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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歡抱著笙笙跟他一路走過去,果然十分鐘的路程就到了,臨街的一棟老式小閣樓,雖然很舊,空間也小,但很有生活氣息。

  一層是個小書店,順著木頭樓梯向上走就是住的地方,家裡人的東西滿滿放著,一看就是普通人家,格外溫馨。

  她心裡莫名暖暖的,看了看房間和沈銘說:“真羨慕你。”

  他還在不好意思,順手收拾東西說:“房子太舊了,有什麼羨慕的……你就別笑我啦,你是見過豪宅的人,暫時艱難而已。”

  裴歡被他逗笑了,想想過去,蘭坊有太多歷史,所有的一切都被時光磨出厚重感,雖然那是她長大的地方,但回憶里那條街總是幽幽暗暗。然後就是南樓,蔣家名門望族,鬧市之中藏著深宅大院。那六年裡,她在南樓做一個規規矩矩的女主人,只有她自己明白,冷暖自知。

  那些華麗的水晶燈,到了夜裡還是一樣毫無用處。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沈銘這麼普通的人家,簡單自由的生活環境,她無來由一陣艷羨。

  裴歡把笙笙安頓好,推開窗戶向樓下看,葉城的街道上人也很多,尤其要過年了,入眼都是燈籠福字。她心情不錯,剛好沈銘說他媽媽很講究習俗,要去買春聯和剪紙。

  “我和你去吧,遠嗎?”

  “就在後邊,有個市場賣這些的,不遠。”

  裴歡怕人多,決定讓笙笙留在家裡,給她打開電視看。笙笙特別聽話,她也放心,於是穿上外衣和沈銘一起出去走走。

  他們順著街道散步,裴歡當時開來的那輛車是蔣家的,目標太明顯,為了防止被人查出來,她只好把車停在市區另一端的露天車庫裡,不敢再去動。

  葉城是靠海的城市,所以空氣明顯比沐城要濕潤很多,時間一長人的皮膚都變好了。裴歡深深吸了口氣,向四周看看說:“果然是經濟中心啊,我們那裡只是比較有歷史而已。”

  沈銘有點嚮往,“唉,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沐城呢。”

  “沒什麼可逛的,我想想……有座城樓,還有幾條特別老的街保留下來了,其他的也都差不多吧。”裴歡這幾天已經不帶墨鏡了,只圍一條長圍巾,擋住一部分臉,沒人再認出來。娛樂圈就是個吃青春飯的地方,新人層出不窮,女藝人更是想盡辦法博曝光率,她一個要過氣的小明星,停止工作離開,沒幾個月就徹底被人淡忘了。

  如今的裴歡不化妝走在路上,誰也不會去特別注意。她從此就要淡入人群之中,只做個普普通通的單身女人,獨自一人帶著孩子。

  葉城的夜景極其好看,他們出來的時候趕上黃昏時分,太陽還沒完全落山,但是路燈都亮起來了,整座城市霓虹初起,漸漸蜿蜒出無數條金色的脈絡。

  沈銘帶著她抄近路,拐進一條小巷子,路雖然很窄但是很熱鬧,兩側還有推著車的小商販。他們經過賣水果的攤子,裴歡去給笙笙挑橘子,她買完塞給沈銘先吃,最後她和沈銘一人一個邊剝邊走。

  裴歡看他又開始緊張,笑他:“你不讓我謝你,那你也別在我面前這麼見外,就當是朋友,緊張什麼?”

  沈銘特別高興,一口吃掉半個橘子說:“你你你……你不懂,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啊!”

  裴歡樂得直不起腰,她從來沒想過這種稱號也能扣在自己身上,她捂著圍巾做了個特別丑的鬼臉說:“那這樣呢?還女神嗎?你看我不化妝多難看啊!”

  她有時候都忍受不了自己,這段時間留守在醫院,邋遢程度讓人目不忍視。

  沈銘滿嘴都是橘子,傻呆呆地看著她,突然咽下去差點噎著,他特肯定地說:“好看,真的好看,我覺得你不化妝也好看!”

  裴歡不和他鬧了,一路往前走,“好看不好看都是過去的事了。”

  沈銘追過去帶路,沿途又買了點水果帶給媽媽,裴歡幫著他挑。

  家長里短的環境裡,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他問她:“一看你就是著急出來的,什麼都沒帶,一會兒去超市看看吧?我這還有錢,正好我也要買東西。”

  裴歡示意他不用:“我自己買就行了。”

  兩個人又去市場裡挑了一副大紅的春聯和剪紙。沈銘說笙笙喜歡路上的燈籠,又給她買了兩個帶回去。

  最後兩人去超市買了生活必需品,回到家裡的時候,笙笙已經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裴歡把她抱起來,怕她著涼,摸了摸她的小手,還好是暖呼呼的。她心裡一陣柔軟,親親孩子,笙笙揉著眼睛醒過來,撲到她懷裡撒嬌。

  她給笙笙看大紅燈籠,孩子果然特別喜歡,蹦下地舉著玩。燈籠是傳統老式的紙燈籠,笙笙想要點亮,需要放上一小截蠟燭,沈銘和裴歡只好去樓下找,拿來給孩子弄好,又幫她點上。三個人聚在一起看燈籠,有說有笑,小閣樓里總算有點過年的氣氛了。

  街上突然響起一陣鞭炮聲,笙笙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笑了,舉起燈籠趴在窗口往下看,“媽媽!沈叔叔!快來看!”

