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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昀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整理東西,還勉強看得見,也就沒開中央的照明燈。
過了一會兒,蕭衡抽完煙也上來了,推門進來,就看見廖昀背對著他,在門口彎著腰整理行李,屋裡很黑,廊燈映照的光是橘黃色暖光,也只照亮了它旁邊的一點地方。
「你怎麼不開燈?」
「我不需要光,有你就夠了。」廖昀頓了頓,慷慨激昂道,「蕭老師,你是我人生路上的燈塔。」
「別跟我貧,好好說話。」
「習慣了,小時候我屋兒燈壞了,一直沒人修,就一直這麼住著。」廖昀一邊拿出睡衣一邊說。
「你家沒有人嗎,為什麼不修?黑著燈,你不會被絆倒嗎?」蕭衡十分震驚。
廖昀頓了一下,站直身子轉過身來面對著蕭衡說:「有人,一直有人,我沒告訴過他們燈壞了,不願意麻煩他們。其實也不是全黑,需要光的時候,拉開一點窗簾,就看得見了,街上的光很足,照的進來。」
蕭衡繼續震驚,從小到大,孩子屋裡燈壞了,孩子不說,家裡就沒有大人發現過嗎?廖昀他從小到大,又經歷了什麼。
這麼想著,卻也習慣性地伸手去開燈。
「後來我不住那裡了,卻也習慣了不開燈。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是要開燈的。」
廖昀說完,也伸手去開燈。
是廖昀的手先落在開關上,遲疑之間蕭衡來不及改變動作的軌跡,他的手落在了廖昀的手上。
兩人同時輕輕用力,燈亮了,廖昀被蕭衡別在身前,蕭衡正面看清了廖昀的臉。
突然的碰觸,觸電的感覺,驚悸於溫熱的暖意順著重疊的手指湧向四肢,這種接觸,同之前有準備的故意拉扯帶給廖昀的感受時完全不一樣的。
廖昀下意識地抽回手,卻被蕭衡拉住,就那樣按在開關上,轉身將他整個人都抵在牆上。
「一直沒問過你,從小到大,你是怎麼過的?」
廖昀開始緊張,不是因為靠得這麼近,而是因為蕭衡的問題,他不知道該怎麼答。
想傾訴,卻無從說起。
「一個人」
廖昀沒有選擇隱瞞,也沒和盤托出。
「挺不容易的是不是?」
蕭衡沒有追問「一個人」指什麼,只是很輕很輕地關懷。
我知道你跟不容易,
我見你哭得很慘,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還好,習慣了就好。」
「你說你依賴我,是出於什麼樣的立場呢?」蕭衡忽然認真地看著他。
廖昀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是啊,我到底,出於什麼立場呢?或許真的是,用來彌補缺失的那一塊?畢竟廖昀知道自己性別男,取向女。
忽然想到山上的場景,走過的路,廖昀覺得,對他來說,沒區別的吧,是份真誠的感情就夠了,不舍不棄。
廖昀覺得嘴巴有點干,喉嚨有點緊。
困在角落的廖昀,忽然伸手抱了抱蕭衡。
把頭埋到蕭衡的頸間,感受他存在的氣息。
蕭衡側臉有微不可聞的柔軟碰觸,不用去猜那是什麼。
隨便只是眨眼之間的一個輕吻,卻像過了一個世紀。
蕭衡手鬆開廖昀的手,原地愣了三秒鐘。
「你真,出乎我的意料。」
蕭衡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錯,過獎了。」廖昀添了一下嘴唇,心情莫名得好。
「我可是你的老師,還握著生殺大權呢。」
「我又沒幹什麼,就當表達一點崇敬之意吧?」
「你太沒大沒小,我得罰你面壁思過。」說著,蕭衡也繃不住笑了出來,是啊,他本身也就不是什麼為人師表的料,沒在乎過自己為人師表這層身份。
至於接不接受廖昀,那是另有原因。
「面壁思過,我比較喜歡後面那面牆,我發現這個方向,能摸到你的影子。」廖昀走過去,說著抬起了手,手指在牆上的投影剛好落在蕭衡的肩頭。
「你不會是喜歡我吧,小直男?」蕭衡想逗他一下,他貼近廖昀的側臉,鼻息在耳畔清晰可聞。
突然被逼在牆邊的廖昀有些驚訝,感覺有點缺氧,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臉紅了。
蕭衡忽然又鬆開了他,「你當著我的面違紀,還面不改色?」
「誰要喜歡你啊,沒有面不改色。」廖昀說,這不是,臉紅了嗎,廖昀心裡想。
「而且,就算喜歡你不算違紀,是以成年人的立場。」廖昀著重強調了下「成年人」那幾個字。
也算是想清楚了,正面回到了他最初的那個問題。
成年人,這算什麼暗示,太露骨。
蕭衡長出一口氣,廖昀對他來說,越來越限制級了。
兩人心裡各懷鬼胎,七上八下不明不白地在賓館睡了一夜後,廖昀想清楚了,決定了,那個能打破一切的人,只能是蕭衡。
自從和蕭衡有了交集,快樂是真的,還管別的幹嘛,他確實想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廖昀看得出蕭衡的拒絕,表面不羈於世,實際挺冷漠的,困住這個人,不容易。
廖昀人生的前十九年,就是這樣寡淡又草率,仿佛別人青春年少里那些相似大起大落,連他心中的一點水花都沒激起。
很不巧,世事無常,遇到蕭衡之後,他重新認識了自己,他其實就是個撞了南山也不回頭的偏執狂,見了棺材也不掉淚的小變態。因為蕭衡,很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