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戴老先生被迫坐上會長位置,年年叫苦不迭,遇上什麼鑑定的場合不請上魏南河或杜佑山,他還真沒有底氣出席,眼巴巴盼著換屆,恨不得立刻把這燙手山芋丟出去。

  文物保護協會和古玩收藏協會兩會會長,雖說沒有什麼直接收益,但這個頭銜抬出來,能壓死圈內一大批人!人人都仰望著戴老先生,誰會知道,他常常急赤白臉地攥住魏南河嘮叨:「快快快!給我看看這件上古陶器是不是假的,我馬上要接受某某雜誌採訪了!」

  這一次換屆,無論如何得換人,若不換,戴老先生叫囂著要殺了魏南河和杜佑山再自殺,沒法子,他老人家這些年壓力太大,快被折磨出精神病了;換屆前期工作,提早一個多月開始緩慢進行,杜佑山幾年前,就將一個考古研究院的研究員推薦入會,明里暗裡的提攜,而魏南河一直按兵不動,杜佑山以為自己穩操勝券,正得瑟著呢!哪想魏南河竟在這時,丟出一個剛剛入會的楊小空。

  魏南河簡直是瘋了!杜佑山只看一眼候選人的推薦表,便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在辦公室里打轉,「二十三歲?憑那小綿羊?魏南河分明是耍我!」

  「沒規定要限制年齡吧?」武甲撿起推薦表,抹平整往下看,「上面說,他是魏枕溪的嫡傳弟子,這個來頭確實很有衝擊力,畢竟魏老先生是元老級人物,連任了三屆會長。」

  「你知道他憑什麼連任了三屆嗎?」杜佑山戳戳自己的額頭,「天眼!楊小空有嗎?嫡傳?小時候魏老伯還教過我呢,我也是嫡傳!」

  武甲不和他爭辯,心平氣和地將推薦信從頭看到尾,「杜老闆,你應該把這看完,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楊小空嫡傳的是魏老先生觸物即知的本領。」

  「哈?」杜佑山奪過推薦表認真一看,「真有臉說,他說是就是?魏老伯收了沒有一千個弟子,也有好幾百個……」

  「或許真的有可能。」武甲想起楊小空在墓里鑑定唐青花的事,不由皺起眉頭,「你想想,他沒有這個本事,一驗就會露餡,魏教授自然不敢把他推到風尖浪口上,砸了自己的名聲。」

  杜佑山仔細琢磨琢磨武甲的話,又看一遍推薦表,咧開嘴笑了笑。

  武甲不解,「杜老闆,你笑什麼?」

  杜佑山苦笑道:「如果他真有魏老伯的本事,我和魏南河這一戰,不用打就輸了。」

  輸的不是氣勢和鈔票,而是輸給一個神話!

  「開天眼」乃魏老自己念叨的迷信說法,換個科學一些的名詞「觸物即知」更適合當下社會。換屆選舉時間,定在十二月二十號,魏南河的推薦信提早一個多月,交給各個理事和會長,登時掀起一陣猜忌的大浪,楊小空的名字成了古玩城和鬼市的焦點,人們論點很一致:他到底有沒有那本事?有,眾望所歸,誰都別想爭過魏枕溪的嫡傳弟子;沒有,拍死那嘴上毛還沒長齊,就吹牛吹破天的混帳小子,居然敢舉著魏老的招牌出來招搖撞騙,活膩了!

