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董萬秋有多猥瑣了?他不是一貫自封為中老年婦女偶像的嗎?”

  “每次我看到他長到上唇的鼻毛,總覺得噁心。這個新來的還好,就是衣著品位太差,你們看他的那條褲子,膝蓋破了個口子,要是牛仔褲倒沒什麼,可那是西褲啊。他的襯衫已經褪色,領口全是毛邊,一看就是窮鬼,代課老師能拿多少工資?我看最多不到一千塊,真可憐。”有人觀察細緻入微,分析頭頭是道。

  後排幾個學生自然不肯放過貶損新老師的機會,紛紛說道起來,這個嫌他滿下巴鬍渣不好看,那個認為他寫字太潦糙,最後得到的結論是,新老師沒什麼了不起的。

  廖學兵並不理會學生們的竊竊私語,說道:“大家知道什麼是蠹蟲嗎?……哦,沒人回答,看來沒人事先溫習過課本啊,蠹蟲是一種害蟲,遍布我國南北各省區,為害馬尾松、赤松、華山松、油松、樟子松、黑松等植物,十分可惡。陸龜蒙為什麼要寫這一篇關於蠹蟲的文章呢?”

  “我知道!”有人舉手回答:“陸龜蒙在研究蠹蟲的養殖情況,他那個朝代很窮,沒吃的,就打起了蠹蟲的主意,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陸龜蒙最後沒有餓死。”

  這顯然是故意搗亂,廖學兵想起秦若楠的告誡,自動忽略那名學生,說:“這是一篇托物寄諷的文章,以橘蠹的蛻變為喻,向那些貪圖名位、‘滅德忘公’的官僚發出警告,實際上是對晚唐社會的腐朽、沒落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和批判,下面讓我們看看文章都有什麼特點和內容。”

  “我不贊同。”那名學生說:“文章是提醒種植橘樹的農民注意,防治蟲害,免得來年沒有收成。”

  廖學兵說:“天下,大橘也;名位,大羽化也;封略,大蕙篁也。這句話就是借物言喻,讓我們跳過前面的論述,最後一段話的意思是這樣的,天下好比是棵大橘樹,名位是大的羽化,封疆是大片的蕙蘭竹林。如果滅絕道德而遺忘公道,崇尚虛浮而掩飾傲慢,外表虛榮而內心枯萎,毀壞根本而阻塞源頭,那麼,能不被大蜘蛛網所粘住嗎?看了我這篇《蠹化》的人,應該由此而警懼了。這就不是防治蟲害的問題,大家應該多聯繫上下文,做出積極有益的思考。”

  下面有學生悄聲道:“郝文澄故意逗他,他居然還對此進行辯駁,真是古板迂腐得可以。你們說他有多大了,我看絕對不超過三十歲。”

  有人暫時持反對意見:“上學期不是有實習老師來教我們嗎?那幾個實習老師第一次上講台緊張得要死,說話都帶著顫音,哪有像他那麼鎮靜的?剛從廚師轉行過來?不太可能。你們小心別被他騙了。”

  “這話怎麼說?你分析分析,有道理我就服你。”同學們爭執開了。小城市的中學環境往往要比大城市寬鬆得多,他們有的是工人、漁民家庭出身,並不在意一定要考上大學,所以也不是很關心學習,自然,紀律就很容易鬆散,教師們對這些無心向學的學生也缺乏管束手段。

  那人說:“你們看廖老師,說話平穩,有條有理,層次分明,既不因為我們講話而生氣,也沒因為郝文澄的搗亂而發怒,你們玩你們的,他照上他的課,分明是老油條了。”

  “有點道理,不過這樣不是更好?我可不耐煩聽老師訓話。”

  廖學兵看到台下學生三三兩兩湊做一堆交頭接耳,頗為惱怒,不過轉念又想:“我只是代課一周而已,犯不著與學生結怨,萬一下次食堂開飯,他們三天兩頭投訴報復我做的菜有蒼蠅老鼠,也是不太好的。”平息靜氣,照著教案說道:“魯迅在《小品文的危機》一文中對晚唐小品在唐代文學史上的地位有非常精闢的見解。他說:‘唐末詩風衰落,而小品放了光輝……皮日休和陸龜蒙,自以為隱士,別人也稱之為隱士,而看他們在《皮子文藪》和《笠澤叢書》中的小品文,並沒有忘記天下,正是一塌糊塗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鋒芒’。皮日休小品文的光彩前幾天董萬秋老師上過,我們已感受到了,現在我們來領略陸龜蒙小品文的鋒芒。”

  那個叫做郝文澄的學生說:“哪有鋒芒了?不就是借物喻人嗎?能對當時的社會起到什麼作用?”

