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變成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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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季節,耒陽城。

  被厲嘯天要求開始秘密訓練金龍衛的蕭星寒,一早就出門了。昨日連燼閉關修煉了,穆妍親自騎馬送拓跋嚴去了蘇家。

  從蘇家回蕭王府的路上,穆妍半路碰上了南宮晚。

  此時旭日初升,清早的陽光並不烈,但也有了熱度。而南宮晚穿著一身白色的裙子,漫步走在耒陽城的大街上,原本用來遮光的黑色斗篷早已不見了,露出了她那張依舊蒼白羸弱,卻帶著喜色的臉龐,端的是個我見猶憐的病美人兒。

  穆妍可以理解,不提南宮晚的人品,她從出生到現在都不能見陽光,確實很苦逼,甚至她性格之中的陰暗面,跟從未接觸過陽光也是有某種關係的。

  南宮晚帶著兩個容貌清秀的丫鬟,其中一個亦步亦趨地為南宮晚撐著傘,雖然傘遮住了大部分的陽光,避免直射到南宮晚身上,但南宮晚依舊能夠感覺到無處不在的明媚陽光,感覺到陽光照在身上那種暖洋洋的感覺。

  「小姐,是蕭王妃。」南宮晚的一個丫鬟小聲提醒她,南宮晚才抬頭,發現穆妍正騎馬而來。

  看著那個英姿颯爽地坐在馬背之上,容顏絕色,如神女下凡的女子,南宮晚眼底閃過一絲妒色,原本的好心情,也瞬間蒙上了一層陰影。

  南宮晚不想承認,可她現在能夠從黑暗中走出來,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站在陽光下,都是穆妍的功勞。而南宮晚更不想承認的是,即便她身體完全恢復了,變得很健康,她的容貌,永遠也無法超越穆妍。南宮晚更不會忘記,她這輩子喜歡過的唯一一個男人,看上了穆妍……

  穆妍神色淡淡地看了南宮晚一眼,便收回視線,從南宮晚面前策馬而過。事實上南宮晚的病是沒有辦法根治的,穆妍給她的治療,只是通過外用的藥物讓她可以不再懼怕陽光,但她必然會對那種藥物產生依賴性,藥不能停,否則依舊會被陽光所傷。而穆妍同時給了南宮晚內服的藥方,可以讓她的身體狀況得到很大的改善,並且在被陽光傷到之後,能夠很快恢復。

  當然了,穆妍那麼認真地對待南宮晚的病,並非是為了南宮晚,只是為了順利得到蠱術秘籍而已。

  南宮晚回到四方客棧,見到了南宮儷。

  「晚兒,如何?」南宮儷拉著南宮晚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娘,已經沒事了。」南宮晚伸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臉,看著南宮儷說。

  南宮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太好了!娘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作為神醫門的門主,南宮儷其實一早就知道,南宮晚的病是因為她天生的血液有問題造成的,骨子裡帶來的,治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今,南宮晚能夠過上正常的生活,已經很好了,南宮儷接受這樣的結果,而神醫門有條件為南宮晚提供充足的藥物。

  「謝謝娘。」南宮晚抱著南宮儷說,「我以後一定會努力提升實力,不給娘丟臉的。」

  南宮儷眼底閃過欣慰的笑:「晚兒有這份心就很好了,只要晚兒爭氣,這神醫門的少主之位,娘便給你留著,誰也不能多說什麼。」

  「娘放心,我會盡力的。」南宮晚看著南宮儷說。

  不多時,南宮儷從南宮晚的房間出來,去了隔壁覃樾的房間。

  南宮儷推門進去,就看到覃樾面前放了一大桌各色小吃,正在很開心地吃著。

  南宮儷微微皺眉走了過去:「你怎麼到哪兒都改不了能吃的毛病?」

  「師尊,能吃是福。」覃樾站了起來,對著南宮儷行禮。

  南宮儷抬手,示意覃樾不必多禮,她坐了下來,看著覃樾說:「這次你帶晚兒前來求醫,還算順利,為師打算今日晚些時候便帶著晚兒啟程回神醫門。」

  「弟子不用跟隨師尊回去嗎?」覃樾看著南宮儷問。

  南宮儷微微搖頭:「你暫時不用回去,為師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請師尊吩咐。」覃樾微微垂眸。

