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袁蓉乃是侯門的大家千金,雖然為人稍顯刻薄了些,可是生平從來沒有與人太激烈地起過正面衝突。畢竟若是哪個得罪了她,只需身姿優雅地命丫鬟上去掌嘴便是。再說除了那些不知進退出身卑微的下人外,大宅門裡出來的女子又何須劇烈的當面爭執,口出無狀?

  是以當李若愚突然背轉眾人,以小扇遮臉突然朝著她做鬼臉時,袁蓉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究竟是哪裡來的瘋野丫頭?還有沒有半點的家教?

  白日裡被墨汁潑身的惡氣還沒有消散,如今被她這麼不婉轉地當面挑釁,袁蓉竟是氣得血往上涌,猛地一指李若愚猛然喊道:“你……你想怎樣?”

  這一聲嘶力竭地斷喝,簡直能驚落月中嫦娥。亭中的眾人皆是詫異地望向了袁蓉。

  而此時嬌弱的小表妹恰好放下了小扇,圓瞪著一雙大眼,懵懂無知里透著幾許的害怕。

  四少覺得妹妹失儀了,連忙圓場道:“蓉兒,不要再怪罪若雨小姐了,你不也是聽到司馬大人方才說的了,今日白天回去,罰她在香堂里跪了一個時辰呢!她也是小孩子心性一時頑皮罷了……”

  太子也是微微掃了袁蓉一眼,讓她的臉騰得紅了起來。

  只有褚勁風不露痕跡地瞪了李若愚一眼。這種把戲,他可真是太熟了,當初歸寧時,在李府里,他那個肉滾滾的小舅子沒少背著李夫人沖他做鬼臉,自己玩得咯咯之樂。方才他雖然與太子寒暄,可是眼角餘光可是一直找掃著他那親親的表妹。

  看來表妹又是新學了一門傍身的技藝!

  袁蓉心知這等場合不容她放肆,當下便忍著氣兒道:“既然司馬大人已經正了家規,我自然不會再與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

  於是眾人分席落座後,侍女們將佳肴紛紛端上桌席。此時涼亭水榭上樂聲陣陣,彈奏的是京城裡新近流行的曲子,配合著夏日月夜竟是生出些許人間仙境之感。

  平遙一直不露聲色地打量坐在一邊的那位鄉野小表妹。按理說在座的諸位,要數這位寄養在別人家的表妹的出身最低。今日宴席上的許多菜餚都是公主從宮內帶來的御廚所制。單是那一味壇醃羊蠍子的吃法就繁複得很,就連久居京城的袁蓉都因為吃法不得當,讓骨頭的髓汁兒流了出來,有幾點滴落在桌子上,窘迫得袁蓉趕緊放下不敢再食用。

  後來袁蓉還是看到了平遙優雅地用一旁鹽水泡好曬乾的蘆葦杆深入用刀背砸開的骨頭內吮吸,這才恍然大悟,依樣去做。

  可是那位小表妹,竟然頗有些清高的姿態,小小年紀面對滿桌子的美味佳肴淡定得很,只是舉著筷子優雅的淺嘗了幾口,便食之無味地將筷子放在了白玉筷枕上,仿佛是生平已經嘗遍了美食,就連宮中的秘制也不能讓她傾心。

  而且看她飲茶時的舉手投足,分明是按著宮中的禮制教導的,可又似乎有隱隱的不同,竟然手腕翻轉間都別有一番優雅的風情……

  此時清高優雅的表妹內心是如喪考妣的。

  當她坐下,看著滿桌子形色兼備、從來沒見過的珍饈美味時,內心的沮喪無以復加,臨出門前吃的栗子糕太多,現在滿嘴都是甜膩的味道,隱隱有些反胃,眼看這滿桌子的美食都吃不下了,她第一次深深感到俗世中隱隱無法操控的命運捉弄和憂傷!

  至於讓平遙公主暗暗羨慕不已的舉止做派,實在是箐胥書院和萬州春樓的完美結合。

  那楚婉娘的言談舉止無不是為了吸引男子,就連喝一杯茶時,那腰肢身段乃至翹起的手指都是帶戲的,舉止間的媚態豈是良家學得來的?而周夫子的教導則是帶有宮廷大氣的中規中矩。

  小傻子博採眾家之長,一不小心便落落大方地傾倒了大楚公主。

  就連太子也是覺得這位表妹品味脫俗,在談笑寒暄間,不經意地問道:“不知若雨小姐是在哪兒買的薰香,我這次與妹妹出門,不可空手歸去,總要為父母妻女買些手信以表心意啊!這香的味道不濃,倒是適合我那身懷六甲的妻子。”

  李若愚覺得這位哥哥說話客氣,很討人喜歡,便笑著回道:“這香不是買的,是我書院的一位夫子調配的,你若喜歡,我將一整盒送你可好?”

