,而且色厲膽薄,識得那披麻剝皮之刑,又知道這種極刑最是殘酷不過,聽得此言頓時急怒攻心,驚駭之餘,哇地嘔出一口黑血來,咳了兩聲,氣急敗壞地罵道:“想我在提督府中躲了多時,並不曾為害他家中老小,圖海狗官何以恁地歹毒!你們使如此陰狠的手段害我性命不要緊,本真人死後必要放出血咒,教靈州城裡變作屍山血海,人畜不留!”

  這正是:“世人盡說天高遠,誰識報應在眼前。”欲知後事如何,且聽《金棺陵獸》下回分解。

  第九章 披麻剝皮刑

  話說那白塔真人曾經躲在暗處,親眼目睹了刑部劊子手在十字街心碎剮老鼠和尚,只覺極刑之酷無以復加,所以他落到官府手中之後,只求速死,懇求官家不要零割碎剮,留下他一具完整法身。一來他是懼怕酷刑之苦,二來當時人們迷信傳統的觀念,認為如果此生犯了大罪,在法場上被碎屍萬段了,即便下輩子趕去投胎,也只能變作無數蛆蟲蚊蠅,任憑世人拍打踩踏,那就淪落到萬劫不復的境地了。

  白塔真人本是個行蹤震動天下的異人,不料陰溝里翻了船,被人不費吹灰之力擒了,又挑斷大筋,百般折磨,眼看就要屈死在密室里了,不住苦苦哀求上官,千萬別以刀鋸相加。他的意思是最好服毒,或是拿根麻繩來勒死。

  但那馬大人和圖海提督都是心黑手狠的人物,不用刀刃也不能輕饒了這個重犯,天底下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便交代左右用魚鰾披麻伺候,隨後就離開密室去巡視城防了。

  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領了命,要親手結果這惡賊的性命,當下用刀剃去白塔真人遍體犬毛,把他周身上下收拾得光溜溜的,好似白羊一般,又將那麻袋片子割成細條,一條條蘸了滾膠,趁熱搭在白塔真人身上,頃刻間就從頭到尾粘了數百條碎麻袋片子。

  此刻白塔真人已被嚇得全身顫抖,屎尿齊流,再也扛不住了,只好把餘黨所藏之處一一供出,再無絲毫隱瞞,還求上下寬鬆些個,容本真人死得痛快點兒。

  孫大麻子罵道:“俺見了你這賊撮鳥便沒好氣,果然與那老鼠和尚都是一路貨,身上全沒有半點膽魄,害死在你手裡的無辜性命不計其數,惹下如此大罪也只拿一條命來填,就算粉身碎骨也是你的便宜。如今死到臨頭,你伸出脖子等死也就是了,何苦還要如此出醜。”

  張小辮兒也在旁譏笑道:“真人法身雖是尊貴,但這披麻剝皮之刑卻難熬得緊,不得立時便死。我等又不是技藝嫻熟的劊子手,如今初次做這勾當,手底下難免生疏,不管是輕了重了,還望真人多多包涵。”

  白塔真人恨得咬碎了牙齒,對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說:“天下欺人之甚者,莫過如此了,本真人做了厲鬼也咽不下這口惡氣。你兩個小賊又以為自己是什麼好角色了,都他媽是朝廷的鷹爪子。為何自古以來賊氛熾然,屢剿不絕?只因官匪一家,貓鼠一窩,捕盜者皆為盜賊,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你們使如此陰狠的手段禍害本真人得道法身,晚上還想睡得安穩嗎?”

  張小辮兒聽那白塔真人越說越是怨毒,便對他罵聲:“聒噪,爺爺們今日要替天行道,這就打發你個狗賊上路,趁早去酆都枉死城中標名掛號。”說罷和孫大麻子俯下身子,鼓著個腮,一口接一口地往那白塔真人身上吹著涼氣。

  原來這披麻剝皮的大刑向來不入正典,本是南宋時流傳下來的一種逼供酷刑,到後來也多曾用於暗中處決囚犯。先是把麻布條蘸上熱膠,粘在囚犯赤裸的皮肉上。魚鰾之性最黏,粘住了就別想分開,待到涼幹了之後,倒拽麻布條,一扯之下,就能連皮帶肉撕下一塊,所以也稱“披麻拷,扒皮問”。即便是鐵石心腸的硬漢子,也萬難熬得住這種毒刑,真可謂“直教鐵漢把魂銷,縱是狂夫也失色”。

  那白塔真人全身披滿了麻布條,張小辮兒和孫大麻子朝他吹了一陣氣,看看魚鰾熱膠差不多都已涼了,估摸著用刑的時辰差不多了,就先試探著揪住白塔真人背上一片麻布,往戧碴兒的方向狠狠一拽,只聽刺啦一聲響,硬生生撕下來一片皮肉。血點子濺了一地,疼得白塔真人殺豬般叫,擂天捶地地呼痛。

  白塔真人身上雖是裹了一層狗子皮,可這數十年來,狗皮子早已與自身皮肉連為了一體,再也分離不得,被麻膠一帶就撕下一綹肉來,頓覺痛徹了心肺,自知如此死法太過殘酷,連忙想要再次出言討饒,但劇痛之下,口舌多已不聽使喚了。

  張小辮兒拎著拽下來的麻布條子看了看,果然是血肉相連,便順手拋在一邊,更是不容白塔真人再作分說。他突然冒出壞水,奇道:“咦,三爺好像聽見空中鼓樂鳴動,想必是仙人打開了天門,這就要接真人回去了。如此的好事,須是耽誤不得。”說著就與孫大麻子一齊動手,將麻布條子扯了一個痛快,撕不到一半麻袋片子,就已將白塔真人活活疼死了。

  用刑過後,密室中遍地血肉狼藉,細看那狗皮子裡裹的,赫然是具畸形的人骨。張小辮兒請提督府的管家來驗了刑,才攏了堆暗火焚屍滅跡。至於官府如何按照所取口供秘密布置,到處緝拿漏網的塔教餘孽,自不必說。圖海提督府上窩藏了妖道,當然不能聲張出去,只是全家上下難免受了些驚嚇,要在打退粵寇之後,請戲班子來唱幾齣《三英戰呂布》、《尉遲公單鞭奪槊》、《關羽千里走單騎》之類演武鎮宅的戲文,這些事自然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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