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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湛沒有抬頭,邊拼模型邊道:「治療的過程,一般都是從弱到強,不會上來就用電流。他們會先安撫你,和你聊天,讓你相信他們,獲得你的信任,讓你覺得呆的這個陌生的地方是安全的,可靠的。」

  「然後,他們會給你看各種男人的照片,觀察你的反應,猜測你的審美喜好。」

  「如果被猜中了,他們會開始給你洗腦,一遍遍告訴你,同性是可恥的、不被主流接受的,如果你有宗教信仰,還會告訴你,同性是骯髒的、要下地獄的。」

  「你反駁,他們會和你爭論,呵斥你否定你,用言語羞辱你,羞辱你的性向,你的意志力在這個過程中會被慢慢摧毀。」

  「他們還會給你聞難聞的氣味,一邊給你看男性的照片一邊讓你聞,聞到吐,產生生理厭惡。」

  「然後才會是電流,無論多少伏,都會疼……」

  江湛知道自己沒忘掉。

  就像他永遠不會忘掉溫哥華的冬天都多潮濕。

  他只是沒想到,回憶起來,細節還是那麼清晰。

  清晰到那天他乾嘔了幾次,什麼時候嘔的,他都一清二楚。

  記得年輕的護士過來,說他流了很多汗,給了他一包紙巾。

  也記得那戴著口罩的白人醫生問他:「疼不疼?」又說:「你在抖,這就對了。」

  當年的江湛,作嘔到想吐。

  第一天結束,他在診所外的花壇旁乾嘔了很久。

  所有的忍耐都在離開診所的那瞬間分崩析離。

  會憤怒、會痛苦、會難過,會質疑自己的堅持、會想這所有的一切為什麼不能早點結束。

  江湛:「會一邊顫抖一邊崩潰地想,她為什還沒死。」

  而這樣的治療,不會只有一天,醫院總是聲稱,他們的治療是按療程進行,一個療程多少次。

  他被威脅著,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

  第四次的時候,他已經崩潰了,不用誰和他說任何話,只是坐在那裡,都能讓他覺得羞恥。

  他開始生理性的乾嘔、流淚,男醫護的靠近會讓他分外排斥,電流未開,他便開始抖。

  整個過程,母親都在門外,都能透過那道沒有任何視線阻隔的玻璃,把屋內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江湛抬起視線,和她對視。

  他真的恨透了。

  他不會再愛她了。

  「啪嗒」一聲,江湛把零件扣好,聲音全程沒有起伏:「柏天衡,我現在真的不喜歡擺在窗前的那瓶花。」

  「我連溫哥華都不想再去了。」

  而他把母親的遺骨,葬在了溫哥華。

  江湛沒有說得很細,大致說了一遍,便回過頭,低聲道:「你現在能理解導演說的那些了嗎?」

  柏天衡定在不遠處,渾身發麻,喉結翻動。

  江湛把手裡的零件丟開,伸手道:「要來抱抱我嗎?」

  柏天衡無聲地用力地抱緊了江湛。

  那段他錯過的曾經,江湛終於親口說出來了,以這樣冷靜闡述的方式,把他整顆心攪得稀巴爛。

  唯一慶幸,在他面前的,並不是一個支離破碎的江湛,江湛也不是電影裡的陶雨,沒有在一段沒有克制的野蠻的關係中被折磨致死。

  是那麼強大。

  也那麼溫柔。

  江湛的手覆在柏天衡腦後,側頭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後來沒去了,我媽在門口看了一次,比我還崩潰,把我帶走了。」

  「她是希望我好的。」

  柏天衡緊緊地抱著江湛,極力的克制,肩膀顫動。

  江湛側頭在他耳畔親了親,又低聲道:「我媽知道我在修圖的,她情緒穩定的時候,我給她看過你的商圖,她還誇你了,說你真厲害,拿了那麼多獎。」

  江湛:「看到你過得那麼好,每次給你修圖的時候我都會想,我不能垮掉,還要再堅持一下。」

  「你真的幫了我很多。」

  柏天衡在輕顫中更緊地擁抱他。

  江湛拍拍他的背,安撫他,再次吻了吻,在他耳邊道:「謝謝你啊,柏天衡。」

  又說:「我都沒看過你拿獎。」

  「你這麼厲害,再拿一次獎,讓我看看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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