  太子聞言,溫吞地一笑:“那便謝謝若雨小姐肯割愛給在下了。”

  ☆、第 46 章

  ?  這一場晚宴下來,平遙公主倒是安靜得很。看著褚勁風給那小表妹倒水遞帕子的細微之處,她只覺得心都是冷的,一陣冷到四肢百骸都結了冰。

  以前不死心是以為他沒有心,也是自己做得還不夠,沒有捂熱他那天生冰冷的心腸。可現在卻發現原來不是捂不熱,而是她從來都不是他要的人。

  自己身為大楚的公主,何等尊貴?可是在褚勁風的眼裡卻是無法彌補的缺憾,就算自己再好,他也不屑於娶皇帝的女兒。他要的……應該是這種小鳥依人的女子?……

  平遙望著那微微嘟著嘴,輕搖著褚勁風的衣袖小聲說話的女子,真是恨不得自己不再是大楚的平遙公主,而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鄉野小表妹……、

  失了尊貴,卻可以盡情地守在心愛的男子身旁……這難道是她此生遙不可及的夢了?

  晚宴將散時,那位是四少爺甚是殷勤地要替李若愚引路出了水榭,卻被褚勁風高大的身軀不漏痕跡地阻擋開來。

  出了靜園,褚勁風半陰著臉問:“今日在宴會上為何衝著那個四少笑個不停?”

  李若愚毫無心機,只是難受地摸著肚子道:“他吃東西沒規矩,總是看著我,汁水沾到下巴上都不知道,那個袁小姐也不提醒他哥哥,也總是瞪著我,我看那兄妹四隻眼睛一個賽一個的大,就忍不住笑嘍……”

  褚勁風的表情一冷,若不是看在太子在場,他便就著切肉的短刀剜掉那雙造次的眼兒了!隨風侯的兒子,當真是沒規矩的很!

  “以後記住,除了我以外,不准衝著別的男人笑!”

  若愚乖巧地點了點頭,不死心地問:“那弟弟賢兒呢?”

  褚勁風被她問得不耐,當下便是吻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小口……

  晚宴歸來第二日,若愚早早被褚勁風從被窩裡挖了出來:“你昨日逃學甚是沒規矩,今日早早地去夫子那裡領罰,可是明白?”

  若愚揉著朦朧的眼兒點著頭,口齒不清地說:“還要備禮給夫子……”

  褚勁風覺得這小傻子拍馬捧屁的功夫倒是一日千里,進步神速,當下笑道:“你懂得尊師重教便好,夫子說你什麼都不許頂嘴,知道了嗎?”

  大清早被夫君拽起來耳提面命一番後,若愚洗漱吃了早飯。然後便讓蘇秀打開箱子,翻找送給夫子的禮物。

  “阿秀,你說我送夫子些什麼,她還送了我那麼好聞的香呢!”蘇秀想了想,說道:“周夫子的品味不俗,奴婢看她的貼身小物雖然沒有金銀寶石裝飾,可都是古樸大器有來頭的,單那硯台都是江西婺源出產的龍尾硯,那雕工也是大家之手。夫人您若是送禮,還是要投其所好,送些上好的字畫最佳。”

  若愚點了點頭:“都聽阿秀的。”於是蘇秀去了庫房,揀選了前朝溪石先生的一副荷塘圖。

  因著若愚起得早,所以是一個到達書院的。

  箐胥書院分作了前後兩院,前院是平時上課的地方。而幽靜的後院則是供夫子們休憩之用。

  因為周夫子喜靜,所以她的居所書院緊挨著竹林的小院裡。這夫子的性情也是孤僻,竟然連個丫鬟都沒有,只一個人獨居在此。

  此時小院裡靜極了,夫子似乎還沒有醒過來的樣子,院落里的掃把似乎是掃了一半時,隨意丟棄在了地上,芙蓉樹上垂落的花瓣,凌亂了一地。

  若愚起了頑皮之心,對蘇秀一舉手指,躡手躡腳地入了院子,順著臥房半開的窗子往裡望了進去,想要趁著夫子沒睡醒,把畫卷放在書案上免了當面的責罰。

  可是這一望卻不打緊,竟是唬了一跳。

  只見那屋內幽暗,床榻上的幔簾也只是半掩,而那個一向雲淡風輕的夫子竟是臉頰緋紅,目光迷離,光潔修長的雙臂被用來扎結幔簾的紅絡子綁縛得結結實實固定在了床柱之上,一條雪白的腿兒就這么半垂下了床,那小巧的足尖不自然地蜷縮著。而在她的身上竟然附著個強壯的男子,雖然幔簾伴遮,可也能看出那男子似乎未著衣衫,只是埋首在夫子的脖頸間。

  幽暗的空間內,一切都顯得略不真實。男人低低地叫著周夫子的閨名:“潛雨……潛雨……”那床板吱呀的聲音似乎掩蓋住了夫子低聲的輕吟……

  若愚被驚得呆若木雞,直覺那夫子是被壞人欺負去了,正要開口大喝,自己的嘴巴卻被蘇秀一把堵隔了嚴實。回頭一看,蘇秀一臉急色地朝著自己眨眼,示意她不要喊,然後便將她悄悄拉出了院子,因著走得慌亂,那畫軸掉落在了地上都不知。

  待走了一段,若愚迫不及待地甩開了蘇秀的手道:“阿秀,你為何攔我?難道沒看到有人在欺負夫子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