  「你應該沒有忘記武邈和如心吧?」南宮儷看著覃樾問。

  覃樾搖頭:「當然沒有。」

  「蛇丹必然已經不存在了,為師便不再提。」南宮儷看著覃樾說,「原本為師並不在意武邈那個叛徒是死是活,但如心失蹤這麼久都沒有音信,為師懷疑,她有可能落入了武邈的手中,至少也跟武邈脫不了干係。當初如心利用武邈的兒子養血蹤蠱,去尋找武邈,而後兩人便都消失了,這件事,你很清楚。」

  「是。」覃樾微微點頭。

  「如心是神醫門的弟子,她真落入武邈手中,倒也罷了,假如她和武邈都落入了別人手裡,未必不會出賣神醫門,進而做出對神醫門不利之事。」南宮儷看著覃樾說,「所以,接下來你的任務就是,找到他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相信你不會讓為師失望的。」

  覃樾微微皺眉,南宮儷冷笑了一聲:「別告訴為師,你不知道該怎麼做。武邈的親生兒子,現在就在耒陽城裡,取他的心頭血,用為師教你的血蹤蠱去尋人,很簡單。」

  「他是蕭王妃的人,弟子……」覃樾的神色有些為難。

  「怎麼?你為了你的心上人蕭王妃,是要忤逆為師的意思嗎?」南宮儷的面色倏然冷厲,「覃樾,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作為神醫門的弟子,你如果為了一個女人,置神醫門的利益不顧的話,後果是什麼,你很清楚!」

  覃樾垂頭,恭聲說:「師尊請息怒,弟子會完成師尊交待的任務!」

  「很好!」南宮儷看著覃樾冷聲說,「那為師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記著,三個月之內,必須回神醫門復命!」

  「是!」覃樾恭敬地說。

  是夜,南宮儷帶著南宮晚,和神醫門的高手一起離開了,連個幫手都沒有給覃樾留,只給覃樾留下了一個表面看來讓他很為難,並且不好完成的任務。

  南宮晚在離開之前,過來找了覃樾一次,覃樾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態度,只說讓她好好保重。而南宮晚的傷心究竟有多少,又能持續多久,覃樾根本就不在意。

  覃樾依舊住在四方客棧的那個客院裡面,雖然只剩了他一個人。

  身在蕭王府的穆妍當夜就接到了消息,知道南宮儷和南宮晚母女都走了,覃樾卻一個人留了下來,至於覃樾留下要做什麼,稟報消息的周正並不知道。

  第二天,傍晚時分,蕭星寒一個人騎著馬從護城軍大營回耒陽城,走到半路,碰上了覃樾。

  覃樾手中提著兩壇酒,突然出現攔住了蕭星寒,微微一笑說:「你們都不想盡地主之誼,那便我來請了,賞臉喝一杯,一起聊聊?」

  蕭星寒並未停下,策馬繼續往前走,冷漠的聲音傳入了覃樾的耳中:「沒空。」

  覃樾看著蕭星寒眨眼的功夫就要消失在視線之中,微微皺眉,說了一句:「你沒空的話,那我只能去找蕭王妃了。」

  片刻之後,蕭星寒調轉馬頭,回到了覃樾面前,看著他冷聲說:「想死就直說!」

  覃樾輕咳了兩聲:「千萬別誤會,我不想破壞你們夫妻感情,我是真的有正事要找你們,你給點面子,否則我就只能去找蕭王妃聊了。」

  「說!」蕭星寒冷冷地說。

  覃樾唇角微勾:「說來話長,酒我已經帶來了,請吧。」話落提著手中的兩壇酒,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沒多久之後,覃樾在一個湖邊席地而坐,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打開了他帶來的兩壇酒。

