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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維成趕得很急,喘著氣衝上樓梯,他路上已經明白了事情始末,強行克制著自己一步一步走進來,眼看福爺倒在門邊上,他過去狠狠一腳踩碎了他的手腕,又換來對方殺豬一樣的慘叫。

  房間裡最終只剩下他們三個人,華紹亭就抱著裴歡坐在床邊。

  蔣維成看清了她的慘狀,突然走過來,彎下身想要看她的傷。

  華紹亭手腕一翻,他拿著那把刀,刀刃直指蔣維成的頸動脈。蔣維成完全沒有還手,他眼看對面這個傳說中的男人在一點一點潰敗,華紹亭的嘴角泛出沉重的顏色,漸漸帶了血。

  蔣維成一動不動,華紹亭手裡的刀尖已經劃破他的皮膚,再有分毫,他就必死。

  華紹亭終於開口問他:“你就這麼對她?”

  福爺沒那麼大的本事,這件事是誰先惹出來的,很明顯。

  “我送裴歡去醫院,把她給我。”

  華紹亭的手一動,刀尖突然下移,他一刀捅在蔣維成身上,讓他不能速死。蔣維成死死扣住他的胳膊,咬牙說:“把她給我!”

  華紹亭右手用力後撤,冷冷看著他又是一刀。蔣維成不躲不避,硬生生地受了,仍舊重複那一句話。

  第三刀扎過去,蔣維成終於倒在地上捂住腹部。華紹亭嘴裡的血也已經壓不住,一口湧出來。他臉色蒼白,映著幾乎冷厲成刀的一雙眼,聲音卻出奇地穩,他看著蔣維成說:“你今天該死,但我留你一口氣,不是因為蔣家,是因為裴裴。這六年,她感激你。”

  一室修羅場,華紹亭緊緊抱著裴歡貼在胸口,當年他逼她遠走,如今親眼見她受苦,他果然遭了報應。

  華紹亭護著她那麼多年,只差一點點,就是一輩子了。

  天不遂人願。

  華紹亭微微俯下身,他在看蔣維成,也在笑他,像能只手翻天的魔,他輕輕地繼續說:“你算什麼東西?她能嫁給你,那是為了和我賭氣……我和她,從來沒有你。”

  車已經全部停在樓下了,華紹亭迅速抱起裴歡趕往醫院。

  他再也不去看地上的人。

  蔣維成重傷倒在冰涼的地板上,一地蜿蜒的紅。

  他閉上眼睛,腦子裡都是華紹亭那句話,我和她,從來沒有你。

  這句話果然比殺了他還難受。他以為他們明里暗裡僵持了那麼多年,可華紹亭從來沒拿他當對手。

  遊戲人間又如何,原來人間事,最苦不過求不得。

  報紙上很快就出了頭條新聞,著名導演程某因聚眾酗酒,酒駕後翻下公路,重傷不醒。

  華先生走時告訴顧琳,留下這些人的眼睛,嘴,手。她一切照辦,最後把福爺等人搬上同一輛車,帶人把他們撞下盤山路。

  裴歡被緊急送往著名的外資醫院,私人經營,因而費用高昂,且極重視隱私保密,一般都是明星或不方便公開身份的人入院。

  敬蘭會封鎖了整個醫院,隋遠也很快趕過來。

  裴歡的右手被刀刺穿造成貫通傷,肌腱斷裂,神經也有不同程度的撕裂,必須手術。隋遠並非骨科專家,但顧琳叫他過來想必是看出華先生情況也不好。

  裴歡被幾位專家推進手術室,大家稍稍放心,和顧琳先去和院方安排病房,他們回來卻看見華紹亭還在手術室外等著。

  隋遠急了,低聲警告他:“三小姐傷成這樣,你就別再給我添亂了,先去病房裡歇一會兒。”

  華紹亭的臉色非常不好,他想說話卻因為氣悶開始咳嗽,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隋遠扶住他往旁邊看了看,顧琳立刻拿他的藥過來,華紹亭搖頭喘出一口氣,“沒事。”

  隋遠跟他急都沒用,讓顧琳倒水盯著他先吃藥,終於緩過一陣。

  “你鎮定點,別緊張,她只是臉上有點被打的輕微外傷,這些都沒事,頂多是手。”隋遠說得倒容易,本來是為華紹亭著想,他的病絕對不能有激烈的情緒,他想儘量讓他放鬆,結果說到華紹亭只剩苦笑,“好好,頂多是手……我十幾年罵都捨不得罵一句,今天看她被人釘在牆上……你可真會安慰人。”

  顧琳替隋遠接話,“手外科和骨科的專家都過來了,一定有辦法,先生千萬別跟自己過不去。”

  “我沒事,我是怕她一會出來看不到人。”華紹亭坐在一旁等候的沙發上。隋遠上下觀察他確實不再憋氣咳嗽了,總算騰出時間,去和醫院其他的醫生交涉。

  他剛一離開,華紹亭就轉向顧琳問:“你讓他來的?”

  “是。”

  華紹亭的衣服蹭到裴歡手上的血,他這會兒披著自己的外衣,低聲問:“你看見什麼了?”

