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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也不能太消極負面了,這叫“互幫互助”。只是我很好奇:周同學要是,韓曉會拿什麼去回報呢?

  第 16 章

  周同學在小升初一事上給韓曉的指點,很重要的一條就是提前為加分項做準備。過去全市統考,升個初中也整得跟考大學似的,而且試卷經常泄露,教育局被憤怒民眾幾次圍了,控訴招考不公。後來碰到“減負”,全市取消統考,開劃片區。這樣一來學區房噌噌漲不說,成績好、但住的遠的學生家長又不幹了。於是折騰沒兩年又實行劃區和統考並行的政策,雖然同樣問題百出,但話說回來,世界上不存在哪種事物能讓所有人滿意。對此我們所能做的就是適應,而不是等著改變。

  在目前的小升初政策里,加分是很重要的一項。教育局把統考的成績占比壓到很小,卻給了很多加分項,其實是給權貴大開方便之門。韓曉讓丫丫去學芭蕾,又千方百計地準備門路,都是為了以後加分方便。

  前面說過了,對於女兒學芭蕾這事兒,我始終不太支持。尤其知道韓曉目的性這麼強以後,更是反對。就算不顧及其他,我也心疼女兒。韓曉是從小學芭蕾的,她學得的確很好,“文藝女王”名副其實,高考的時候甚至差點為這個轉去藝考。可丫丫跟她情況又有所不同。丫丫無憂無慮,我又沒有重男輕女的成見,女兒不必像韓曉一樣非得努力證明自己。

  我因為這事兒沒少跟韓曉吵架,我說:小朋友沒必要這麼累,當個樂趣玩玩得了。韓曉不同意,反過來指責我:“你不關心孩子學習也就算了,還老搗亂!”先前我媽也幫著管點丫丫學習,她畢竟曾是中學教員,能提供些指導意見。可惜在孩子教育上面,韓曉乾綱獨斷,屢屢與我媽產生意見衝突。我怕鬧出婆媳糾紛來,讓我媽也撤了。

  她這樣搞霸權我不介意,我只是想讓孩子快樂一些就好。所以我建議別學那麼急,“每個月去一次得了。”韓曉堅決不同意,平時周二、周四晚上兩次課,周六還有一整天。丫丫的童年戛然而止,每周才歇一天,連上班的都不如。我心疼得緊,去看了一次後,更是差點沒跟教課的老師打起來——先練柔韌性,上來就是劈叉,小姑娘壓不下去,老師就抬起腳來朝大腿根子上踩。當即我就嚇得朝閨女大喊:“不學了不學了,誰愛學誰自己學去!”

  回來韓曉跟我大吵一通,說學藝哪有簡單的?她小時候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現在條件多好,培訓學校空調吹著冰水候著。我無言以對,只好徵求丫丫自己的意見:“丫丫,你自己想學芭蕾嗎?”小姑娘這時候已經曉得察言觀色,先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她媽媽,說:“學芭蕾……也沒什麼不好的。”

  我又問:“那你覺得辛苦不辛苦?”韓曉就搶答:“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道理閨女比你還懂。”

  我說一句,韓曉堵一句。這事兒本來就沒有對錯可言,爭執的只是個人觀點。我本來就氣滯,被她圍追堵截一番,更是急火攻心。情急之中我憋了口氣,半晌嘆了出來:“就饒了咱姑娘那雙小腳丫子吧!”