  蕭星寒在距離覃樾兩米遠的一塊大石上面坐了下來,覃樾把其中一壇酒朝著蕭星寒扔過來,蕭星寒接住了,並沒有喝。

  「這還是我從你們天厲國皇宮裡偷來的,味道應該不錯。」覃樾看著蕭星寒說,「把面具摘了吧,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覃樾在很多年前見過少年時期的蕭星寒,那會兒蕭星寒在天下各處遊歷,並未遮掩自己的容貌。涼城再見的時候,蕭星寒臉上就戴著面具,到現在還是。覃樾認為蕭星寒比自己長得好看,並不是他最近見到過蕭星寒露出真容,只是從記憶中的容貌來講,他認為蕭星寒只要沒有毀容,現在應該還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蕭星寒摘掉臉上的面具,覃樾唇角微勾,提著酒罈,對蕭星寒說:「你的容貌並沒有太大變化。」單從五官來講,覃樾現在還能從蕭星寒臉上看到當年那個少年神醫的影子,只是要說氣質的話,則是完全變了個人。曾經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如雕塑一般的男人。

  兩人喝了幾口酒,幾乎同時放下了酒罈,蕭星寒也沒問覃樾什麼時候見過他,就聽到覃樾問了一句:「修羅是何物?」

  蕭星寒知道覃樾為何要問這個問題,因為這是穆妍寫給覃樾的天元丹配方中的其中一味藥,但覃樾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蕭星寒簡單描述了一下修羅草的外形,覃樾眼中閃過一絲瞭然:「我知道了。」覃樾在神醫門南宮儷住的地方見過這種藥材,他問過南宮儷,南宮儷只說那是偶然采來觀賞的,連名字都沒有。

  「那本蠱術秘籍沒有問題,但神醫門是不是只有這一本,我也不太清楚。」覃樾對蕭星寒說,「對你們來說,那本基礎的蠱術秘籍應該是最需要的,但我並不覺得你們會用蠱害人,只是直覺。」

  「不要說廢話。」蕭星寒冷冷地說。

  覃樾無語望天:「看來你也拒絕跟我做朋友,雖然我覺得不太理解,不過還是尊重你們的選擇。現在說正事吧,我師尊要求我用沈家那個孩子的心頭血養血蹤蠱,尋找神醫門的叛徒原恆,這件事,你怎麼看?」

  「這是你的事。」蕭星寒冷聲說。

  覃樾神色淡淡地看了蕭星寒一眼:「我承認你很強,但假如我真的要抓沈贇之的話,你們攔不住我。」

  蕭星寒開口,聲音冷漠地說了一個地名。

  覃樾微微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你要找的人在那裡,滾吧。」蕭星寒話落,面具已經戴回了臉上,起身大步離開了。

  覃樾看著蕭星寒的背影聲音幽幽地說:「你在蕭王妃面前也是這個樣子?她怎麼還沒打死你?」

  蕭星寒沒有理會覃樾的疑惑,而覃樾把蕭星寒說的那個地名記下了,神色莫名地自言自語了一句:「他們竟然真的知道原恆的下落,明月國的毒宗麼……」

  蕭星寒回到蕭王府,把遇到覃樾的事情告訴了穆妍。

  「他要找原恆,你把毒宗的所在之地告訴他了,他一個人去會不會有點危險?」穆妍微微蹙眉。

  覃樾說得沒錯,假如他真想抓沈贇之的話,蕭星寒和穆妍攔不住。而蕭星寒和穆妍早就知道毒宗的具體位置,是連燼告訴他們的。他們一直沒有對毒宗做什麼,主要原因是礙於杜午的蠱術,他們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想輕舉妄動。

  如今蕭星寒和穆妍從神醫門得到的這本蠱術秘籍,應該叫做蠱術入門,其中詳細地寫了蠱術的原理,但具體的蠱毒及解法,秘籍之中只有幾種比較簡單的,尋蹤蠱血蹤蠱這些都在內。

  穆妍並不確定神醫門是否還有其他更高深的蠱術秘籍,不過現在她得到的這本確實是很有用的,和南宮晚的交易絕對不虧。

  蠱術比起一般的毒術要更加陰毒,穆妍想學蠱術,並不是想用蠱術害人,更多的是想防身,避免被敵人的蠱術所傷。

  這會兒穆妍在想,假如覃樾一個人找到了毒宗,遇上杜午和晉連城,在毒宗的地盤,未必能夠全身而退,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聽到穆妍話語之中的擔憂,蕭星寒輕撫了一下穆妍的頭髮,目光幽深地看著她問:「你在擔心覃樾?」

