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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狠地一攥拳,狂風那沙啞的嗓音帶著幾分止不住的哽咽緩緩地在這條安靜的走廊上響起:“嫂子……老大他是為了掩護我們……”即便粗獷一如狂風,也終於沒能將這個句子完整地說出口。

  安禾沒有回應狂風,卻緩緩轉頭對外科主任輕聲開口道:“請主任批准我進去探視。”

  想起手術過程中許尉口中斷斷續續傳出的囈語,外科主任破例點了點頭。

  在安禾進房之前,林修安撫一樣地握住了她的手。

  安禾眼帘輕抬,對他勉力一牽嘴角。

  望著那張面孔上血色盡褪的蒼白,林修覺得自己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 = = = = = = = = = = = = = = 我是無語凝噎分割線 = = = = = = = = = = = = = = =

  戴好口罩,換上了無菌服,安禾緩步走進了這間重症監護室。

  她是醫生,生離死別天人永隔見得多了,但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她才感覺到與旁觀者的那種微不足道的惋惜比起來,當事人的胸腔所要承受的苦痛遠比旁人要多得多得多。

  心電圖機、起搏器、輸液泵、麻醉機……越過一排排冰冷的醫療器械,安禾的目光柔柔地落到了病床那人的身上。

  許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鼻子裡插著插管,手背上扎著吊針,腦袋與頸側還包紮著雪白的繃帶。

  “真是夠狼狽的呢……”望著許尉英挺的眉眼,安禾的嘴角緩緩地彎出一個笑來,就好像此時陷入深度昏迷的他只是在午睡一樣。“哎,別睡了……你可真夠懶的……”安禾輕聲低語,慢慢在病床旁邊坐下:“起來給我講講,發生了什麼,嗯?”

  沒有應答的聲音,空曠的病房裡只靜靜地傳來心電圖機“滴滴——”的聲音。

  那是許尉生命的信號。

  安禾轉頭掃了眼心電圖機的顯示屏,隨即回過頭來微微一笑。

  “你看,它都還沒變成直線兒呢……”安禾輕輕地開口,輕輕地微笑,笑著笑著眼淚就一顆一顆砸下來。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畫面,一如五年前安宇離開的那一天。

  同樣是一個安寧靜謐的黃昏。同樣是這樣的只有兩個人的重症監護室。

  同樣的……心如刀絞的安禾。

  ……

  五年前。

  “在參加一次圍剿毒販的特別突擊行動的時候,我們的線人出了問題,身為第一突擊手的安宇在撤離的關鍵時刻沒有遵從指揮官的命令,結果被隱蔽起來的殘餘販毒分子給……”

  特種大隊的領導如是對安政臣解釋道。

  安政臣聞言深深地吸了口氣,眼底里是抑制不住倏爾湧上的濕熱。

  “我知道了。”只有四個字,卻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抱歉給隊領導們添麻煩了……”

  “人都死了你們還要這樣說他!!!”

  歇斯底里的狂吼怒罵。

  安禾的眼睛是血色一樣的通紅。此刻的她烏著眼眶咬著牙,一字一句間恨不得將面前這些自以為是的大隊領導們統統撕裂咬碎。

  “我要見你們這次任務的指揮官。”安禾狠狠地咬住下唇,口腔里頓時血氣瀰漫。

  然而當她真的見到了指揮官,於安禾心底湧起的,除了滔天的憤怒,還有無盡的悲涼。

  許尉,那個被她擱在心尖兒上想念喜歡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我就是這次特別突擊行動的指揮官。”字句清晰,擲地有聲。

  “你明知道這次的行動凶多吉少,卻還是提前將安宇劃分到了這次的特別突擊隊中?”安禾的聲音打著顫。

  “是。”

  “是你讓安宇擔任特別突擊隊的第一突擊手的?”充滿苦痛的目光緩緩地飄落在許尉的面龐。

  “是。”

  “許尉,你坦白告訴我……在進行任務的過程中……你有沒有意識到線人方面出了問題?”安禾的聲音里是藏掖不住的哽咽 。

  “有。”

  “那麼……”淚水已經不由自主地沿著安禾的面頰滴落,然而她的語氣里卻似是充滿了哀求一般:“當安宇折回去搶救重傷的戰友時,他是真的沒有向你請示……還是……你根本就是默許了他的行動?”

  無邊的苦澀自許尉的唇邊緩緩蔓延,他抬眼迎向安禾盈滿淚水的破碎目光,堅定而果斷地開口道:“是我默許了他的救人行動。”

  “為什麼……”早在開口詢問他的那一刻安禾的心裡就已然有數,但真正聽到許尉承認的這一刻,那種被傷得鮮血淋漓體無完膚的感覺讓安禾痛得險些連話都說不出。“小宇……他不是你的兄弟嗎?”

  許尉紅了眼眶,卻依舊是咬牙對安禾一字一句道:“因為我們是軍人。”

  “啪——”

  狠狠的一耳光。用盡安禾全部力氣的一耳光。

  許尉的側臉被打偏,嘴角處也有一絲腥甜瀰漫開來。

  他垂眸,看著早已癱坐在地淚流滿面的安禾。

  他靜靜俯身,想要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

  然而安禾卻拼盡了全身的勁兒沖他大吼一聲:“別碰我!”

