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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照顧自己。”

  意料之外的話語。

  可許尉說得卻是字句清晰。

  安禾的心裡忽然湧起一陣不安,隱隱約約的、不甚清晰的不安。

  她抬眸,不安的視線恰好撞進許尉漂亮深邃的雙目之中。

  下一刻,毫無防備的,安禾被擁入一個和煦溫暖的懷抱。

  有一瞬間,她的大腦是空白的。

  思緒、理智、四肢、觸覺……安禾的耳畔是不間斷的轟鳴,連帶著大腦的運轉都緩慢了起來。

  只是一個擁抱而已。

  然而這卻是安禾與許尉相識以來的第一個擁抱。

  五年前,當她還是那個心心念念暗戀著許尉的小女生時,她就曾無數次偷偷地幻想過他們擁抱的情景。

  怎樣的地點,怎樣的情境,甚至就連該是怎樣的表情與話語安禾都曾羞答答地幻想過。

  然而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卻忽然連手足無措的力氣都沒有。

  隔著迷彩的作訓服,安禾能夠感受到許尉胸腔里蓬勃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響亮而又充滿張力。

  鼻腔中盈滿的,是許尉身上那混合著皂香的清新氣息。

  迷人而又令人無比眷戀的味道,聞著這樣的氣息,安禾的眼底忽然就止不住地有些cháo濕。

  近了……卻又更遠了。

  明明是咫尺在前,奈何他們的心中卻隔著迢迢的五年光陰。

  安禾努力地抑制著自己心底洶湧澎湃的波瀾,近乎艱難地一絲一縷地尋回理智,微微發力想要掙脫許尉的懷抱。

  這樣的懷抱太過溫暖,她只怕自己沉溺其中,再也尋不回先前的路。

  然而感受到她的掙扎,許尉卻沒有像以往一樣選擇放任。

  相反,他緊了緊手臂,牢牢地將安禾禁錮在自己堅實的胸膛。

  “小禾”溫熱清新的氣息輕輕地拂過安禾的面頰,許尉低沉的聲線在安禾的耳畔低低地迴響:“之前說過的話我不會收回。”

  之前?

  記憶cháo水般向安禾湧來。

  “安禾,我們在一起吧。”

  “我們已經錯過了五年,那樣的錯過,只有一次便罷。”

  “我會用我餘下的所有時間去填補那五年的空白。”

  ……

  安禾有片刻的失神,然而許尉好聽的聲音就那樣再次飄了過來:“我並不是想要給你施加壓力,我只是希望你了解我的真心……至於你的答案,我會等。”

  是“我會等”而非“我可以等”。

  許尉完完全全地,將決定權交給了安禾。

  恍惚,紛亂,無措……還有淺淺淡淡卻不容忽視的感動。

  安禾沒有說話,卻破天荒地默許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

  她頸間發梢的芬芳柔和著他英俊堅毅的面龐。

  他懷抱胸膛的溫度氤氳著她瑟縮畏寒的心意。

  遠遠的就能看見X軍區特種大隊醫務所走廊地面上那兩道相依相偎著的身影。

  一個是頎長挺拔,一個是纖細高挑。

  卻是同樣的隱隱透出一股子安靜與甜蜜來。

  = = = = = = = = = = = = = = = 我是甜蜜相擁分割線 = = = = = = = = = = = = = = =

  次日清晨。

  當林修的軍用越野停在安禾面前的時候,她卻沒有見到預料之中該會出現的許尉。

  一夜淺眠,在懷念溫習那個擁抱的同時,安禾也在不斷回想五年來都被她封存在心底的記憶。

  許尉溫暖的懷抱徹底擊碎了她想要逃避的初衷。

  終究還是……捨不得。

  縱然將安宇犧牲的一腔怨氣都傾瀉於他,在五年後的今天卻仍就是不忍心漠然以對。

  於是,原本是令安禾不悅的七天假期忽然就成為了難能可貴的梳理時間。

  七天,回家面對一切,無論是反對、是責難、還是怒罵。

  七天,回去梳理思緒,無論是後退、是前進、抑或乾脆放棄。

  就這七天,只有七天。

  這樣想著,安禾就對為她打開車門的林修微微一笑,隨即抬腳上車。

  “喲,看著哥哥心情就這麼好?”關上車門,發動了引擎,林修帶笑瞥了眼後視鏡。

  “那是啊……”安禾挑著秀眉拉長了話音兒道:“免費的車夫不用白不用發吶……哥哥您說是吧?”

  “嘖……”林修撇撇嘴道:“大清早兒的就耍貧嘴,回頭要是惹惱了我這車夫,我還就給你撇道邊兒那荒糙窩窩裡嘍!想用免費車夫?哼,爺我還不伺候你了!”

  “小肚雞腸了不是?瞧瞧你那點兒出息!”安禾一個眼白就飛過去:“男人,你的心眼兒啊,這麼大,就這麼大!多一毫我都跟你急!”說著安禾掐著自己右手小拇指的指甲尖兒在林修面前晃了晃。

  “就照你那麼個氣人法兒,大爺我要是真跟你計較,姑奶奶你早就該蓋國旗了!”林修又好氣又好笑道。

  “那你還得給我三鞠躬呢!”安禾雲淡風輕地聳了聳肩。

  “得了,不跟你貧……說正事兒。”林修穩穩地打著方向盤,嘴裡的語氣卻鄭重了幾分不止:“安安,你這次回家免不了挨舅舅訓,不管你爸說什麼你都讓著點兒,別一副動輒就吹鬍子瞪眼要拉光榮彈的架勢,聽著沒?”