  這是真心話。雖然練芭蕾不一定真像傳說中那樣把雙腳練到變形,但韓曉的腳我是見識過的。褪下的繭子,新生的繭子,磨破的繭子,這還只是外傷。韓曉說她自己之所以放棄跳舞,是因為跟腱總跟她過意不去。抽筋了扭傷了淤腫了,是常事。韓曉渾身上下皮膚細膩白皙,唯獨這雙腳,只怕比天天下地的農人還不及。有一次愛愛完我跟韓曉開玩笑,說你得虧沒生在古代,自宋以後三寸金蓮成了大眾審美,就你這腳包不包都白搭,又粗又壯的,還不給人嫌棄死。

  所以我拿腳出來說事兒,倒不是說丫丫腳有多好看多金貴,我只是怕變成韓曉那樣罷了。記得丫丫小時候一雙小腳丫子肉乎乎的像兩隻剛出籠的小饅頭。冬天裡給她泡完腳,她伸著紅彤彤的腳丫子要來戳我鼻孔,我才不躲,反而一口咬過去,癢得她咯咯大笑。

  不過韓曉可不在乎。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穿鞋戴襪的,還怕人看?”

  韓曉終究還是把孩子送去了專門的舞蹈學校。送孩子的時候我也跟著去了一回,之後就再沒敢去。其實那裡的老師也不歡迎家長們在場,家長心疼孩子,一下子讓孩子休息會一下子又讓老師擔待點,十分影響教學。

  我只好不斷地從物質上給女兒補償。玩具想要什麼給買什麼,零食想吃什麼吃什麼。周末出去玩,想上哪兒上哪兒,我全程陪著。

  不過即便是這些,也總讓我覺得不夠。所以有一次周六韓曉臨時要陪我岳母去外地探親不能送丫丫去芭蕾班,我自告奮勇包辦下來——我當然沒有帶丫丫去上課,而是替她向培訓班老師請了個假,然後載著她去市里新開的遊樂園玩。我們父女倆在那裡泡了整整一天,所有丫丫愛玩的能玩的想玩的,我都滿足她。那一天她坐海盜船,興奮得連嗓子都喊啞了。只是我始終有種感覺:女兒並不像她表現得那麼歡樂。

  “怎麼了,丫丫,有心事嗎?”

  我遞給她一瓶水,又給她擦擦汗。小姑娘雖然稚氣未脫,但眉宇之間已經有了諸般心事。她有些尷尬地笑笑 ,說:“爸,會不會被媽媽發現啊?”

  她果然是在為這事兒擔心,我不由心疼:“不怕,一切有爸爸呢,要是真被媽媽發現了,我就說是爸爸拐騙你出來玩的!”

  丫丫咯咯地笑起來,又恢復了孩子才有的歡樂。記得小時候她就是這樣,樂天、豁達、沒心沒肺。只是在學習了芭蕾之後,她整個人都發生了改變。我不知道這是女孩成長的必然,還是跟童年的突然終結有關。記得從前她有很多問題問我,對萬事萬物充滿好奇。她的問題總是那麼奇怪,總是那麼不好回答。有一回是關於綠葉的,她指著家裡的那盆水養綠蘿問我:“爸爸,為什麼葉子是綠的呀?”我腦筋壓根兒沒往葉綠素什麼的那方向拐,我回答她:“因為它光喝水不吃飯——丫丫你吃飯嗎?你要是不吃飯你臉也綠!”小妮子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然後咧嘴笑:“你騙人!”我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說:“我可沒有騙人,我騙的是小狗!”

  可是現在,她仿佛對所有事情都失去了興趣。白天上學,晚上跳舞,她連自得其樂的時間都很少了。我覺得悲哀,親了親她的腦袋,問她:“你喜歡芭蕾嗎?這會兒媽媽不在,你可以說實話。”小姑娘揉了揉眼睛,過了良久,也沒給回答。

  那天晚上回來之後,丫丫早早地就去洗漱睡覺。對於今天的事實,我們父女倆緘口不談。入睡前我本還想找韓曉再聊聊,可她卻滿心困意,甩給我一個背影。她平時接送孩子,給孩子準備三餐,兩個晚上陪著去學芭蕾,周六又是全天。她不上班的反而比我這上班的還累些。看著她,又想起在遊樂園玩到神情黯然的丫丫,我推推韓曉:

  “累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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