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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過幾日,風就大了……”他扶著她走,“你便在屋中多陪陪我罷,有些書信,也需你幫我看過才能回。”

  有她開了頭,魏瑾泓就覺自己的這些話好開口了,“你若是書寫,我便為你研墨,不必等冬雨她們有空。”

  “我哪請得起。”賴雲煙笑了。

  “你請得起。”魏瑾泓卻淡淡地頷首點了頭。

  這下,反倒是賴雲煙無話可說了。

  等兩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湖面處,賴雲煙抬頭看著從石山上流下的瀑布,不由嘆了口氣,“這個冬天會死不少人。”

  “你不想他們死?”

  “江大人為他們開路,不是為的讓他們過來送死的。”賴雲煙笑了笑,道,“但誰都不是神,誰都能顧得到,我至始至終能護著的,也這自己眼前的這些人,便是哪日要親手送那些流民真上西天,到時我也不會心軟。”

  “但你還是會心軟。”哪怕她對著三家子孫說了那些話。

  “我再如何也是婦人,偶有點婦人之仁。”

  她說得淡然,魏瑾泓也點了頭。

  過了一會,他道,“我替子青小厚尋了一塊地方做久居之地,離雲谷之處不遠,子青小厚所帶護衛不多,開僻新地需人手,如有妻兒子女都齊全的一家之人,若是能為他們兩家為奴為婢,倒是可以去。”

  這下換賴雲煙怔然,魏瑾泓側首看她,溫和道,“總有些人會活下來。”

  前來的流民里,拖兒帶女的不少,太弱了反兵也看不上,他們都吃不飽怎會養這些跟隨來的人,這些只為著飽腹活命的人,只要給他們條路,總會活下來的。

  “也是。”賴雲煙失笑,又淡道,“但總也是有些風險的。”

  收人進來,總是會有內jian。

  “何事無風險?”風吹得有點大,魏瑾泓拉著她往回走,“只要後方不倒,我們勝算便總要比許多人大上一些的。”

  他一直都在做萬全之策,哪有那麼好扳倒的。

  **

  魏瑾泓與賴雲煙雖已不再忌諱談江鎮遠的事,但談及江大人的時候還是尚少,哪怕這些流民尊這位給他們指路的先生為“聖師”,但在他們兩人談及這些流民的言語裡,江大人的名字也只是談及而過。

  這一日賴雲煙談及江大人,還是她頭一次透露出對江鎮遠的情誼。

  他們雖道不同,但就是魏瑾泓,對江鎮遠的所作所為還是有所欽佩。

  那人盡了他全力為逃難之人開了路,自己卻命喪黃泉。

  他雖已死,但妻子自從哭過那一道之後,再從書信看到他的消息,看到他的死訊,倒是波瀾不興了,魏瑾泓無從覷知妻子心中真實的想法,但對於她的淡然,心中卻是有著幾分安穩。

  她不在他面前為江鎮遠哭,便是對他最好的顧全,別的魏瑾泓也就不多想了,他們日夜朝夕相對,她笑的時候很多,睡容也安逸,偶有興致,還哼兩句小曲,陪他喝一盅,這對他來便已是最好。

  魏瑾泓這些日子以來,實則也在另想法子,私下設計調動流民去往西地別的地方謀生,流民來到這片被暴風雨暴虐過的地方,那些不是主要軍力的流民,死去容易,活下來卻是極難,一不小心就會成為那些暴軍的鍋中之餐。

  魏瑾泓也只挑了楚候爺那邊所能收留的人跟妻子說了說,至於多的他也緘口不語了,怕到時活不下太多人讓她失望。

  妻子的權勢一直在以賴任兩家為主,超出這兩家範圍的她便不能用權,流民要到的那幾夜她心煩意亂,真到的那天晚上她靠著床睜了一夜的眼,清晨天亮時她喃喃小聲自道了一句,“我是做不到的。”

  若不是他耳尖,躺在她身邊一直仔細聽著他呼吸,也就錯過了這句話。

  他也是用了好幾日才明白她口中所說之話,她所說的做不到,是她沒有能力救活這些流民,她沒有立場去做,更無權力去做,賴任兩家以她馬首是瞻,因她所做之事是為這兩家好,兩家才聽她調譴,而他們魏家上下的人聽她的話,何嘗不是因她所做之事於他們有益,一旦她超出這個界限,不再是為自家人著想,她便無權可用了。

  魏瑾泓也想過,江鎮遠不辭萬里送來那兩箱子東西,是不是提醒她要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她到底是個女子,她能做這麼多超出常人的事,也還是有所局限的。

  而能替江鎮遠多做一些的,還他一些情的人,便只有他了。

  他於反叛軍口中是偽君子,但在一些族人和死士眼裡,他是有真君子之名的,這些人唯他所用,派他們私下去給一些流民找些活路,他們還是願意的。

  這日寬慰了她兩句,下午陰著的冷天突然放了晴,兩人坐到屋中看書,她抬頭看了陽光一眼,便說要為他洗頭。

  魏瑾泓頓時就呆了一下,站起來圍著她的椅子走了兩圈,這才鄭重地點了下頭,且重重地說了一句,“好。”

  她便又笑了起來,那彎著的眼睛亮亮的,直照進了他的心底。

  也只有在此時,魏瑾泓才知,他活的這一世,在她身上所求的到底是什麼——無非就是能在他的妻子臉上多看幾次,她因他而起的笑臉。

  **

  “魏大人,你頭髮白得比我少。”洞穴內的溫泉里,賴雲煙把皂角擦到魏瑾泓的頭上,輕揉著他的頭,輕笑著說。

  坐於其前的魏瑾泓本閉著雙眼,聞言睜開眼睛看了前方好一會,終張嘴道,“藥方子你好好用,會黑回來的。”

  “你可是替我去尋藥了?”賴雲煙猜。

  “山中可用之物甚多,不是為你,也要去找一些回來用。”

  “翠柏帶的那兩個人是藥奴?”賴雲煙突然一問。

  魏瑾泓輕輕頷首。

  “我就說了,煎起藥來怎麼比冬雨還老道。”

  “嗯,等再過幾年,易高景的徒弟出師了,便讓他過來。”

  “也來侍候我啊?”