  一千響的鞭炮噼里啪啦炸開,大家紛紛捂住耳朵。裴歡抱緊笙笙,小孩覺得好玩一直跟著叫,裴歡怕她太激動發病,哄了一會兒,把窗戶關上,終於不再那麼吵,她抱著她繼續看。

  以前笙笙還留在惠生的時候,每到過年的時候裴歡也會去陪她,但是孤兒院裡再熱鬧也比不上外邊,今年她明顯特別高興。

  要不是沈銘,她們母女現在只能找個小旅館暫時棲身,哪還有心思過春節。

  裴歡感激他,回身卻看到沈銘正鋪開春聯準備出去貼。裴歡把笙笙放下來,讓她自己拿著燈籠玩,然後過去幫忙。

  門口聚了很多人在放鞭炮,還有禮花,嗖地一聲竄上天,滿城絢爛。

  裴歡捂著耳朵,她跺腳離遠一點看看,門邊上大紅的春聯很快貼好,家家戶戶都在做同樣的事。

  兩座城,同樣的春節。

  馬上就是除夕,蘭坊里也都開始放炮。

  家裡有孩子的院子都熱鬧起來,全都帶出來玩,這條街平常神神秘秘的,每年只有到這時候才顯得格外生動。

  唯獨最裡邊的海棠閣,比平日更安靜。

  顧琳守著院子,陳峰不見人影,只有他弟弟陳嶼,也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和兩個小孩一起鬧,沒心沒肺地拿二踢腳過來招呼她,被顧琳罵跑了。

  有人搬了煙花跑過去,路過海棠閣門口看見她,都覺得好奇,“大堂主,不跟我們玩玩去?”

  “今天還有事。”

  人漸漸都走了,長廊左右恢復平靜,顧琳回身往院子裡看,隋遠他們還是沒出來。

  大家都熱熱鬧鬧貼春聯準備過節了,華先生卻悄無聲息地裡邊在做眼部手術。

  又過了一個小時,眼科醫生出來,緊接著隋遠也出來了,幾個人臉色都不好。

  顧琳過去拉著隋遠問:“怎麼樣?”

  “不行,他左眼視力估計保不住,我們盡力了,但當時是子彈造成的外傷,時間長了累及黃斑區,不好恢復。”

  兩個人彼此無話,海棠閣里的氣氛讓人覺得格外壓抑。而不遠處完全就是另一番天地了,街上傳來一陣一陣的鞭炮聲,熱熱鬧鬧。

  顧琳說:“我進去看看他。”

  隋遠攔下她:“算了,華先生不需要人安慰。”

  “不是安慰,是要過節了,總得問一聲除夕怎麼過。”

  隋遠往外看,孩子們聚在一起開始放禮花,五顏六色,照亮了半邊天。

  他拉著顧琳往外走,低聲說:“他哪還有心思過節。”

  顧琳在冷風裡守了這麼久,知道這個結果心裡也不舒服。她沒空和他爭,被他拉著走,低聲問他:“隋遠?”

  他嘆氣說:“看裡邊那位我就覺得,人活著真沒意思,你說他好不容易和命爭和人斗都贏了,算計到如今,什麼都有了又能怎麼樣。”他忽然握緊顧琳的手,“我比他幸運多了,喜歡的人還能和我一起過年。顧琳,我有話和你說。”

  她看他的表情哪能不懂,故意冷下臉推開他:“隋遠,別說不該說的,都是蘭坊里的人,各有各的位置,照顧好先生最重要。”

  隋遠不知道今天受了什麼刺激,他看見華先生的樣子心裡不好受,這註定又是一個冷冷清清的春節,和過去那些年一樣。

  他們都不知道華先生這次要等幾個六年,而他還能等幾個六年?

  這些連隋遠都無法保證,所以他覺得有些話,要說就一定要說明白,否則很可能將來想說的時候,物是人非,再也沒有機會了。

  顧琳走得飛快,隋遠還是追了上去,他擋在她面前,拿出全部勇氣和她說:“顧琳,我是真的喜歡你。”

  除夕那天沐城的溫度總算有所回升。

  華紹亭眼睛上還擋著紗布,但心情還不錯,他一直帶著笑站在窗邊,從顧琳進來開始,他就一直看她。

  終於,大堂主繃不住了,和他說:“華先生有話就說吧。”

  華紹亭搖頭:“不敢,怕隋大夫殺人滅口,我的命在他手裡。”

  顧琳低頭不說話。

  華紹亭沖她招手,她走過去,他就上下看看她,忽然說:“不怪我,是陳嶼那個沒腦子的,大清早見人就說,昨晚看到你和隋遠一起回去……”

  顧琳氣得發誓要把那傢伙碎屍萬段,嘴上還特別平靜地回答:“先生別聽那混蛋胡說八道。”

  “嗯,我沒別的事。”華紹亭示意她別緊張,然後又說:“就想問問,後來呢?”

  顧琳又氣又想笑,半天才坦白地說:“沒和他一起回去,就是一起走出海棠閣而已,半路上他說喜歡我。”

  華紹亭捂著眼睛靠在窗台上,不和她開玩笑了,格外認真地說:“隋遠跟我提過,他要是和你說了,就肯定是真心話。”

  顧琳點頭,收拾他桌上的文件,故意避開他的眼睛,很不好意思似地小聲說:“既然先生都覺得他人好,那就這樣吧。”

  她說得越模糊,才越像。

  華先生就希望她能答應隋遠,她看得出來。

  華紹亭聽到顧琳差不多是默許了,並沒有太高興的意思,他過了一會兒才感慨地說:“都這麼大了,你們的事自己去想吧。”

  顧琳想起昨天晚上長廊之下,煙花燦爛,滿城花火,她最終給了隋遠一個模稜兩可的吻。那可真是個傻子,明明也大她那麼多,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顧琳並不清楚自己當時有多少真心……她後來一個人回去輾轉反側,第一次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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