  第六章

  古玩收藏協會各個理事,定期參加的鑑定交流會議,往日松鬆散散,不少人缺席,這次卻個個眼巴巴等著活動那一天,說是說鑑定幾件有爭議的古玩,實則是鑑定楊小空;楊小空緊張得要命,一晚未眠,早起後也沒胃口吃飯,愁眉苦臉地對著全身鏡打領帶,嘟囔說:「白教授,你說,我如果出了錯,會不會死得很慘?」

  白左寒兩手插在口袋裡,側靠在全身鏡前,歪著腦袋打量他,「出了錯也沒什麼,我還不希望你年紀小小的,就撈個狗屁會長來當呢!」

  楊小空頂嘴:「我不小。」

  「我說小就小,你就算再長個十年,在我面前一樣小。」白左寒扯住他的領帶,把他往自己這兒帶過來一點,「連領帶都不會系,笨!」

  楊小空乖乖地垂下手,笑吟吟地望著白左寒。

  白左寒在他腦袋瓜子上拍了一掌,「看我幹什麼?看我的手,好好學學怎麼系。」

  「我不學,學會了,你就不給我系了。」

  「真是孩子話。」白左寒忍不住發笑,「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就別用領帶了。」

  楊小空點點頭,垂下了眼帘,溫溫吞吞地答應道:「好。」

  白左寒系好領帶,扯了扯,然後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柔聲說:「魏南河是想拿你去和杜佑山斗,鬥不過我們就撤,別緊張。」

  楊小空抱著白左寒,下巴枕在他肩上,小狗般嗅了嗅他的頭髮和臉頰,似乎就此勇氣大增,「嗯!我不緊張。」

  ******

  聽說楊小空要在鑑定交流會上大顯身手,樂正七也想去看,纏著魏南河求道:「南河,帶我去看看吧!」

  「你不能去。」魏南河拎開他,「大人辦正事呢!非相關人士不許入內。」

  「我躲門口偷偷看!」

  「你別給我招麻煩。」魏南河轉身欲叫柏為嶼看住樂正七,卻看到柏為嶼穿了一身員警的制服,驚愕道:「你……」

  柏為嶼將帽檐往上頂了頂,「哇哈,怎麼樣,帥吧?我穿這一身,去哪都橫行無阻啊!小七,走,我帶你去看。」

  魏南河嘴角抽搐,「你!哪來的制服?」

  「段殺的,我早就想試試了,那混蛋死活不肯。」柏為嶼狂笑三聲,「他不肯,我就偷,能奈我何?」

  樂正七嫌棄地端詳他,「衣服大了!人家段殺穿這身威風凜凜,你穿起來怎麼像賣老鼠藥的?」

  魏南河立即撥通段和的電話:「喂,段老師,趕緊通知你哥,柏為嶼穿他的制服到處亂竄。」

  柏為嶼連連後退,驚恐萬狀,「魏師兄,你你你怎麼能這樣……」

  半個小時後,段殺驚怒交加地趕到,把柏為嶼塞進車裡,三下五除二剝光了他的衣服,「還敢不敢?」

  柏為嶼凍得瑟瑟發抖,「給我件衣服,我冷、我冷。」

  段殺打開暖氣,「還冷嗎?」

  柏為嶼叫囂道:「制服了不起啊?借我穿一下會死嗎?我下次穿了跑到馬路上,去攔截超速超載車罰款,罰多少都是我白賺的!」

  段殺作瞭然狀,把他身上最後一條內褲剝了下來,「你試試看!」

  柏為嶼捂住自己的小兄弟,「嗚嗚,你好粗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樂正七趴在車窗上往裡看,「為嶼!南河走了……」

  柏為嶼沒好氣,「我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讓我裸奔!」

  段殺把所有衣服全塞進後車廂,一看時間,回來急躁地發動車,「我出來挺久了,得趕回單位去。」

  柏為嶼可憐巴巴地哀求:「先送我回去換身衣服。」

  「沒時間。」段殺冷冰冰地說:「我把車停在單位停車場,你就這樣等著我下班。」

  「姓段的!你想凍死我嗎?」

  「鑰匙留在車上,開著暖氣,你死不了的。」

  柏為嶼不說話了,心裡嘀咕著:你一走我就把車開回去。

  段殺接著說:「你敢開車回去,我保證弄死你。」

  柏為嶼嘴一咧,哭喪著臉說:「我不就是試穿了一下你的制服而已?至於這麼生氣嗎……」

  段殺「刷」地靠路邊停車,扭頭殺氣騰騰地瞪著柏為嶼,拳頭蠢蠢欲動,思來想去,打臉、打頭、打屁股都不合適,於是探身推了他一把,怒斥道:「你以為你是樂正七嗎?二十老幾了還不知輕重!亂穿警服、無照駕駛,這麼想被拘留,我滿足你!」

