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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學兵沒理會太多,電瓶車一拐,載著林天來到了加勒比酒館。

  白天的酒館往往沒有夜晚那麼喧譁吵鬧,可今天不同,剛進門口便聽到亂七八糟的聊天聲和肆無忌憚的笑鬧聲,幾種語言混雜在一處,仿佛突然進入了菜市場。這是每一個碼頭的慣例,在外海遠航的船員靠岸的時候總會尋找機會縱情歡樂,沒有其他原因,一回到海上日子就會重新變得單調苦悶。廖學兵很能理解這些船員,全叔在捕撈季節的時候也會出海一個月以上。

  第四卷 重出江湖

  第78章 音樂天賦

  酒館的裝飾風格歷來是不靠外部採集光源的,所以即使是大白天也點著蠟燭照明,在裡面呆得久了,往往分不清白天晚上。

  只有六成客滿,酒館裡冷冷清清,中午不是客人們狂歡的時候,大家都在靜靜喝酒聊天。其實廖學兵有點低估這六成上座率,碼頭酒館往往是夜生活的時間,放在平時中午只怕三成不到。

  但是有一桌喧譁吵鬧的客人破壞了安靜祥和的氣氛,這幫人叫得震天價響,有的對著電話筒高聲吆喝,有的大力拍桌子斗酒,肆無忌憚地聊天、叫罵,整個酒館裡面幾乎全是他們的聲音,旁邊的客人都皺著眉頭不好說什麼。這幫人說的是嘰里呱啦的語言,其中還有人穿著海藍色的水手服,看來是外國船員。

  廖學兵只是搖搖頭,他今天來收保護費的,不想多惹事端,何況外國佬在中國境內消費,也算是為經濟發展添磚加瓦,沒理由阻止別人的好意。酒館老闆賺得多了,他收的保護費也可能更多。

  與林天一起藏菜刀於身後,站在走廊觀察,除了幾名外國船員,其他人舉止行為都很正常,碼頭幫的人不可能混在裡面。老廖也不打算與碼頭幫起正面衝突,實力對比懸殊,最好不要節外生枝。倒是那個外國佬讓人看著生氣,叫聲大不說,還亂吐口痰,喝光酒的瓶子、用過的餐巾紙、抽過的菸頭隨手扔在地上,以他們半徑為原點的五米範圍內烏煙瘴氣,亂七八糟,連服務生也不願意過去。

  也有服務生從走廊經過,不過都認識林天,對他的遭遇多半抱有同情態度,以為是來討上個月薪的,也就沒有多問。

  “兵哥,機會來了,碼頭幫的人不在,我們要怎麼辦?是打,是殺,還是搶?馬老闆的倉庫里有一架好鋼琴,是我最鍾意的山葉牌,可是他從來不讓我碰,這回我們保護費也不要,就要鋼琴怎麼樣?”

  廖學兵沉吟道:“現在通訊、交通方便,你以前的老闆遇上事情,可能十分鐘之內碼頭幫就能趕到,我們不宜與他們硬碰硬。這樣好了,先找個位子喝兩杯開水,你看那堆外國佬,他們如果鬧事的話,老闆一定會喊人,但要是喊不到人的話,我們就動手,如果碼頭幫來了,我們繼續潛伏,不做傻事。”

  林天問道:“你憑什麼認為他們會鬧事?萬一不鬧呢?我們豈不得干坐一個下午?”

  “反正人生就是這麼無聊,我們也沒什麼事做,在酒館裡面享受涼慡的空調不好嗎?還可以順便欣賞女招待的大腿,開水又不要錢。”

  “兵哥,一杯開水五塊。”

  “那就更好了,結帳時我們藉口他敲詐客人,賞老闆幾巴掌就走,既能替你出氣,又讓他心裡憋悶難受,一舉兩得的好事上哪去找?這不比你花錢嫖娼要痛快得多?不比你在西餐廳吃大餐過癮得多?”

  “兵哥說得有理,我等鼠目寸光,與您還有天大的距離。”林天唯有訕訕地應和,他也曾經捫心自問,為什麼每次發生什麼事,兵哥總說得那麼理直氣壯,為什麼自己總是辯不過他呢?

  兩人就在角落裡找到位子坐了下來,點了兩杯開水,廖學兵嘆道:“這次沒能聽到你悠揚的大提琴聲,感覺氣氛比從前差了許多。”

  提到音樂,那可是憂鬱的年輕人最喜歡的話題,一口氣把水喝乾,笑道:“那是當然,沒有了我,加勒比酒館生意比以前慘澹得多,想當年,那些碼頭的姑娘總是痴痴地守在門口等我下班,要求我演奏一曲《插conne》。”

  廖學兵點了一支煙,姿勢優雅地笑問道:“我聽你提過好多次《插conne》,那你對《插conne》這首曲子有什麼看法?”

