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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售貨員說這是貂皮的,我不懂,摸了摸覺得手感還可以。再看下標籤,4800,這對我來說可不是個小數字,幾年前我上大學一年學費也不過3500。韓曉在鏡子前擺弄,但怎麼也不能讓這件衣服看起來更小一些。末了她說:“現在天還暖和,穿得少,冬天的時候裡面穿秋衣毛衣的時候就合身了。”

  我聽了挺心酸,再沒二話,當即就準備拿了去前面結帳。我讓她抱著衣服,自己掏出鼓鼓的裝滿現鈔的錢包來,走到最近的一個結帳通道。等待的時候韓曉兩隻手悄悄在那皮氅上來回撫摸,雖然面目平靜,卻有種說不出的喜歡。她喜歡,我就喜歡。這麼多年虧待了她,今天可算是給她過了一個好生日。

  可就在剛要排到我的時候,身後一陣風似地閃上前個人影,壞了我的好心情。

  那人兩手抓得滿滿當當,皮草層層疊疊的,多得把她身形都遮蓋了。

  這不是服務人員,而是去結帳的。我心裡氣不打一處來,喊那人:“喂,排隊啊,這也要插隊!”

  “對不起對不起,”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響起來,“我趕時間就讓讓我吧!”

  說著,對方轉過身來,我只是覺得眼熟,不由愣了一會。而身後韓曉已經喊出了她的名字:“黃純純!”

  第 11 章

  黃純純,就是當年韓曉的“閨蜜”,兩大班花之一。大二那年同學會她沒來,韓曉就跟我回了家,才有了之後的種種。如此說起來,黃純純算是我們的半個紅娘。

  韓曉跟黃純純高中里好得不像話,可升大學後各奔東西,就少了聯絡。再後來韓曉懷孕、嫁我,我倆跟幾乎所有高中同學斷了聯繫。同學會是萬萬不敢再去,同學們會怎樣調侃這段婚姻,用腳趾頭想也想得到。

  所以在這裡碰見黃純純,真是又驚又喜。只是韓曉沒高興一會,就看到了黃純純的一身富貴玲瓏。再反觀自己,韓曉從前是個穿大路貨的普通女孩,而現在則是個穿大路貨的普通女人。與黃純純兩相比照,就不免自慚。我知道她的心思,自己也有些不悅,趕緊對黃純純打岔:“你好啊老同學,也出來買東西呢?”

  黃純純沒直接回答我,而是注意到我和韓曉之間一前一後的距離,驚訝地瞪大眼睛:“難道說,你倆……

  看來她也跟其他同學聯繫不多,我和韓曉的事情雖然保密,但終究還是在高中同學圈裡慢慢傳開,她居然不知道。

  我點頭,一拉韓曉入懷:“是,我倆在一起了。”

  “哎呀,恭喜恭喜啊,老同學!”

  韓曉給她這麼一奉承覺得尷尬,就連忙順勢反問她:“別光說我了,你呢?個人問題怎麼樣了?”

  黃純純大概就等著韓曉問這句,她立馬從那一堆皮草里露出無名指,一枚大鑽戒差點沒亮瞎我的臉。

  “我訂婚了!”黃純純得意了一會,又收了手去,興高采烈的臉上故意裝出落寞:“他啊,是個做生意的,生意也不算太大,就是在新景路有幾個樓。不過他最近惹著我了,回回我要出來逛街都說沒工夫陪我。現在好了,扭過臉來又要跟我賠禮道歉,我可不饒他!看!”說罷她揚揚手上的兩堆皮草,都是最奢華昂貴的貨。我想起先前二樓的售貨員說起一位年輕貴婦,敢情就是說她?

  也許黃純純沒刻意顯擺,但對於我和韓曉的境況來說,她這等簡單的介紹已經讓我倆很沒臉面。黃純純看了眼韓曉手中的那件大氅,眼神銳利得跟枚針一樣。她立即指出這件氅子的不妥之處:

  “看著是黃狼皮的呢!”

  黃純純伸手就要來摸,韓曉下意識地要縮,就好像生怕被對方看破了什麼秘密去。

  “手感這麼硬的,應該是黃狼皮的沒錯。”黃純純總結。

  就連我不懂皮草的也能明白我們這是著了那售貨員的道了。但韓曉並沒有意外的神色,看來她早知道這件大氅的底細,只是因為太喜歡,恐怕也是因為擔心真貂皮的我付不起,這才故作不知。如今被黃純純一語說破,韓曉臉上再也掛不住。

  “我就說覺得奇怪,正要來問問他們的負責人,既然你也這麼說,這是黃狼皮無疑了。”

  韓曉順手把氅子撇到一邊,動作之迅捷倉促實在是欲蓋彌彰。黃純純從前跟韓曉那麼熟,對她性格的了解大概都超過我這個做丈夫的。黃純純冷眼看著韓曉與那氅子撇清關係,不動聲色道:

  “誒,好像今天是你生日是不是?”

  “啊,是啊。虧得你記著麼熟。”

  “你倆結婚啊,居然也不通知我。到底是我的不是,當時沒能給你們隨個禮。那這樣吧——”黃純純貨架似地將手中皮草攤開,“喜歡哪件?我送你。”

  那是我印象中最糟糕的一次慶生。韓曉回家後,臉色沒有明顯不高興,但氣勢上卻十分肅殺。連丫丫都敏銳地感知,以至於整晚都沒敢胡鬧。我從好利來定的蛋糕她連蠟燭都沒插沒吹就給切了。蛋糕的奶油上有一顆我特意定製的誇張的紅心,可沒等我說幾句甜言蜜語,她兩三刀下去,攪和了所有。

  黃純純的好意我們當然沒收。隨意編造了個理由、倉促地跟她交換了聯繫方式後,韓曉幾乎是拉著我落荒而逃。

  “家裡孩子怕她鬧,得趕緊回去。”

  “孩子多大了?沒人帶嗎?”

  “三歲了,家裡姥姥正帶著。”

  “那有阿姨照顧就不著急啊。”

  “哦,哎,老人家嘛,我也得回去照顧不是。”

  “那我開車送你倆?”

  “哦不了不了,我坐公交,我暈車……就公交車不暈……”

  當年並駕齊驅的兩個人,僅僅幾年就混得雲泥之別,當然會叫人心生不甘。可是這種事情,在全天下的同窗之中又絕非罕見。我本想勸韓曉看開,人各有命,富貴在天。可是轉念一想這麼勸倒像是給我自己的無能做開脫了。說到底黃純純較韓曉並無特別優勢,她雖然也好看,卻是那種每一處都符合標準的、結結實實的好看。放到到下,差不多就是所謂“網紅臉”。而從她今天的妝容和對皮草的興趣來看,個人的審美也不高明。

  而韓曉就不同了,韓曉的美麗充滿獨特,也許拿出五官的某一個細節來跟黃純純比要落下風,可是整體來看卻更加自然和諧。而當班上的男生裡頭傾心於她的也要更多些。更何況,韓曉即便說不上詩禮傳家,也是穩當規矩的家庭,她從小學習芭蕾,體態優雅,舉止溫柔。而黃純純的身世則充滿下崗工人家庭常見的壓抑和破碎。從前我便覺得,班上最漂亮的這兩個女孩子貌合神離,就好像她們根本來自於兩個不同的階層。現在好了,她們的確來自於兩個不同的階層。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面向牆壁,甩給我一個沉悶的背影。本來我還打算說點什麼,但現在也不敢自討沒趣。這一天我也過得窩火,討好她、讓她開心的計劃落空,可是一想到今天皮草沒買成省了4800塊錢,又叫我不由長舒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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