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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鈞一手從他後腰抱著他,一手摸了摸他手中端著的瓷碗,揭開瓷碗的蓋子聞了一聞便捏住鼻子叫:「這湯好臭!錢老爺子可真狠得下心……」

  姜越把瓷碗放在桌上,用勺子一攪和,但見湯中有細小軟糯之物,聞著確有些腥臭,辨別一時方道:「似乎是熬化的牛筋?」

  「是什麼就別管了,快喝吧。」裴鈞把蓋子擱在一旁,從他手上拿過勺子,舀起一勺餵向他,「來,乖乖阿越,張嘴。」

  姜越嗤地失笑,劈手奪下那勺子道:「得了,多大的人,我自己吃就好。」

  裴鈞大為不悅地收回手,此時雖想同他再賴一陣,可看看窗外日頭,似乎又到了該出山的時候,便只能同他暫別,喬裝收拾一番,尋著錢海清,再次出山去了。

  這麼連著五六日,裴鈞每一日都踏著晨光出山去、渾身惡臭地回山里,每一夜都洗得乾乾淨淨、把屋裡弄得香噴噴的等姜越休息;姜越每一晚都睡得很沉,每一夜都重複同樣的夢境,第二天也總是能有熬化的牛筋湯喝,白日裡做事亦一日比一日更有精力、一日比一日更能忙碌,這叫他甚至都沒有留意——

  茶山中根本沒有牛群。

  數日後的一晚,他終於在一陣劇烈的腿疼後驚醒過來,睜眼,竟見錢神醫正捏著石砭坐在他榻邊,而錢海清手中托著個裝滿銀針的布囊,一看便是正在給他行針治腿,而他回過頭,又見他身側的榻上空空如也。

  「裴鈞呢?」他坐起身問。

  錢海清張了口還不及說話,姜越似乎已想到了什麼,迅速地起身趿鞋奔至屋外,遙見遠處的廚房之上正飄著縷縷白煙。

  「晉王爺!」錢海清在他身後焦急地喚了一聲,擔憂地跟著他向廚房行去。

  他一路連走帶跑來到廚房,還未靠近,已聞見當中傳出骨肉熬煮的香氣,待慢慢推開門、走進去,只見裴鈞正癱在爐灶前的一把竹編的搖椅上,半睡半醒,手中還握著把開裂的蒲扇,此時正疲憊地輕扇著面前泥爐中極小的火,而泥爐之上架著口大大的石鍋,石鍋的蓋子微微作響,鍋的邊角處,正溢出帶有腥氣的濃郁肉香。

  姜越身子一顫,扶在門框上,張口想叫裴鈞,一時又不忍出聲,眉宇間糾結起來,終是紅了男兒眼眶。

  「王爺回去歇息吧。」錢海清站在他身後門外勸,「師父他……不想讓您知道這些,就怕您不願意這麼治——」

  「你同他每日究竟是出去做什麼了?」姜越回過頭,勉力壓低聲問他。

  錢海清為難一時,抬眼看了看廚房中還未醒來的裴鈞,嘆了口氣:「實則吧……王爺您每日喝的牛筋湯,應叫做牛蹄筋湯才對。這湯是只取牛蹄掌上的塊兒筋來熬的,可不是那種又大又長的牛腿筋,外頭等閒買不到,買到也未必新鮮,下鍋更不能離火,要拿小火熬足三個時辰方可出鍋呢,如此才算全了藥效。」

  「您也知道,茶山裡頭沒人養牛,附近的村里養牛的雖好找,可一頭牛四個腳上也只取得下兩三斤蹄筋來,眼下時境又不好,人家也不敢日日都宰牛,總要留些家用,我同師父便只得每日出山去挨著村落地問,問誰家要殺牛、誰家有牛蹄子,得了便速速趕回來,他負責熬煮,我和爺爺便為您針砭腿傷。」

  「這大半月來……都是如此麼?」姜越強忍著目下的酸意,慢慢走上前,從裴鈞手裡輕輕拿走蒲扇,口中喃喃,「那他這日日夜夜的,究竟何時歇過……」

  裴鈞手中一空,頓時驚醒,睜眼見是姜越來了,愣了一瞬,便知姜越已經知曉了真相,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只起身來握住姜越的手,柔聲道:「沒事的,我一點兒不累,真的……我就是打個盹兒,這就快熬好了,你快回去接著睡吧。」

  「為什麼瞞著我?」姜越紅著眼問他。

  裴鈞吞吐片刻,嘆了口氣:「你心裡一直擔著寧城的事兒,已經夠累了,我怕再提起這個,你會更不好受。」

  姜越閉上眼強忍著淚,一時之間百感聚集,難以說出一句話來。裴鈞忙招呼他身後的錢海清先回去,自己攬著姜越在搖椅上坐了,一面拿過蒲扇繼續扇著爐子上的小火,一邊脈脈望向他道:「這事兒是我錯了,我不該瞞著你,你別生氣。」

  「我這是生氣麼?」姜越這一瞬真有些氣了,「你為了我,日夜不得安生,我卻每日在屋中睡大覺,這豈非施人苦難而不自知?你讓我如何安得下心?」

  「這事兒怪不得你自己,」裴鈞低下頭,用指尖蹭蹭鼻子,「那……那是我點了香讓你睡的,因為錢老爺子說針砭會疼,我……我不想你疼。」

  「我難道還怕疼?」姜越搶過他手中的蒲扇,捉住他手腕,一時不知該拿面前這大男人如何是好,「以後若有這樣的事,你必須告訴我。裴鈞,你不想我疼,我也不想你受苦!」

  裴鈞忙忙起身吻在他唇角眼梢上,耷著眼尾道:「好,好,我知道了。這湯也就再喝小半月,我能熬得住,這山里人馬操練、布防又離不得你,你就別擔心了,休息好才是要緊。」

  「將士們已然知曉如何操練,布防也都開始動工了,從明日起,我同你一道去找藥引,你再不許一個人吃苦。」姜越與他抵著額,近近看入他眼中道,「哪怕眼下咱們物資匱乏、再戰無望,為了你,我也一定養好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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