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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小年輕懂什麼?有錢人都是這麼玩的,而且裴先生是來看小情兒的,我聽說就是演那個小配角的,叫楊什麼來著?哦對,楊澈!」

  「哇,幸好我沒嫁豪門。」

  「也要你踩狗屎運嫁得進去。」

  「你……」

  「不對吧,楊澈跟了裴先生還只拿了個小角色?我聽說裴先生對情人可大方了。」

  「呃,可能是不怎麼重視吧,那位裴先生可是有名的風流浪子……」

  「但是不重視的話怎麼特地跑這兒來了?」

  「……就你話多!有錢人多半腦子有病,我哪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小D背對著那幾人,翻了個大白眼,拿著小電風扇給謝知吹風,小聲嘀咕:「胡說八道,楊澈?鬼扯!裴先生當然是來看我們謝哥的。」

  謝知走完戲,坐在樹蔭下,捧著劇本波瀾不驚地翻了一頁:「有點冷,換個笑話。」

  給那幾個工作人員說中了。

  裴銜意從始至終都沒來和謝知搭過話。

  那天的拍攝任務艱巨,從早晨一直拍到深夜,臨到最後一場戲時,出了點事故。

  吊威亞被用了一天,在山崖邊拍戲時,忽然斷裂,謝知一個不慎,踩踏邊緣,跌落下去。

  萬幸那個坡雖然長,但還算緩,不至於要人命。

  身體失重的瞬間,謝知反應很快地護住了頭,腿卻不知撞到了哪兒,傳來股斷裂般的劇痛。等天旋地轉的世界停下時,他幾乎痛昏過去,滿身冷汗,試了幾回都沒能爬起來。

  深更半夜,黑咕隆咚的,墜下來的距離很遠,劇組的人找過來不知道要多久。這個季節山裡有不少蟲蛇,謝知只能盡力往平坦顯眼的地方挪。

  然後就是等待。

  一個人在黑暗中等待是很絕望的事。

  總會讓人記起一些不算美妙的回憶。

  山里晚上冷,身上的服裝也不厚實,謝知靠在一塊大石頭邊,回憶往事保持清醒。

  他渾身都是細小的擦傷和泥塵,滿身狼狽,沒精力在意自己的形象,只猜測一定很難看。雜七雜八地想了會兒,他放空大腦,望向未遭污染的夜幕。

  星河繁盛而燦爛,而他獨坐於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謝知的意識已經開始混沌,朦朧聽到熟悉的嗓音由遠及近:「謝知——謝知!謝知!」

  急促的聲音伴著腳步聲靠近,一道光映來。他勉力抬頭,只看到模糊的身影,還沒辨出是誰,就被一把重重地抱住了。

  良久,他聽到裴銜意微顫的聲音:

  「還好,還好……」

  他的心跳劇烈,呼吸急促,嗓音活像吞了把沙,啞得嚇人。

  裴銜意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謝知的意識不甚清晰,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疑惑地偏過頭,不是很確定地問:「裴先生?」

  裴銜意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沉沉地嗯了聲,脫下外衣給他披上,動作很輕很輕地碰了碰他受傷的小腿,連呼吸都停住了:「很痛吧。」

  謝知沒有回答,恍惚地想:是他啊。

  這三個字像滴落在水中的墨,淺淺洇開,漸漸無影,意識隨著心底輕微的嘆息歸入沉寂。

  他早就筋疲力盡,看到裴銜意,便放心地閉了眼。

  不過也沒睡多久。

  半昏半睡中,謝知被輕微的動作晃醒,睜開條眼縫,覷見前方模糊搖曳的斜坡,深夜的山被蟲鳴聲襯得很靜,星光與月光灑在地上,映出條條深一道淺一道的影子。

  他陷在蒙昧里,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有人在背著他走。

  托著他的手強健有力,背脊寬闊踏實,傳來的呼吸聲很沉。

  遠處隱約有燈影和人聲,裴銜意在朝著那兒一步步靠近。

  動作再輕也避免不了腿上的劇痛,謝知沒忍住嘶了聲。

  裴銜意的腳步一頓,側過頭,聲音很溫和:「乖,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乖?

  他在哄我?

  謝知飄著的意識想著,眼皮又酸又澀,好像應了聲,又好像沒有,雙眼疲倦地闔上,在涼涼的夜風、醇厚的木質調香與汗濕的溫暖肩背上,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在醫院裡了。

  小D和董玟守在病床邊,見他醒來立刻呼天和地地去喊醫生,劇組送來的花和籃子堆滿了床頭櫃,網上放出他拍戲受傷的消息,引來一票粉絲心疼。

  那麼熱鬧,卻唯獨不見裴銜意。

  謝知腿骨輕微斷裂,修養了半個月才回去拍戲。

  等兩個月後殺青回到那棟別墅,裴銜意也沒主動提起過那晚。

  倒是小D忍不住多嘴,誇張地描述:「裴先生當時站在導演身邊,看到您掉下去,臉都嚇白了!他不顧危險要直接衝下去找您,誰都攔不住,手錶袖扣都丟下面了,也沒去找,立刻就送您來醫院了。」

  末了還嫌不夠,再添一句:「他一直守在病床邊,可惜沒等到您醒,公司有急事就先回去了。」

  小D有顆當紅娘的心,可惜謝知天性冷淡,自小的經歷也沒有告訴他人與人的相處該是如何的,遭逢人生大劫後,更不願再多想。

  即使動過什麼可笑的猜測,面對不露聲色的裴先生,更像是自作多情。

  裴先生是個很好的好人,僅此而已。

  大廳里傳來陣歡呼聲,打破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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