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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是好的,要是有方向的話,那努力起來可以事半功倍——丫丫將來考哪個學校,你們商量過嗎?”

  “她自己倒是提過,想去S大學,就是……”我回想起來,有一次飯桌上很無意地聊到了這個話題。S大是一個二本強校,有幾個專業在國內排得上號,以丫丫的成績來說是個很好的選擇。但我不很喜歡,不為別的,只因為S大所在的城市,是祝衡的故鄉。

  可我又不能把這點列出來當作反駁的理由,否則也顯得太神經質了些。

  班主任見我不說話了,以為我嫌這學校還不夠好,連忙安慰我:

  “沒事沒事,S大還可以的,呃,當然咯,十個指頭伸出來有長短,總不能人人都精通數理化、學貫史地政吧?誒,現在不是提倡全面發展嗎?我看你們家丫丫啊才藝突出,人也漂亮,高考又不只有文理兩門,還有藝考嘛!以她現在的成績,藝考分只要過關,全國的好學校隨便她選!”

  “藝考?”班主任這話鋒轉得有點猛,我詫異地問:“您是怎麼想到藝考這一步的呢?”

  “丫丫的才藝表演,我們都看過呀,那個芭蕾——”說到這裡的時候班主任有意識地停頓一下,然後放慢語速:“今年學校校慶匯演,你們丫丫報節目了,你應該知道吧?”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也許韓曉知道?我不確定。但我總不能在老師面前表現出來一無所知,否則只會叫丫丫難堪。於是我點點頭,說:“哦哦,知道知道,就是具體情況了解得不太細,當時她在家排練我倆恰好外出。”

  班主任的兩隻眼睛裡放出光來,不自覺地放低了音量:“那段芭蕾確實很好,而且呂丫丫她別出心裁,搞的是個跨班節目——從隔壁班薅了個會彈鋼琴的男生來伴奏,看了那場表演的都說很亮眼呢!”

  我覺得自己終於弄明白班主任老師請我來的原因了。

  “那個男生……”她試探地問我,“你們也知道吧?”

  沉默片刻,我點點頭:“見過,高高瘦瘦的那個是嗎?”

  “哦,你都見過了?”

  “遠遠地見過。”我看看班主任老師,感激地笑了笑:“這倆孩子都在嗎?您是發現了什麼是吧?我一塊兒見見他們吧!”

  韓曉猜的沒錯,丫丫“早戀”了。雖然我知道這天總會到來,但事到臨頭了,心裡還是不免一陣空落。我人生里另一個重要的女人,似乎也要離我遠去。

  這天輪到丫丫的班掃除,班主任找她也要到操場上去找。所以先來的是那個隔壁班的男生。兩個班的班主任坐在一邊,我坐在另一邊,別說是一個學生了,就是我見了這“三堂會審”的場面,只怕都會心裡打鼓。那男生的班主任指著我,對男生說:“這是呂丫丫同學的爸爸。”他一聽,心虛地打了個顫,小聲說:“叔叔好。”

  我差點笑出來,心想這見家長的場面也太古怪了些。

  過了一會兒丫丫也來了,她剛從外邊大操場上跑回來,所以臉蛋紅撲撲的,髮絲上帶著汗,說不出的青春靚麗。丫丫一進辦公室,看到這種陣勢,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她心裡有底氣,知道我這個當爹的絕對不會把她怎麼樣。所以完全沒有旁邊那個男生的不安。她很大方地走過來,走到那個男生的身邊,沒跟我們打招呼,而是先去拍拍身上的塵土,說:“我剛草地上甩了一跤。”

  不過她拍的時候,手卻有意無意地撩了一下那男孩的袖子——大概是太緊張了,那男孩進來的時候,兩隻手臂一隻是放下了袖口,另一隻則還半挽著,顯得有些可笑。丫丫這一拂,那袖口被她拂得落下。當時的天氣還很涼,袖子一落,那男生想必覺得溫暖。不僅是手臂暖了,還有心裡。

  當時我心裡十分感慨: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丫丫又是最最貼心的那種女兒。只可惜過不了多少年,她的心就要去貼另一個男人的心,而不僅僅是我的了。

  不過當然,我總覺得以後有那個福分的男人不太可能是眼前的這個“豆芽菜”。

  “豆芽菜”當然有自己的名字,而且還挺好聽。從他雅致的名字判斷,他的家庭大概也充滿書香。其實他的出身都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乾乾淨淨的長相,乾淨得就好像這麼大了還是媽媽給他洗頭擦臉。他的身形高而且瘦弱,那校服照顧了他的體長,照顧不了他的體重,寬寬大大的,顯得有些……綽約,是,這是一顆綽約的豆芽菜。“豆芽菜”很緊張,眼睛低垂,眉頭微擰,不敢看我們,也不敢去看身邊的丫丫。甚至丫丫去幫他拂袖口,也沒能讓他放鬆下來,反而打了個顫。

  他毫無疑問是那種體面家庭出來的孩子,否則的話他怎麼會彈得一手好鋼琴,連丫丫都要拉他來給自己伴奏?只不過我不論是在自己心裡,還是在跟丫丫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總是傾向於用“豆芽菜”這個不甚悅耳的代號。倒不是我討厭這個孩子,相反我還有些喜歡。我只是擔心,如果我用了原名稱呼他,就好像是對他的某種認可。我不想讓丫丫誤判,但也不覺得丫丫最終會跟他走到一起。丫丫是那種有主見有決斷的姑娘,她從小看動物世界長大的,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獅子怎麼會愛上綿羊?

  這就讓我更加好奇:他倆怎麼就成了老師眼裡的一對。

  兩位班主任老師沒怎麼開口,她們讓我來,應該也只是想要旁敲側擊地確認一番,大概回頭也要找豆芽菜的家長。的確,這不應該是老師的問題,而是我們這些做家長的。我不為難兩位班主任,於是自己一個人主導了“會審”,我問倆孩子:“老師說你們是很好的朋友,是這樣嗎?”

  丫丫很乾脆很響亮地說:“是!”而那個豆芽菜則比較平靜的回應、也算是作了小小的修正:“我們是很好的同學。”

  我又問:“那現在還常在一塊練琴、跳舞什麼的嗎?”

  丫丫說:“要是還有表演的話,當然得一塊兒練。”豆芽菜則跟在後面補充:“現在沒有什麼節目要表演了。”

  我點點頭,說:“平時練練換換腦子也挺好,但是別耽誤了學習就成。你們不會這樣吧?”

  豆芽菜連忙否認:“不會不會,我不會耽誤呂丫丫的學習的。”丫丫這回則乾脆沒有回答。

  問完這三個問題,我確定他倆之間沒有什麼,就算有什麼,豆芽菜也要給嚇退了。儘管丫丫在兩個老師面前表現得有點兒傲氣,好似巴不得讓她們覺得棘手才好。我跟老師們說:“要上課了,讓孩子們回去吧!我心裡有數。”班主任有些發愣地點點頭,示意丫丫和豆芽菜可以走了。這下,豆芽菜果斷起來,丫丫倒顯得有些猶豫。丫丫轉過身後,快步跟過去,可惜她腳步一快,豆芽菜幾乎就要跑起來。

  了結事情,我也要告辭。班主任老師很詫異地看著我:“你沒覺得不對?”我笑笑:“一句兩句還真問不出來,就當是給他們提個醒好了。您關心丫丫的成績我真感謝,但沒有證據,我也不好拿她。”班主任老師點點頭,然後回身軀翻自己的那疊教案。她抽出一張紙條來,遞給我:“那男孩子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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