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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琳倒抽了一口氣,認真地點頭,“是,我交代下去。”

  “還有,黑子這兩天剛蛻完皮,脾氣大,記得幫我提醒隋遠他們,沒事別去逗它,被它咬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顧琳扭頭看看門外,正對著半邊假山,下邊有鋪著沙子的淺池,那是黑子喜歡去的地方。黑子是條黑曼巴蛇,帶巨毒的種,從小就讓華紹亭帶回來,如今長大不少。當年他一見它就喜歡,非要養起來。起初,蘭坊里的人都躲,後來大家發現毒蛇也沒想的那麼可怕,如果不招它它並不傷人,時間久了,大家也就習慣了。

  華紹亭還有些瑣事,顧琳一一記下來,床上的人忽然翻身動了一下,華紹亭立刻不再說話。顧琳會看眼色,趕緊說她先出去交代人辦事。

  她關門的時候愣了一下,她看見華紹亭起身過去坐在床邊,似乎床上那人要起來了,於是,這麼一個從不正眼看人的男人,此刻竟然低下頭,在地上幫她找鞋子。

  顧琳往前廳走,陳峰正和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弟弟陳嶼在外邊晃悠,他們私底下和顧琳很熟,一看她走出去,嬉皮笑臉地湊過來跟她套近乎,“喲,姑奶奶臉色不好?”

  秋風瑟瑟,一陣一陣打在身上,顧琳抬眼看看,忽然笑了,“要變天了。”

  “這話怎麼說?”

  “華先生交代,三小姐回來了。”

  一層一層傳下去,不過半日的時間,蘭坊的新人舊人,心裡都明白了。

  平平淡淡,又過去幾天。華紹亭的傷口終於拆線了,疤肯定有,不過隋遠說後期再做一些恢復,應該不會太明顯。只是那傷口角度有些彆扭,子彈划過去,剛好破開了他的眉毛。

  華紹亭對著鏡子自嘲:“這是斷眉了,命薄。”

  小小一條fèng隙,但終究是她給的。

  裴歡盯著他的傷口看,六年前她傻,六年後她還是軟弱,還是下不去手。

  晚飯的時候,華紹亭難得開玩笑,說要慶祝他斷眉,要多吃一點補補,特意讓人多做了幾道菜。廚子還記得以前裴歡的口味,這一陣的菜都做得很對胃口。裴歡也不客氣,每天都和從前一樣,一點都不矜持,一碗飯吃得乾乾淨淨。

  顧琳在一旁的樹下站著,思緒飄得遠了,卻又被華紹亭一句話拉回來,他指著顧琳給裴歡看,輕聲說:“你看看,這也是十八歲的孩子,可你那時候比她還瘦。”

  也許是食物讓人放鬆,裴歡笑了,點點頭。她一直很瘦,食補藥補也沒有用。

  華紹亭繼續和裴歡說話,這麼看著,他們兩個只是故人相見,一切都沒變。出嫁的妹妹回家看兄長,氣氛和睦。

  可是家宴上那一槍歷歷在目,血濺當場。

  顧琳盯著裴歡,心裡暗暗想,這女人有張好看的臉,難怪進了演藝圈。也許不光是漂亮的問題,而是一種不經風雨,有人養出來的傲氣,笑起來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這樣的女人最動人,她顧琳哪裡比得了?

  裴歡的命,可比她要強。

  女人一旦開始和人比,註定心裡不太平。

  夜深了。

  華紹亭帶裴歡去院子裡看黑子,果然,裴歡不怕它。華紹亭有些得意,“不愧是我養大的丫頭,和我一個脾氣。”

  裴歡伸手想把黑子抱起來,華紹亭攔住她,“今天不行,它剛蛻完皮,過段時間再帶你來,它就認識了。”

  夜裡光線暗,院子裡只遠遠點了燈。裴歡問他:“你一個人的時候就這樣嗎?怎麼不弄亮點?”

  他倒乾脆:“平時夜裡只有黑子陪我,我們倆都是冷血動物……忘了你回來了,你喜歡亮堂的地方。”他就叫人把上下的燈都打開,氣氛好了很多,心情也好起來。

  這話說得刻意了,裴歡知道他在撇清顧琳。

  只是裴歡心裡沉沉的,她看向他,忽然伸手撫摸他受傷的臉,華紹亭沒動,嘆了口氣。

  她笑了,耐下心來好好商量地說:“你不用和我解釋,明天我就走了……你有顧琳照顧挺好的,今天吃飯的時候我仔細看了看,她比我聰明,比我懂分寸,你不用擔心。”

  這話說得多有大家風範。

  可是華紹亭一句話就能讓裴歡原形畢露,他感受著她手心的溫度,慢慢地說:“裴裴,誰疼誰知道。”

  那雙血雨腥風都看過的眼,帶來晦暗不明的目光,定定落在裴歡身上。她心裡忽然翻江倒海的酸,驀然抽回手。

  華紹亭說得對,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誰疼誰知道。

  兩個人順著院子散步,長廊上的柱子都是金絲楠木,在幽靜的夜裡散發出陳舊安和的味道。這種木料自古都是皇家專用,當年第一任主人在建蘭坊的時候用了很多,可是到了華紹亭這裡,他不喜歡,幾次想拆了重建,還是裴歡攔住的。

  經年之後,裴歡沒想過自己還能陪他走在這裡。風穿過蘭坊安靜的院落,一切都沒有變,和她記憶之中的畫面重疊,包括這些浮著金絲的木頭。

  華紹亭一直沒再說什麼,過了很久之後,他靠在廊柱上問她:“這幾年,他對你好嗎?”