  “嗯。”

  “魏大人,”說到此,賴雲煙笑了起來,側頭枕到了魏瑾泓的肩上,笑著問他,“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日我走在你之前,你會如何?”

  ☆、206

  “想過。”

  “嗯?”

  “你要是沒了,”魏瑾泓側頭,垂下首,臉貼著她就算被溫泉泡著還是感覺微涼臉,淡淡地道,“這世上就無人再知我了。”

  無處發泄時不能再藏她懷中求得一方平靜,痛苦時也無人知他心焦,那時世上,他便無人依靠了。

  她一直都是他堅強,看著她堅定地為保護著她所護衛一路披荊斬棘,哪怕所謀不同,她也是他勇氣。

  “沒了你,到時頭髮全白應是我。”有些話是永遠都說不出來,魏瑾泓她嘴角親了一下,淡然道。

  “可惜了,那時我看不到了。”魏瑾泓看著她眼眸承載了太多東西,賴雲煙有點慌然地微偏了偏頭,笑著道。

  “你會無礙。”無視她閃躲,魏瑾泓伸出手把她頰邊濕發拔到耳後,回過頭語氣不變。

  “呵呵。”賴雲煙輕笑起來,繼續揉著他頭,閉嘴不語了。

  無礙啊?這是魏大人現下想罷?

  想讓她多陪他幾年?

  **

  過得半月,賴雲煙身體卻也是好了許多。

  魏瑾泓說是讓她幫著看信,但給她看都是嬌嬌寫來一些族中瑣事,且許是小輩抱著報喜不報憂想法,說全是大好事,魏家賴家任家,家家不落。

  她有時也主動問問外面情況,魏大人也提上兩三句,多也就不說了,賴雲煙也就知道外面現亂翻了天,幾處勢力都打,但魏賴任三家哪個家主都不好惹,都是主動出擊派,所以還是他們占著絕大優勢。

  家人無事,賴雲煙也就不多問,她早睡早起,睡得香甜,早膳起來,魏大人與她用完膳,要是天氣好,便陪她出去走走,要是天氣不好,攜書信去她琴房,她一個人下棋,魏大人便寫他書信。

  琴房是魏大人擅自令翠柏建,那張擺正中央琴看得出是,琴面面漆與徽都嶄無比,黑漆味道還未散,裡面也不知添什麼東西,有股子清香。

  那股清香,賴雲煙有段時日魏型號泓身上聞到過,那時她還以為是易高景調出清神醒腦香藥。

  琴很特別,但賴雲煙看過兩眼就沒去看了,也不靠近。

  因琴房只擺了一張琴,一處茶桌,一張貴妃榻,比藏了不少書書房視野要空闊許多,這幾日裡閒暇下棋時他們都來此房。

  賴雲煙也略知魏大人帶她此房意思,但她多年不彈琴了,不說手生那心也是早早生了,早已沒那閒心逸致,那琴看看也就罷了,再無去彈弄兩下心思。

  她喜呆是茶桌處,茶桌布置是按她宣京慣來奢侈方式布置,大半個人身長座位上鋪是柔軟長毛毯,足下也是鋪了兩層厚厚毛毯以便放腳,若是乏了,也可略躺下來歇息。

  這日早上颳了大風,膳後賴雲煙也沒出門,魏瑾泓一早起來就吩咐人去琴房放了炭火暖屋,賴雲煙便知他們這一上午便是又要耗琴房了。

  剛到琴房不久,翠柏就推門而入,朝兩人一躬身,把一封信放到了桌面上,之後他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放下信就走,而是猶豫地看了女主子一眼,才朝男主子小聲地道,“信差剛送來,是等您過目後,他拿了回信再走。”

  這時拿著銀針有一針沒一針繡著賴雲煙抬了頭,笑著問,“重要事?”

  “老奴不知。”翠柏誠道。

  “你看看,是什麼事等著你回話。”賴雲煙這陣過得太輕閒,腦子好幾日都不想事了,見有事來,就算是不想再管事,那嘴就已先張口了,眼睛也往那封了蠟信上瞄。

  魏瑾泓“嗯”了一聲,擱下手中毛筆去拿了信。

  拆了信展開,餘光看到見妻子往他手中不斷地瞄,他抬眼看她一眼,見她朝他笑,他搖了搖頭,這才看起信來。

  “出什麼事了,魏大人?”賴雲煙慢吞吞地fèng了一針,笑著問,直覺自己就是個操心命,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要問。

  魏瑾泓沒答話,賴雲煙也無心擺弄手中繡框了,擱到一邊就探頭往正位瞅去。

  魏瑾泓見她探過頭來,展信手沒動臉色也沒動,“瑾榮來信說,皇上被叛軍中人刺殺成了重傷。”

  “刺殺成了重傷?”賴雲煙聽得有點愣,“皇上什麼時候有這麼容易被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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