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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方祇狠狠抽了口煙。不行,太不是東西了。他想。人不能那麼下作。

  但是這麼下去早晚得出事兒。岳方祇慢慢冷靜了下來。自己反正這輩子就這樣了,可白墨還那麼年輕。

  最後他踩滅了煙,心想,不能讓白墨留在這兒了。

  他知道有個合適的去處,白墨在那兒會好好的。

  天空黑漆漆的,岳方祇抬起頭,心想,人這輩子,真是不容易。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生活好像從來就很難順順噹噹。你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日子就變成一片泥沼了。等到回過神來,人往往已經被淹沒,逃不掉了。

  這回他學乖了,他得趕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把這片泥沼解決掉。

  第22章

  岳方祇去找了甜姐。

  理髮和蒸乾糧一樣,也是門手藝,並且比蒸乾糧輕巧體面多了。吉祥街上來來往往不乏各類劇團的演員,甜姐也有門路。除了日常應付街坊鄰居,他們收入的大頭來自於給演出的小藝人做造型。混好了去各種拍攝里露臉的時候也有。

  甜姐對岳方祇突然想把白墨送過來感到奇怪。老實說,白墨是個乾淨漂亮的男孩子,這樣的男孩子往店裡一站,肯定是很招客人喜歡的。甜姐自然也喜歡。問題在於,他看上去其實不太適合這份工作。理髮師要和顧客溝通,可白墨老是不說話——畢竟是迎來送往的生意,肯定還是要能說會道的好。

  岳方祇斟酌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講沒講明白。他說白墨似乎從不替未來做打算,說他一天到晚只在店裡,哪裡兒也不去。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做個正常人呢?正常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更多的岳方祇沒說,說不出口。

  甜姐的眼睛卻似乎看透了他。世上有不少人,她慢悠悠道,是靠別人活著的。也不是說傍在誰身邊兒蹭吃蹭喝,就是他得有個念想,你明白吧?譬如寡婦靠兒子活著,兒子一死,她就覺得活著也沒意思了,日子也就稀里糊塗了。

  岳方祇聽得有點兒懵。他說你的意思是,他現在這樣,是因為沒念想了?

  甜姐搖頭,說我又不是他,我哪兒知道。不過要我說,你也別太按正常人的標準要求他了。之前精神失常上街流浪,現在能恢復成這樣,已經算是燒高香了。

  岳方祇就沉默了。

  甜姐瞥了他一眼,說你要是非想把他送來,也行。就照學徒給他開份兒工資,正好我店裡缺個打雜的。讓他跟著燕燕就行了。

  岳方祇出門的時候,聽見甜姐在後頭嘀咕:瞎折騰個什麼勁兒呢。

  他裝作沒聽見,走了出去。

  二樓朝北的屋子裡支了張彈簧床。開始說是誰午後累了就上去歇一會兒,現在那張床成了岳方祇過夜的地方。睡在那兒的頭一晚,岳方祇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了次手銃。

  結果仍然沒能阻止自己做夢。岳方祇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爬起來洗褲衩。

  從他想明白了的那個晚上起就經常會有這種事。岳方祇是個成年人了,知道夢不能當真。可那夢真的……有點兒太真了。

  白墨的腳腕和手腕都很細,輕輕一握就攥住了。夢裡他不再老是那副憂傷的樣子:有時候他笑得放浪,像個老電影裡勾人的妖物;有時候又軟弱無辜,仿佛可以任人凌虐。

  但是到了最後的最後,那些影子都會變成真正的白墨。他摟著岳方祇的脖子,把頭埋在岳方祇的胸口。

  岳方祇在心跳和大汗里醒來。

  按說夜裡發泄過了,白天應該能更心平氣和些。可是沒有。打從他想明白,那些無恥的念頭就再也沒消失過。

  有時候好端端的,哪怕他抱著籠屜從白墨身後側身而過,都能忍不住把目光盯到人家腰上去。要是不小心再看見臉,那就更麻煩了。

  岳方祇心煩意亂,幾次壓不住火,差點兒和買饅頭的顧客吵起來。

  白墨什麼都沒問,但臉上的低落是顯而易見的。

  沒過兩天,岳方祇發現白墨在那張彈簧床上先躺下了。於是他就只能回到南屋的床上去睡。

  從前也沒發現那床有多大。現在一個人躺著,卻覺出空蕩來。不過再怎麼空蕩,也總比真出了事要好。岳方祇多少覺得安心了一點兒。

  於是自此睡覺的屋子顛倒了過來。白墨睡在北屋,岳方祇睡在南屋。

  北屋陽光少,又因為正好在店鋪上

  頭,其實挺潮的。岳方祇琢磨著想把屋子換回來,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管怎麼做都很刻意。

  事到如今,他是真的沒轍。去理髮店的事他和白墨提過一次,白墨只是很緊地把嘴抿了起來。最後他用輕又啞的聲音給了岳方祇一句話:供果還沒做完呢。

  是城東一個寺院為法會過來訂的。很大一個單,他們已經忙活了三天,估計還得有四五天才能全部弄完。

  岳方祇揣摩著白墨的心思,覺得他這大概是應了的意思。白墨那麼敏感,應該是什麼都知道的。岳方祇的猶豫也好,躲避也好,不可能瞞得過他。

  夜裡北屋有輕輕的風聲。岳方祇以為是窗子沒關好,坐起來才意識到,那是白墨在哭。

  結果岳方祇一宿都沒睡好。

  他爬起來上網,網上亂七八糟什麼都有。嚴肅的地方很嚴肅,群魔亂舞的地方一片群魔亂舞。可是好像這些都離岳方祇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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