  裴歡點頭,她說得很實在,不再是那年驕縱的孩子,“阿成對我挺好的,蔣家的人也都不錯。”她頓了一下,看著他說:“我是個女人,不想受人欺負,我需要他。”

  她因一個廣告被人挑中,後來進了娛樂圈。那個圈子水深火熱,那時候她剛剛起步,巨大的生活落差和多年養成的倔脾氣引來無數麻煩。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丈夫,她這樣年輕又不肯低頭的女人,早就被那些可怕的交易和籌碼生吞活剝。

  華紹亭點點頭,眼睛裡看不出一點波動,“我會答謝他,算是感謝他這六年對你的照顧。”

  這話輕而易舉,仿佛只是一個簡單的決定。

  裴歡被他激怒,勉強保持平靜,“你還是這樣,一點都沒變。”他依舊自以為是,以為他是所有人的神。她偏偏不能讓他如願,她看著他暗淡的輪廓說:“蔣維成是我丈夫,我不會離開他。”

  華紹亭聽著這句話,沒有打斷,隨後他的手慢慢伸過來,繞著裴歡的手指,滑過她的腰側,他的力度是克制而可怕的,冰冷冷的指尖像細密的蛛網。她明明看穿他的意圖,卻被扭住手腕不能反抗,直到他的手指最終按住她的背,那些看不見的繩索勒住她的脖子,硬是將她困在他懷裡。

  他身上有香木的味道,很淡,但是她永遠都記著。這種經久不散的味道每每讓她午夜驚醒,人事已非。

  被深愛人的折磨,這種感覺很可怕,像一種慢性病,不斷發作,而她已經忍過六年。

  “和他離婚。”華紹亭重複這句話。

  裴歡不再反抗,她順從靠在他懷裡,低聲說:“我嫁給他那天哭了好久,我沒出息,我愛你。”

  他低聲笑,吻她的頭頂:“我知道。”

  她忽然有點激動,仰頭看著他,“你說誰疼誰知道,可是當時你在什麼地方?”她吸了一口氣,慢慢平復下來,看地上交纏的兩道影子,自嘲地笑,“別說疼,你信不信……就算現在有人把我剝了皮,我都能忍。”

  華紹亭的手指漸漸用力,她側過臉不看他,他忽然轉過身將她抵在廊柱上,俯下身咬她的嘴角,細密得像在懲罰。裴歡用盡各種手段反抗,她喘息著盯著他,對他的舉得似乎無動於衷,冷靜提醒:“大哥,我是蔣維成的人。”

  這話就是刀,但華紹亭沒有生氣,他抬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竟然慢慢笑了。他臉上有她一槍留下的疤,人還是白日裡那個悲喜不驚的華先生,可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撕開她的衣領。

  裴歡背後沒有退路,她光裸著削瘦的肩骨,被他按在那裡。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她異常驚慌,下意識拉住他,這個男人總帶著病氣,可那雙眼睛卻能讓人不由自主變得低微,像是夜裡的魅。

  罪孽橫生,偏偏融在一個沉靜的男人身上,生與死,愛與恨,原本就是雙生的魔鬼。

  她漸漸覺得冷,華紹亭扯著她的衣服往下拉,口氣還是淡淡的,“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誰的人。”

  布料寸寸撕開,那聲音情色里透著殘忍,他不動分毫的目光掃過她每一寸皮膚,儼然變成一場酷刑。

  【第二章】人不如舊

  蘭坊的長廊里很少有完全黑暗的地方,不遠處就有燈。除了光亮,也許還有人。

  華紹亭側過臉看著裴歡,他鬆開她被撕開的上衣,然後說:“自己脫。”

  裴歡終於抬手打過來,她發瘋的反抗引起一連串後果,一側暗影里突然衝出人攔在華紹亭身前,拿槍對準裴歡。

  她的手被華紹亭握住,胸口的衣服幾乎全被扯開,黑色的內衣勒在肩骨上,冷冰冰的夜裡,活色生香。

  裴歡當然知道,華紹亭身邊不可能沒人跟著,尤其這裡是蘭坊,她再動一下就要腦袋開花。與此同時,華紹亭卻突然皺眉,他伸手將裴歡按在胸前擋住,然後另一隻手反身握住來人的槍。

  對方自然是華紹亭的貼身保鏢,原本是怕出事,盡職盡責,可他如今看華先生親自出手,再也不敢亂動。

  子彈已經上膛,華紹亭伸手一握,擋住了槍口。這個白天只會辨香看書的男人,在夜色里卻像入了魔,傳言中的老狐狸,他的狠與惡都是層層皮毛後的幻相。

  那人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呼吸一滯,手都在抖。

  華紹亭輕輕巧巧奪過他的槍,槍口反轉,頂在保鏢額頭正中。

  對方渾身劇烈顫抖,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彌補過失,情急之下,他撲通一聲跪下,悽厲地喊:“華先生!”

  華紹亭搖頭,咳了兩聲,輕聲說:“你出來的不是時候,看了不該看的。”

  “華先生……是她!是她先……”

  華紹亭舉著槍的手下移,又說:“按規矩,眼睛犯錯就留下眼睛,不過……”

  槍聲突然響起,隨著響起一聲慘叫。華紹亭在對方歇斯底里的痛呼之中繼續慢慢說完:“不過我今天心情不好,就留下你的臉吧。”

  那顆子彈角度精準,從對方的左側臉呼嘯而入,擊穿臉頰,竟然沒有當場致命。

  不過幾秒,血人一樣的男人倒在地上打滾,已經生不如死。

  華紹亭扔了槍,空氣里濃重的腥氣讓他不太舒服。兩側又有人跑過來拖走地上的人,他拍拍裴歡的背讓她放鬆,整個過程都很溫柔,仿佛剛才殘忍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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