  穆妍很淡定地點頭:「是啊,我在擔心他,怎麼了?」

  「不怎麼。」蕭星寒眸光微暗,「你擔心也沒用。」

  穆妍噗嗤一聲笑了,捏了一下蕭星寒的臉說:「蕭寒寒,吃醋的時候能不能反應更大一點點?」

  「你想要什麼反應?」蕭星寒顯然有些沒太懂穆妍的意思。他不希望穆妍覺得他在限制她和別人的來往,更不希望穆妍懷疑他對她的信任,所以雖然心裡有些吃味,但也只是說了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而已。

  「譬如說強吻什麼的……」穆妍話音未落,蕭星寒心領神會,伸手把穆妍抱過來放在自己腿上,低頭就是一個霸道熾熱的長吻……

  穆妍感覺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蕭星寒終於放開了她,額頭抵著額頭,目光幽深地看著她說:「原來你喜歡這樣?嗯?」

  穆妍小臉紅彤彤的,眼睛眨了眨說:「感覺,還不錯。」

  於是,蕭星寒抱起穆妍往床邊走去,決定進行更深入的交流,因為他感覺也非常好……

  直到第二天清早,蕭星寒自己起床準備出門,想要讓穆妍多睡會兒,結果穆妍醒了,抓住蕭星寒的衣袖,才終於再次提起昨夜沒有聊完的正事,關於毒宗和覃樾的安危。

  蕭星寒坐回了床邊,拉了一下被子,蓋住穆妍裸露的香肩,然後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了懷裡,看著穆妍說:「我該出門了。」

  「嗯,晚一點沒關係的。」穆妍神色慵懶地窩在蕭星寒懷裡說,「我在想,這次要不要跟覃樾聯手,把毒宗給滅了。」

  「你不能去。」蕭星寒看著穆妍說。蕭星寒現在正在給厲嘯天訓練金龍衛,不能離開耒陽城,穆妍也不能突然玩失蹤,就算能,蕭星寒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去。

  「我沒想自己去。」穆妍微微搖頭說,「派些劍龍衛過去,協助覃樾,這是互利共贏的合作,錯過這次機會,以後我們就只能自己對付毒宗了。」

  蕭星寒輕撫了一下穆妍的小臉說:「好,你安排吧。」

  穆妍湊過去,在蕭星寒臉上輕吻了一下,然後推了蕭星寒一把:「你快去忙吧,晚上早點回來。」

  不多時,穆妍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看著蕭星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然後就穿衣起身了。

  一大早,身在蕭王府的劍龍衛都被穆妍召集到了一起。

  「周正,覃樾到哪兒了?」穆妍問周正,先前周正一直在監視覃樾,清早突然回來了。

  周正神色恭敬地說:「夫人,覃公子尚未離開耒陽城。」

  穆妍愣了一下,有點意外,她本以為覃樾昨晚就走了,沒想到他這會兒還在耒陽城裡。

  「覃公子說,耒陽城裡有家包子鋪的包子很好吃,他怕這次走了之後很久都吃不到,所以準備今早多買一些帶走。」周正對穆妍神色認真地說。

  穆妍無語:「好吧。」

  穆妍選了四十個劍龍衛,讓周正帶隊,秘密離開了耒陽城,交給他們的任務是,接下來聽候覃樾的差遣,目標是,滅掉毒宗。穆妍還給了周正一封信,讓他帶給覃樾。

  艷陽高照,覃樾背上背著一個不小的包袱,騎著一匹剛剛買來的馬,緩緩地出了耒陽城。

  走到昨夜和蕭星寒喝酒的那個湖邊,覃樾停了下來,翻身下馬,神色淡淡地說了一句:「小周,出來吧。」

  周正閃身而出,拱手叫了一聲:「覃公子。」

  「為何還跟著我?」覃樾看著周正問。兩人曾經在四方客棧後院的茅廁接過頭,並不陌生了,覃樾知道周正的名字。

  「這是夫人給覃公子的信,覃公子看過之後就知道了。」周正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了覃樾。