  顧琳聲音發顫:“先生剛才……”她想說她看見華紹亭嘔出血,但是被他盯著不敢再往下說。

  “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隋遠,這是命令。”

  顧琳站著不動,很久很久不說話,最後她半跪在他手邊,忽然伸手握住華紹亭。

  他並不意外也沒怪她。

  華紹亭嘆了口氣,覆在她手上,變成一個安慰的姿態。他的手指涼,但是很平和,像他的口氣,“你不用這樣,我很清楚自己的病,今天是因為太著急,一生氣就帶出血來了,不是大事。”

  顧琳哽咽著搖頭,她極力控制自己,最後斷斷續續地說:“我伺候先生這麼久,好歹也知道一點,如果出了血……”

  先心病發展到咳血,幾乎就是心衰竭的症狀……她捂住嘴,這後半句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華紹亭長長地喘一口氣,然後說:“是啊,所以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他一定逼我趕緊手術,一天消停日子都沒了。”說著他揉了揉眼睛,又自嘲地搖頭笑,“還有這邊的眼睛,最近也麻煩,真是沒一個好地方了。”

  顧琳緊緊握住他,“先生的病不能再拖,考慮考慮隋遠的話吧。”

  “他說能把成功率提高到60%,還不夠。”華紹亭盯著手術室的門,“我還沒死,就有人這麼大膽子,我要真出不來了,你說……她還能活嗎。”

  顧琳渾身一滯,低聲說:“三小姐出事也有我的責任,要是我能早一點得到消息……三小姐的手就不會……”

  華紹亭低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過了一會才拍拍她,“這次不怪你。你要想瞞我,只要當做不知道。”

  顧琳想起陳峰和她說過的一切,她最終沒那麼做。她故意拖了時間,讓陳峰把人撤回來,把責任推給蔣維成,當做敬蘭會的人被蔣家攔了,一開始就沒發現三小姐被帶走。然後她才匆匆忙忙去通知華先生事情不對,再去追再去查,等他們到了之後,裴歡不死也傷。

  可惜這女人命大,只傷了一隻手。

  顧琳不是怕死,終究是怕華先生。

  這六年沒白費,顧琳知道他心思太深,事後裝作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信,最後她和陳峰都會被牽連出去。

  不如走一步險棋,賭他關心則亂,眼看裴歡受傷,過錯全部砸在了蔣維成身上,他沒有時間再追究自己人的問題,對她不會再有疑慮。

  顧琳心裡百轉千回,慶幸自己沒有做錯。她看向身邊的人,他並不端什麼姿態,懶而帶著病態,但他任何時候都居高臨下,她甚至不知道除了這樣沉默地守在他身邊,還能再做些什麼。

  她還想說話,但華紹亭已經鬆開手。

  顧琳只好站起來,退到一邊,忽然說:“先生為了三小姐不肯做手術,但先生想沒想過自己,想沒想過……我們。”

  她說完就後悔,可今天大膽的事情做了這麼多,不差這一句。何況她看他硬撐,心裡著急又沒有辦法。

  華紹亭也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他停了一下才轉身看她,不答話。

  顧琳繼續說:“我們這麼多人為了華先生而活,為了敬蘭會而活。我願意為先生赴湯蹈火,隋遠願意為先生竭盡全力,還有敬蘭會上下。”

  他淡淡地沒什麼表情,反問:“這是嫌我不負責任?”

  “不,這是我的實話,先生罰我我也認了,總要說出來。”顧琳看著手術室,“先生不是只有三小姐一個人。”

  華紹亭笑了,他往旁邊靠了靠,倚在沙發扶手上閉上眼,過了很久,顧琳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他卻低低地回了一句:“可是她只有我。”

  四周再也沒有人說話,空蕩蕩的醫院走廊,還不清楚手術到底會進行多久。

  華紹亭想起剛才,在來醫院的路上裴歡清醒過來,一開始她情緒非常激動,他死壓著她的手腳,不讓她亂動碰到傷口。

  裴歡一恢復意識疼得說不出話,最後看清了是他。

  她看見他之後又閉上眼睛,他不問也不安慰,沉默地抱緊她。裴歡終於安靜下來,一路到醫院。

  醫生過來把她推走的時候,華紹亭俯下身把她的頭髮別到耳後,告訴她沒事,先做個手術,裴歡點頭。這一路,她一隻手整個對穿的傷,硬是從頭到尾都沒出聲。

  將近三個半小時,手術終於進行完。

  裴歡先被送回病房,華紹亭等著醫生過來說具體情況,“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恢復問題,肌腱斷裂和撕裂傷比較嚴重,幸好沒有感染,手術比較成功。但之後手部功能肯定受限,還需要外科修復……能夠恢復到什麼地步……不好說。”

  華紹亭一直坐在沙發上,那些人站著彎腰慢慢地和他說,他咳了兩聲抬眼,“什麼叫不好說?”

  兩個醫生彼此對看不敢說話,磨蹭著又試圖解釋:“嗯……應該……只要盡力,日常的話慢慢來沒什麼問題,但負重和運動肯定受限。”

  隋遠過來解圍,“三小姐醒著,你先去看看她吧,我來和他們說。”

  華紹亭點頭起身,又和顧琳吩咐:“你也去盯著,她不留在醫院,過兩天我就帶她回去。你們交涉好,需要的一切都在家裡安排,包括後期的康復……把這兩個人請回去。”

  “是。”

  他一個人去裴歡病房,裡邊安安靜靜,夕陽西下的時候本來就暗,一拉上窗簾,徹底沒有光。

  裴歡的手放著不動,局部麻醉的藥效還沒過去,她感覺不到疼,平和很多,總算鬆了一口氣,聽見門口有人進來,她回身看。

  華紹亭坐在她床邊,過了好一會兒兩個人誰都沒開口說話。最後,他起身按開了床頭的燈,總算能看清彼此,他盯著她嘆氣。裴歡動了動沒受傷的左手,向著他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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