  柏為嶼頹了,撩起座椅罩卷吧卷吧將自己裹了起來,嘴巴依然賤兮兮地刺激人:「咩哈哈,我又把你惹生氣了!你的定力真是越來越差了,動不動就生氣;誰教你不愛笑呢?你每天給大爺我笑一個,我就不惹你……」

  段殺拳頭捏得「咯咯」響,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覺得自己快被柏為嶼這二皮臉弄瘋了!

  ******

  杜佑山總算見識到,楊小空觸物即知的本領,和魏老先生一樣,楊小空對自己的感覺,自信到自負的地步,但凡經他過手的瓷器,皆能輕而易舉地斷出年代,不需要像別的古玩專家一樣,用放大鏡和手電筒,也不必推敲琢磨,鑑定只在一瞬的工夫。

  杜佑山冷眼旁觀,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言,武甲說的果然沒錯,這種本事是真、是假沒有懸念,楊小空的能力,不管對於他杜佑山還是魏南河,乃至所有靠古玩餬口的商人,都不是好事。

  楊小空捏著一件西周青釉雙系罐罐口,在罐子下端比劃了一下,「這是殘件修補品,從這裡到罐口沒有任何紕漏,不過腹部有巴掌大面積胎骨問題很大,釉面開片倒不是用強酸咬的,我看它有一定年份,應該是民國時期的仿古工匠埋在地下刻意做舊……」

  魏南河坐在旁邊,漫不經心地品著茶,隔著長桌望向同樣的沉默的杜佑山;兩個人對視一眼,魏南河面上浮現出帶著些許挑釁意味的淺淺笑容,幾件有疑問的古玩鑑定下來,楊小空的本事不需要他吹噓或贊同,全憑別人用眼睛去看。

  魏枕溪這一手絕跡了好幾年,如今最科學的方法只能依賴碳十四,忽然冒出的年輕人,連碳十四鑑定結果也能推翻,讓作了幾十年鑑定專家的各位老頭子們,有些猝不及防。

  魏南河呈交的推薦信,署名和印章是魏枕溪,加之楊小空鋒芒畢露的一手「觸物即知」,一個月後的換屆,不會有人能有更強勁的競爭力了;別的不說,輿論壓力也會讓各個投票的理事呈一邊倒趨勢。

  散了會,杜佑山立起來拍了拍西裝下擺,轉身出了會議室;武甲緊跟其後:「杜老闆,你有什麼打算?」

  「沒打算,這屆會長沒法爭了,我拱手讓他。」杜佑山臉色很差。

  魏南河在他身後喚道:「杜老闆!」

  杜佑山停住腳步,僵硬的神情勉強緩了緩,違心地夸道:「南河,你師弟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過獎了。」魏南河場面上的話一套接一套:「他還年輕得很,需要磨練呢!但肯定是比我們倆有出息,江山代有人才出嘛!」

  杜佑山乾笑兩聲,「我有事,先失陪了。」

  「等一下,我還有事想問問。」魏南河踱過來,問道:「那副棺材的富豪買家,什麼時候打算脫手?」

  杜佑山見自己的計劃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也不心慌,皮笑肉不笑得扯扯嘴角,回頭且走且說:「這個月底吧!魏教授有興趣,可以來湊湊熱鬧。」

  「杜佑山。」魏南河繞到他面前,「我們明人不說暗話,那副棺材,我奉勸你不要賣出去。」

  杜佑山調侃道:「不賣,留著給我自己用不成?」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