  廖學兵說:“既然你非要這麼問,那我們首先來了解作者的寫作背景。晚唐時期,統治階級腐敗,宦官專權,階級矛盾激化,甚至出現‘荒糙千里’、‘萬室空虛’的蕭條荒涼景象,不少文人詩人關心民生疾苦,對腐敗的政治深感不滿,他們象杜甫一樣,用自己的筆反映那個沒落時代的歷史。中國古代文風向來含蓄,但‘觀吾之《蠹化》者,可以惕惕’這些話,已經是極尖銳、極辛辣的諷刺和攻擊了,這怎麼不能算是鋒芒?作者對官吏掠奪人民,中飽私蠹的可恥行徑的批判,以及對他們道貌岸然的偽善面目無情揭露的深刻用意,你沒讀過又怎麼知道?欲先反對一件事,必然需要對那件事有足夠的了解,才有發言權,這位……”他看看講台上的座位表:“嗯,郝文澄同學,下次請你發言時多做了解。”

  前面的話大家都沒認真聽,但聽到老師點同學的姓名,卻都為之一振,紛紛嘲笑那位被批評的同學。

  第91章 威壓同僚

  “喂,郝文澄,你違反課堂紀律,快去走廊罰站!”有人模仿某位老師的語氣訓斥道。

  郝文澄一向性格執拗,調皮搗蛋,老師無論說什麼都要反對,這次卻出奇沒有生氣,暗暗思忖道:“欲先反對一件事,必然需要對那件事有足夠的了解。他的話果然沒錯,我是應該好好反省一下。”

  洋洋灑灑講了四十分鐘,廖學兵第一次上課總算沒出醜,關鍵在於他沒去管那幫上課睡覺、說話、發手機簡訊、看小說的學生,無形中避免了很多衝突。

  下課鈴響起,老廖鬆了一口氣,收拾講義準備離開,一群學生圍了上來,問著希奇古怪的問題。

  “廖老師,你當了老師還會不會回到食堂做菜?”這是最普遍的問題。

  老廖用堪比外交部新聞發言人更正經的口氣回答:“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是必然的,我可能回去,也可能不回,至於時間,應該由有關部門討論,我只是個執行者。”

  “廖老師,你的課講得很精彩!”——這明顯是違心之論:“你是哪所大學畢業的?”

  老廖頓時好似得道成仙的化外之人:“我前面說過,天下大道,殊途同歸,我雖然只是初中畢業,但已經擁有了博士的學問。”

  “一個初中畢業的廚子!”後排有個一直打瞌睡的學生終於醒轉,分開眾人站到廖學兵的面前,大家看他都有一點畏懼之色。

  這學生年齡比其他人稍大,唇邊長有青青的鬍鬚,皮膚黝黑,人又高又壯,留著短平頭,面孔上仰三十度角乜斜眾人,衣襟鬆開兩顆扣子露出大部分胸膛,顯得既狂野又傲氣,點著老廖說道:“不管你是哪裡來的,一個初中畢業生也敢給我們上課,我們這可是高中!你有這水平嗎?”

  廖學兵客氣地說:“學不分先後,達者為師,我看我給你們上課,還是綽綽有餘的。”

  “是嗎?那你等著瞧好了,下節課我會認真的聽聽看你到底有多高水準。”

  廖學兵不置可否,轉身朝外走去,說:“課間十分鐘大家休息一下,要充分保證腦筋的活力。下節課請大家拭目以待。”

  ……

  放學後他載著唐靜柔離開學校,在校門口看見彭易和一個看門的老頭談笑風聲,這老東西,差點把自己說成心臟病突發,也太能裝了。

  即使教務主任相信我的話,但老子咽不下這口氣。出了學校以後,廖學兵避開唐靜柔,在附近找到公用電話亭給林天打電話:“柴可夫斯基,你幫我教訓一個人,帶幾個小混混過來,在二中門口,有個大概四十歲的男人,一米七左右,穿淺灰色襯衫,左手戴有手錶,下面是黑色西褲和皮涼鞋。你們來了以後就在外面埋伏,打他一頓。注意保護自己,那老東西可能會報警。”

  “兵哥,這個人是什麼身份?”林天還沒養成令行禁止的習慣,總喜歡追根究底。

  “他是個荼毒學生的禽獸教師,但我目前沒有證據,只能稍微教訓一頓,讓他收斂點。”

  “好,他會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呃,這個,稍微教訓一下就是了,不用搞得太誇張,最好不能打傷他。”

  “為什麼?他不是禽獸老師嗎?”

  “你儘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說著他帶唐靜柔回家。唐靜柔十分奇怪:“哥,你不是廚師嗎?怎麼這幾天不見你在廚房,還聽別人說你已經去一年級六班當老師了?那個魯小恬經常打探你的下落呢,不過我不告訴她。”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