  “嗯。”

  “你借調的事兒用腳後跟兒想家裡邊兒也該知道了,舅舅要是跟你說回調,你就先應著,調不調的回頭再說。”

  “嗯。”

  “舅媽年紀大了,上次我去你家她還拉著我跟我說她放心不下你。你一個姑娘家家的離家那麼遠,現在更是借調到了特種大隊,回家以後她要是絮叨點兒囉嗦點兒千萬不許跟她頂嘴,你要是不聽話給她氣出什麼病來,回頭別怪我這當哥的抽你!”

  “嗯。”

  “我跟你說的話你別不往心裡去。”瞄了眼安禾淡淡的神情,林修低低地嘆了口氣道:“叛逆也要分個時候,安安,你是大姑娘了,家裡二老都指著你,不許再跟以前一樣任性了,知道嗎?”

  “好。”安禾眼帘輕闔,後腦輕輕地靠到了座位之上。

  這回林修才算是看明白了,合著這丫頭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呢……聯想到剛剛在特種大隊竟然沒有見到許尉的身影,林修心思瞭然地收回了視線。

  一個是打小兒就鐵瓷的髮小兒,一個是一直就放在心尖子上疼的表妹。

  再牽扯到五年前那次讓所有人都揪心不已的任務……這還真真兒是一場說不清道不明的官司。

  但很顯然,安禾眼下即將要面對的,卻是家裡的那場狂風暴雨。

  = = = = = = = = = = = = = = = 我是離隊休假分割線 = = = = = = = = = = = = = = =

  拎著拖箱出了機場,安禾輕車熟路地上了輛計程車報出了那個很久都沒有說過的地址。

  說起來……似乎在上了大學以後安禾就極少回到這個城市。

  起先是因為高考填報志願時她忤逆了父親安政臣的意願報考了她後來所在的XX軍醫大,父女二人大吵一架,誰也攔不得,誰也勸不得,不肯復讀堅持己見的安禾一氣之下果決出走,安政臣也只是鐵青著一張臉沒有阻攔。到後來,他更是下了死命令——旁人誰都不許勸安禾回來,否則便跟她一樣搬出這個家去!此言一出,安禾的母親張欣不敢說話了,就連當時皮實的不得了的安宇也只能抓耳撓腮的干著急。

  然而安禾卻是頭也不回地直接去了她大學所在的那個城市。

  這一走,就是這麼多年。

  便是在大學期間的寒暑假,安禾也沒有回到家裡過。

  後來,安禾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接觸到的人與事都紛繁複雜起來,她的心智越發成熟,年少輕狂的倔強叛逆也不似先前那般尖銳,在逐漸體會理解了為人父母的那份不易與艱難時,安禾終於收起了自己渾身的稜角,與家裡的關係也一天天的緩和開來。

  但她也明白,她與父親之間的心結還是不能夠在朝夕間全然解開。

  父親有他無法退步的決絕,而安禾也有她無法承讓的驕傲。

  也因著安宇的犧牲,安政臣更堅定了“父母的意見才是最好的選擇”這個觀點。

  所以對於這次的所謂的“假期”,安禾在內心裡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的。

  不過話雖這樣說,一想到回到家後自己將要承受的低氣壓與暴風雨,安禾還是止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於是,當安禾的視線透過計程車的車窗落到了那個熟悉的場地時,她下意識地開口喊住了司機。

  “師傅,我就跟這兒下吧。”說著安禾瞄了眼計價器付了車錢。

  把拖箱從後備箱裡拽出來,安禾拖著箱子向公園的方向走去。

  長椅、石凳、鞦韆架、六角亭……眼前的這個地方正是安禾和安宇一小兒玩到大的革命根據地。

  雖然增添了很多健身設施,但這裡仍舊可以看出過去的影子。

  小時候還在軍區大院兒里住的那會兒,趕上姐弟倆有一次期末考試都沒考好丟了家裡的臉,安宇舉著挨打過後腫得跟粽子一邊兒高的手板哭著鬧著不肯消停,而手板心同樣又紅又腫的安禾卻護住弟弟的身子帶著嚎啕不止的他來到了這個公園打鞦韆。

  要怎麼說小孩子的眼淚來得急去得也快,隨著鞦韆一次次地被拋向空中,坐在鞦韆上的安宇早已止住了哭聲,圓乎乎的小臉兒上明明還掛著蹦豆兒一樣大小的淚珠兒,粉嫩嫩的小嘴兒卻是像要咧到耳根子一樣,全然沒了剛剛那副要死要活的樣兒。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姐弟二人有事兒沒事兒就來到這個公園,耍貧嘴,嘮閒嗑。

  這樣的習慣延續著,直到安宇永遠地離開了安禾。

  所以這裡不僅是讓安禾忘記煩惱的地方,也是她用來緬懷弟弟安宇的心靈歸處。

  安禾的視線飄遠放空,任由思緒也四下飄散開來。

  然而沒多久,她卻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低抑的呻*吟聲。

  安禾站起身來穩了穩心神,終於還是大著膽子果斷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果不其然,映入她眼帘的除了一個身子微微蜷縮成一團的男人,還有一地晃眼刺目的鮮紅。

  儘管痛得汗流不止,但在聽到來人的腳步聲時,男人還是警覺地抬起了頭。

  映入安禾眼中的,是一張俊美到幾乎可以稱之為魅惑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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