  覃樾唇角微微勾了起來,接過那封信,打開,看著裡面飄逸靈秀的字跡,忍不住點了點頭,而信中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寥寥數語。穆妍在信中說,她想滅了毒宗,所以派了人跟覃樾一起去明月國,並且預祝他們這次合作愉快。

  覃樾把信收起來,放進了袖子裡,看著周正問了一句:「蕭王府是誰做主?」覃樾很確定,昨夜蕭星寒的意思就是讓他自己滾蛋,結果今天穆妍又派了人過來。

  周正神色認真地說:「夫人做主。」

  覃樾呵呵笑了起來,神情很是愉悅地說了一句:「你家主子沒被打死真是命好啊。」

  「覃公子,接下來請多多關照。」周正客氣地對覃樾說。

  「合作愉快。」覃樾微微一笑。

  覃樾走之後沒幾天,穆妍收到了東陽國傳來的消息,東陽國皇帝東方徹病重,太子東方紫煜已經將大部分權力握在手中,東陽國皇室,很快就要變天了。

  對此,穆妍樂見其成。

  事實上,假如沒有晉連城這個兒子的話,東方徹會是個好皇帝。可惜,東方徹對蓮心的痴情在蓮心死後全都變成了對晉連城無條件的寵愛,導致晉連城變得無法無天,而東方徹卻始終不肯放棄他。

  晉連城死而復生的消息,是蕭星寒和穆妍傳出去的,而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激起東陽國皇室的內鬥。

  東方紫煜應該最清楚,假如晉連城回歸東陽國皇室,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所以他會不遺餘力地讓自己儘快坐上那個皇位,即便是讓東方徹去死。

  東方徹突然病重,如果說東方紫煜沒有做什麼的話,穆妍是不相信的。穆妍在想,接下來只要東方紫煜加快腳步,而晉連城不能及時回歸,一旦東方徹死了,晉連城再想回到東陽國皇室,名正言順地拿回原本的身份,就很難了。

  東陽國皇宮。

  東方徹一病不起,已經多日沒有上朝。這天他強撐著下地去上朝,結果早朝到了一半,就暈倒在了朝堂之上。

  東方徹幽幽醒轉,耳邊響起皇后姚瀅溫柔的聲音:「皇上,把這藥喝了吧。」

  東方徹猛然抬手,把姚瀅手中那碗冒著熱氣的藥給打翻在地,漆黑的藥汁灑在了姚瀅身上,她手背上面也被燙到了,卻仿佛感覺不到疼,只是拿了個帕子,輕輕地擦了一下,就把帕子扔在了地上,神色平靜地開口說:「還不快收拾了。」

  宮女很快把地上收拾乾淨,姚瀅輕輕擺手,所有下人都退下了,月華宮中僅剩下了躺在床上的東方徹,和站在床邊的姚瀅。

  「你這個毒婦!朕要廢了你!」東方徹看著姚瀅厲聲說。

  姚瀅卻笑了,笑著搖頭:「誰有皇上毒?皇上為了那個現在不知死活的野種,要廢了紫煜的太子之位,皇上可不要忘了,紫煜是正宮嫡長,名正言順,他可是皇上的親兒子!皇上的心,真的好偏哪!」

  「你們母子想要皇位,做夢!」東方徹看著姚瀅臉色難看地說,「只要朕還有一口氣在,這皇位永遠都不會是你們的!」

  「皇上如果沒有那一口氣了呢?」姚瀅冷笑,「臣妾忍了很多年了,本以為那個女人死了,一切都過去了,卻沒想到,皇上為了那個女人留下的野種,對我們母子,竟這麼狠心!這麼多年,臣妾辛辛苦苦執掌後宮,從沒有行差踏錯。紫煜文采武功樣樣出挑,一直在努力當一個好太子,可這些,全都抵不過那個死去的女人給皇上留下的念想!」