  “這……”林天不明白要表達什麼,憋了半晌才說:“嗯,它旋律優美生動,完整詮釋出個人內心的激烈情感,太美妙了,我每一次演奏,都禁不住淚流滿面。”

  廖學兵撣了撣菸灰,說:“呵呵,《插conne》是小提琴藝術發展史上不可多得的珍寶,是巴赫第二無伴奏小提琴帕蒂塔的第三樂章,樂曲在三拍子的基礎低音之上,不斷地反覆旋律線條和變奏。巴赫把插conne作為基本的框架,以一個四小節的主題為基礎,發展出六十四個變奏,對當代小提琴家的精湛技藝也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在中間樂段,轉變入D大調,這裡音樂的氣氛稍為舒緩,片刻地滿足於愉快地歌唱;在這段寧靜高貴的間奏之後,這種寧靜回到了聽起來幾乎帶有憂鬱的D小調。就像人的一生,出生時是啼哭,然後人生坎坷,戲劇變化,喜悅,歡愉,勝利——轉調之後衰老,悲傷。我看以你的手法,實在很成問題啊,小伙子還得多練練。”

  林天頓時瞠目結舌,喝到一半的開水順著嘴角嘩啦啦往外直流,這麼富有專業知識的分析完全不像是從一個背著菜刀的流氓嘴裡說出來的,《插conne》的來歷、特點,他全說得明明白白,還加上了對人生的比喻,簡直精妙絕倫,那怡然自得的神態,就像林天當年中海音樂學院上課時的大學講師,充滿了智慧。

  他吃驚,廖學兵也吃驚,摸著下巴思索道:“我看過《安娜·卡列尼娜》《巴黎聖母院》《少年維特的煩惱》《普希金詩選》等等等等世界名著,可沒讀過有關音樂方面的書籍,這番話又是怎麼知道的?莫非來自從前的記憶不成?”

  但是想了一想,那些知識在腦中清晰無比,突然而然就湧現了出來:“我覺得約瑟夫·海頓的《C大調大提琴協奏曲》也不錯,它表現了一種特別的音樂理念……”

  剛要賣弄見識,“哈哈哈哈”一陣猖狂的笑聲打斷了他的講話,廖學兵側頭一看,又是那伙外國船員,他們似乎在玩牌,輸的人懊喪地猛拍桌子,贏的人笑得比狗還響亮。

  第79章 棒子嘴臉

  林天本來還對自己的音樂才能有所自得的,聽他這麼一吹,一時自慚形穢,說話也不敢大聲了,更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擦乾淨嘴角,說:“那伙水手可真不成樣子,你說他們是哪個國家的?”

  只見那伙船員黑頭髮黃皮膚,東亞人種無疑,面孔較寬,細眼睛單眼皮,鼻子大,毛孔粗,用比較生動的話來說,那就是標準的“大餅子臉”。

  廖學兵看到其中一名水手胸口上的八卦圖案國徽,說:“南韓的。不用理他們,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收保護費。”

  “怪不得口音那麼奇怪,他們不知道這樣很影響其他客人嗎?馬老闆也不出來說一聲。”

  事實上馬老闆也同樣無可奈何,這幫水手很小氣,比不了南亞、澳洲來的船員那麼大方,買的都是最便宜的啤酒,還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喝,坐了半天,消費不超過兩百元,更可氣的是他們干擾到別的客人,不少人酒沒喝完就急著走人了。

  那群水手當中一個臉長得像豬腰子一樣起身招手道:“喂!小姐!有沒有小姐?”竟是字正腔圓的漢語,直如破開嗓子般大喊,完全破壞了漢語抑揚頓挫的美感:“過來一下,給我們拿一副新的撲克牌!他媽的,慢吞吞的,開什麼酒店!”

  站在櫃檯掛著四號牌的女服務生朝里張望,徵詢老闆意見,得到許可後拿出一副撲克牌走過去放在桌子上,轉身走開。

  那豬腰子臉抓住服務生的手怒道:“喂,你沒有禮貌嗎?搞得那麼慢,也不懂說一聲對不起?”

  四號服務生只好低聲道:“對不起。”

  “那么小聲,誰聽得見了!”豬腰子臉的傢伙簡直要咆哮起來:“大聲點,說對不起!聽到沒有?我要投訴你的服務態度!”

  四號服務生見這種場面也見得多了,只是對那人十分不慡,可又沒奈何,聲音比剛才更高了一點:“對不起!”

  “哼,這還差不多。快滾!長得這麼丑還敢來做酒吧招呼?”豬腰子臉轉頭對他的同伴故意用漢語說道:“中國人就是這樣,不大聲對他們說話,他們不知道什麼叫做顏色。”那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聽得懂,和其他人一起狂笑起來。

  無論在哪個國家的飯店賓館、圖書館咖啡廳,當周圍人都安安靜靜的時候,最吵的必然是南韓人,他們大聲吆喝,大聲打電話,大聲開玩笑,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眼光,這也是該國文化風氣所決定的。因此當你在圖書館看著一本好書,卻被一陣無所畏懼的罵聲吵斷,不需要抬頭觀察,那一定是南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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