  許尉的手僵直在半空中,心底的那份原本就無可比擬的痛楚頓時又深刻了幾分不止。

  他清楚地明白,從這一刻起,在安禾心目中,他許尉就是間接殺害安宇的兇手。

  在他本人的心目中,他又何嘗不是這麼認為的?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親密的戰友最疼愛的弟弟喪命,他許尉又於心何忍?

  然而為了整起案件的順利破獲,他能做的只有靜靜地親眼目睹他的死亡。

  明明知道這次任務凶多吉少卻還是要讓安宇加入其中,只是為了讓反應敏捷頭腦清晰的安宇增加此次任務成功的砝碼。

  明明清楚第一突擊手是特別突擊隊中最危險的角色,即便是這樣也要讓第一次出特別任務的安宇擔任,在填補老隊員出任務的空缺同時也是為了豐富安宇的實戰經驗。

  明明察覺到線人提供的線索有異樣也要佯裝不知,為的只是將計就計不讓毒販頭目懷疑,讓對方自以為占有優勢。

  明明知曉安宇搶救臥底的重傷隊友有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傷亡,但為了隊友口中的數據也為了拯救一條鮮活的生命,許尉依舊是默許了他的行動。

  所以,他們勝利了。

  只不過,代價是安宇年輕的生命。

  所以,這次的特別突擊行動成功了。

  只不過,那個名叫安宇的年輕特種兵,永遠地離開了他們的身邊,離開了他的親人,離開了這個讓他無比眷戀的世界。

  沒有人知道的是,在這次特別突擊任務確認下來的那一刻,許尉曾經為了名單中有安宇一事頂著軍隊大忌越級上報,單槍匹馬地找到特種大隊的領導們大鬧了一場。

  “他還那么小,他還是個孩子!”說到最後,許尉的嗓音里是說不出的沙啞。

  “可我同時也是一位戰士!是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位特種兵!”

  這一刻,安宇的聲音自許尉背後響起。

  望著安宇眼中迸發出的那灼灼的光芒,許尉不得不讓步。

  他也是位特種兵,他明白那樣的光芒中燃燒著怎樣的期待與鬥志。

  然而……他到底還是失去了安宇。

  他的戰友,他的兄弟。

  他最喜歡的女人的親弟弟。

  ☆、插pter 21.

  “所以說……”安禾的聲音裡帶著幾欲哽窒的顫音,輕抖著的不穩的視線緩緩地掃過病床上許尉英俊的眉眼。“事情的真相是……”

  “沒錯。”林修輕嘆一聲,眉眼之間似是有著難以言喻的感嘆:“尉子不讓我告訴你……對於小宇的死,他一直和你一樣,在內心裡認為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才是最痛苦的那個,豈知許尉在這五年間經歷了怎樣苦難掙扎的心理歷程。

  生活在安宇犧牲陰影中的,又豈止是她安禾一個人?!

  聽完林修對五年前安宇參加的那次特別突擊任務前因後果的陳述,堆砌在安禾心間那長達五年的心牆終於轟然倒塌。

  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她終於以這種慘烈的方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但如果安禾事先知曉了解真相要以許尉的離開為代價,她情願自己這一生都不曾了解此事的分毫。

  望著安禾有些失神的眼光,林修不著痕跡地退出屋去帶上了房門。

  靜謐的夜裡,安禾靜靜地坐在許尉的床前。

  那種生離死別的疼痛太過於刻骨銘心,她是真的沒有力氣再去承受一次。

  “許尉……”安禾輕輕地開口,清澈的嗓音在無邊的夜色之中仿若呢喃般溫柔:“你怎麼就……這麼傻呢?”

  最後一個字落下,眼底已是蜂湧而至的淚水。

  不想質問他當年為什麼不告訴自己事情的真相,不想質問他為什麼等到五年後才不得不在巧合的狀況之下與自己重逢,不想質問他那夜為什麼不告訴自己擁抱是為了執行任務之前的離別想念,不想質問他為什麼當她知曉了一切以後卻只能像現在這樣揪心地在病床前面凝視等待……

  不想質問他為什麼當自己終於解開心結意識到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麼時他卻緊緊地閉著雙眼仿佛永遠都沉睡過去一般。

  安禾的目光越過他的眼,掃過他的鼻,掠過他的口,深入他的心。

  多看一眼心就多疼一分。

  多看一秒心就多抖一分。

  那種將要失去的恐懼感將安禾緊緊圍繞,她下意識地包裹住許尉那有些冰冷的手,依舊美麗的面容上盤亘著的卻是無盡的脆弱與蒼白。

  他不能離開她。

  她不能失去他。

  溫熱的淚水,一滴,又一滴,紛涌的擔憂連同著安禾那帶著哭腔的囈語一起靜靜落下,在許尉沉睡的俊顏上灑下了名為眷戀的悲傷。

  “許尉,我只要你醒來。”意識脫離身體之前,安禾用迷濛的視線最後望了一眼病床上那個蒼白卻英俊依舊的男人。

  = = = = = = = = = = = = = = = 我是焦灼心殤分割線 = = = = = = = = = = = = = = =

  在醒來的那一瞬間,倏爾席捲而來的是渾身上下cháo水一樣洶湧的疼痛。

  入眼之處是瀰漫著消毒水氣息的白色基調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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