  「姚瀅,朕當年就該廢了你,把皇后之位給蓮心!」東方徹看著姚瀅厲聲說。

  姚瀅哈哈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下來了,她看著東方徹,眼中有愛,也有深深的怨恨:「皇上後悔了?可惜,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父皇,母后。」東方紫煜走了進來。他一身太子朝服,比起曾經顯得更加成熟穩重了,看著東方徹的眼神,再沒有任何溫度。

  晉連城還沒死的消息剛傳開的時候,東方紫煜頗有幾分焦慮,因為他一方面擔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心知自己要儘快得到皇位,另外一方面,他又不想被人詬病,背上弒父篡位的罵名。

  然而,東方徹的行為讓東方紫煜連那點猶豫都不剩了,因為東方徹竟然迫不及待地暗中寫了一紙詔書,詔書的內容就是廢掉東方紫煜的太子之位,給晉連城。那張詔書原本是秘密的,只有東方徹知道,但被東方紫煜無意中看到了。

  東方紫煜覺得太可笑了,他也真正意識到,無論他做得再好,在東方徹心裡,永遠都不如晉連城那個兒子。而東方徹寫下的那張詔書,在東方紫煜看來,更多的是東方徹為了接下來歡迎晉連城回歸,送給晉連城的禮物,用來討晉連城歡心的。

  姚瀅和東方紫煜母子,從那以後,便對東方徹死心了,而姚瀅開始暗中給東方徹下毒,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下的是慢性的毒藥,如今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東方徹的身體已經不行了,現在只是在等死而已。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最主要的原因是,天厲國執掌兵權的是姚大將軍,姚大將軍就是皇后姚瀅的親哥哥,皇宮已經完全在姚瀅和東方紫煜的控制之下了。

  東方徹之所以會變得這麼被動,是因為在晉連城死後,他的身體便大不如前,後來突然又得知晉連城死而復生,大悲大喜之下,又老了好幾歲,而姚瀅和東方紫煜偽裝得太好,東方徹沒想過他們竟然會對他下毒手。

  「紫煜,你太讓父皇失望了!」東方徹看著東方紫煜冷聲說。

  「彼此彼此,父皇也沒有給兒臣一點希望!」東方紫煜面無表情地說,「聽說父皇的遺詔已經寫好了?」

  東方徹現在還能有命在,只是因為東方紫煜想要找到東方徹秘密寫下,不知藏在何處的遺詔。東方紫煜知道遺詔上面寫的繼承皇位之人定然是晉連城,他不希望那樣的東西真的落入晉連城的手中,對他來說,會很麻煩。只是東方紫煜暗中派人把皇宮各處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並沒有找到。

  東方徹突然仿若癲狂地笑了起來,笑得胸腔都在震動,然後劇烈咳嗽不已,一口血吐了出來,卻依舊還在笑。曾經那個精神奕奕的東陽國皇帝,如今鬢邊已經生了華發,面龐消瘦,臉色蒼白髮青,看起來命不久矣了。

  「朕早就把遺詔寫好了,就算你們搶了朕的皇位,到時候連城拿著遺詔回來,他才是名正言順的!」

  「很,好!」東方紫煜眸光一寒,一字一句地說,「這都是父皇逼我的!」

  看到東方紫煜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意,東方徹神色有些慌亂:「你……你想做什麼?」

  「明日是個好日子,用來當父皇的忌日,再好不過!」東方紫煜冷聲說。自從得知晉連城還活著,東方紫煜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他承認,東方徹還能活到現在,不管有多少理由,他始終沒有狠心下殺手也是原因之一。

  在東方紫煜心底,作為東陽國皇室的正宮嫡長皇子,他終究是渴望能夠得到東方徹的認可,能夠光明正大地坐上本就該屬於他的皇位。然而,東方徹的行為,讓東方紫煜失望透頂。

  如今,東方紫煜不想再等了,以免夜長夢多,再生變故。

  聽到東方紫煜的話,東方徹神色一僵,猛然瞪大眼睛,突然伸手拽住了姚瀅的衣袖,看著他們母子聲音急切地說:「是朕錯了!紫煜,你別這樣!你放心,再過十年,不,再過三年,朕就主動退位,把皇位交給你!你不必急於一時,這樣會讓人詬病,懷疑你弒父篡位的!」

  「再過十年?再過三年?」東方紫煜冷笑,「父皇心裡在想什麼,兒臣清楚得很!父皇根本不怕死,唯一的留戀,就是晉連城那個野種!父皇現在肯低頭,也是為了晉連城!父皇是不是認為晉連城很快就回來了,先哄住我,留著父皇的命,等晉連城回來,父皇就可以與他父子團聚,然後親手把皇位交給他,並替他掃清一切障礙?」

  東方徹眼眸微黯,東方紫煜冷哼了一聲說:「父皇對晉連城的愛,真是感天動地,讓兒臣都好生嫉妒呢!看在我們父子一場,兒臣留父皇的命到明日辰時,在這期間,假如晉連城真的回來了,兒臣認了!」

  東方紫煜話落,轉身離開了。姚瀅坐在床邊,拿著一個帕子,擦拭著東方徹嘴角的血跡,看著東方徹輕聲說:「皇上別怕,你很快就可以去地下,和你心愛的蓮心團聚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送你們的寶貝兒子連城下去陪你們的。」

  東方徹一直睜著眼睛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到了第二天辰時,他的眼睛依舊睜著,可是身體已經沒有了溫度。

  「太子殿下。」大將軍姚昶秘密進了宮,在御書房裡面見到了坐在龍椅上面的東方紫煜。

  「怎麼樣了?」東方紫煜看著姚昶問。

  姚昶微微搖頭:「晉國公府該找的地方都找了,沒有找到遺詔。」

  「那便不用找了。」東方紫煜目光幽深地說。

  姚昶垂眸:「是。」

  這已經不是東方紫煜第一次派人秘密搜查晉國公府,然而始終一無所獲。不過東方紫煜本就是太子,東方徹駕崩,東方紫煜不需要遺詔,便可以順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一切都安排好了?」東方紫煜看著姚昶問。

  姚昶點頭:「是,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太子和大將軍暗中聯合謀權篡位,並且沒有操之過急,用了相當長的時間,徐徐圖之,到如今,一切已經盡在掌握。

  「辛苦了。」東方紫煜看著姚昶說。東方紫煜已經娶了姚大將軍府的小姐姚語晴做太子妃,所以姚昶不但是他的舅舅,還是他的岳父。

  「太子,晉國公府那邊,要不要……」姚昶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東方紫煜神色平靜地說:「不必,他們掀不起什麼風浪,留著還有用。」

  「是。」姚昶點頭。

  旭日初升的時候,東陽國大陽城皇宮中傳出消息,已經病重多日的皇帝東方徹,駕崩了!

  太子東方紫煜繼位成為新皇,登基大典定在六月十九。

  明月國,毒宗所在之地。

  晉連城猛然驚醒,摸了一下額頭,滿頭的冷汗。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裡面東方徹滿身是血,死死地抓著他不放,說要帶他一起,去陰曹地府和蓮心一家團聚……

  「赤焰。」

  杜午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晉連城下了床,對著杜午所在的方向恭敬地行禮:「師父。」

  晉連城如今雙目失明,已經數月沒有離開過毒宗了。杜午先前外出並未帶晉連城,如今突然回來,晉連城隱隱地在期待杜午能夠給他帶回好消息。

  「鬼醫,找到了。」杜午看著晉連城,聲音低沉地說。

  晉連城神色一喜,猛然握住了拳頭:「師父,鬼醫在哪?」

  「為師把人帶回來了。」杜午話落,晉連城聽到了輪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微微偏了頭,神色莫名。

  晉連城看不到,一個坐在輪椅上面的男人,出現在不遠處。他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模樣,面龐清瘦,眉目溫和。

  「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晉連城冷聲問。

  坐在輪椅上面的鬼醫,神色平靜地說:「赤焰公子,你現在需要考慮的是,想要摘了誰的眼睛,變成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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