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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六月來的飛快,罌粟只覺得一眨眼的時間就到了初四。

  六月初四,溯煙的送親隊伍尚未抵達藥師谷,已落腳在了距離藥師谷十二三里的鎮上,準備小住兩晚休息之後,等初六白染帶人過去接親。

  罌粟明白不能再拖,她不能不去。她不會騎馬,於是走著去,也不想被任何人詢問,於是天不亮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關於今天——六月初五,黃曆上這樣寫著,諸事不宜。

  自第一次查過黃曆之後,她在一天之內迅速培養了一個新的習慣,每天早起必翻看一下黃曆,找一個最合心的宜事踐行。比如,如若適合會親友,她便再整個藥師谷閒逛,遇人說人話,遇鬼說話鬼。

  桃嶺鎮。

  罌粟一路走來,大約花了一個時辰,腿酸腳疼。隨便找個了人較多的早點攤子,隨大流要了一碗涼粉一碗豆腐腦,一冷一熱。涼粉入喉,酸辣刺激,再舀一勺豆腐腦,軟嫩可口,恰好蓋住涼粉的酸辣。

  吃完後,她便依據無心聽來的消息,直奔鎮上最大的客棧。

  桃嶺鎮很繁華,比臨滄城更襯得上城這一字。最大的客棧名喚匯通客棧,就在橫穿桃嶺鎮的正中的大道的正中央,占地頗廣的樓宇拔地而起。

  罌粟並未直接入內,而是暗中觀望。匯通客棧門前人來人往,各種錦衣華服之人進進出出,光潔的綢面反she著五顏六色的光,分外刺眼。她有些好笑的撇了撇嘴,低頭看一眼身上的單色布衣,笑嘆這些人簡直穿了一整座染坊的顏色。

  她走向前去,尚未表明心意,便被守在鎮門饕餮前的門房制止。門房看她的表情甚怪,居高臨下的打量,仿佛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招人厭的臭蟲。

  罌粟傲然站著,僅剩的最後一絲笑也消失在嘴角。門房畢竟只是個門房,見的世面再多也不過是個看人下菜的門房,一旦不能狐假虎威便只好卑躬屈膝。

  門房退了回去,罌粟輕輕走過,皺眉正衣。她這一身布衣,簡陋粗糙,實在不像匯通客棧的客人。她畢竟不是巧手裁fèng,親自剪裁fèng好,弄成這樣已屬不易,容不得任何人看輕。更何況這布,縱然光澤黯然,卻是師父親自買來送她。

  進門後,跑堂見她也是一愣,卻比門房圓滑許多,懷揣著好奇迎上來招呼。罌粟表明來意,跑堂又是一愣,惹她發笑——這跑堂,定想不明白溯煙竟有她這種“窮親戚”。

  在場不少人看她,顯然,他們都明白溯煙二字的含義。罌粟置之不理,她只願見溯煙,這些人無關緊要。

  有一人走來,徑直問:“姑娘哪位,為何見我家小妹?”

  罌粟一笑,問:“你是她哥?”她想大笑,眼前這個熊瞎子一樣的龐然大物,竟然是溯煙的真正的兄長?怪不得她小時候躲在藥師谷。無論是誰,在他與白染之間找個哥,毫無疑問都會選擇白染。

  她把笑憋了回去,還是不敢相信,清瘦白皙又貌美的溯煙,竟然有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兄長。

  “在下林驚風,敢問姑娘哪位?為何見我家小妹?意欲何為?”

  罌粟訝異的瞪大眼珠,她以為的熊瞎子,竟在頃刻之間變得截然不同,仿佛百戰百勝的神將魄力十足。她現在不確定了,不確定大部分的人會舍他而選白染當兄弟,若在沙場,唯有這種寬厚的身軀才能扛住戰爭的殘酷。

  “林驚風,溯煙的哥哥,我記住你了!”罌粟帶著欣賞驚嘆。

  林驚風卻眼底一冷,“姑娘究竟是誰,為何找舍妹?”一個大姑娘在另一個大姑娘的婚禮前尋來,還支支吾吾的不肯挑明了說話,不引人懷疑才真是見鬼。

  “有事,不方便說給你聽。”

  忽有拔刀聲,幾人悍然站起身,走來站在林驚風身後。一人憤然提議:“大哥,讓我們收拾她!”他們都是林驚風的軍中好友,見不得他被人趾高氣昂的欺負到頭上。

  林驚風抬手禁止,軍中法紀,不得欺負百姓。罌粟忽然一愣,表情扭曲,好似被魚刺卡住喉嚨。林驚風扭頭望去,濃眉緊鎖——難道她認識這昨夜到來的不速之客?

  “衛楚!”罌粟大喊。

  衛楚一驚,本就深沉的表情益發陰沉。不過,幸好他背光,罌粟根本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你怎麼也在?”罌粟不解。衛楚去向他師父請罪,他犯了天大的錯,怎麼轉眼又可以滿世界的晃悠?

  衛楚向二人示意,不知林驚風瞧出什麼,大步上樓去找溯煙,罌粟則跟著衛楚去了他下榻的客房。

  “難怪你不先去藥師谷,果然還是這裡住的更舒服。”罌粟環顧四周,笑嘆。

  這客房比臨滄城的那個豪華百倍,各種擺設一眼望去就能看出耗資不菲。說這話時,有客棧小廝帶頭送來早點,乍見多了她一人,也沒說什麼,眼力勁兒十足的飛快離去。

  罌粟徑直坐下,這早點自然遠勝她在攤子上吃的。便是同樣的涼粉,同樣的豆腐腦,一旦盛淡青如玉的昂貴瓷盅里,身份也搖身一變成了涼粉中的公子,豆腐腦中的貴族。

  衛楚不語,坐下來與罌粟面對面,先倒兩杯熱茶。茶香撲鼻,罌粟聞不出這究竟是什麼茶,僅能從湯水中辨出是清茶,至於究竟是大紅袍還是鐵觀音抑或其他,根本無從所知。

  她慢悠悠的連喝了兩杯茶,衛楚依舊老僧入定一般。罌粟不願另行拖延,索性直接問了:“你怎麼在這裡?”說要回去領罰,還犯下滔天大罪,怎麼一轉就在這裡享受?

  衛楚聞言一動,竟能讓溯煙看出那是悲慟。“我師父他——”擱在桌上的手緊握成全,骨節分明且突出,明顯是在苦苦壓抑。罌粟忽有不忍,想到他曾提及的師父命不久矣。

  “師父死了,以後那裡歸我做主,誰敢罰我?”迎他歸去的是受封儀式,師父早已殯天。

  罌粟不免想到自己師父去世的光景,訥訥不知如何安慰:“節哀。”

  衛楚忽然端過桌上那碗半是紅油半是抄手的紅油抄手,吃的津津有味。一碗告罄,已然滿頭大汗,無論眼睛還是嘴唇都像被紅油侵染,殷紅的好似滴血。拿起桌上的白巾胡亂擦拭幾下嘴,問:“你怎麼也來了?”

  罌粟兩眼一暗,先喝口茶穩住:“我不瞞你,索性實話說了,我來有兩個打算,一個是觀禮,一個是破壞。”

  衛楚皺眉:“此話怎講?”

  罌粟狀似無所謂的隨口笑道:“破壞成功便沒有觀禮,破壞不成便只能觀禮。”

  衛楚再問:“何為破壞?”

  罌粟有些感慨,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藏著溯煙留書的袖袋:“算我多事,我不想看白染被騙。”

  衛楚笑了,道:“男女之事,你情我願,沒什麼騙與被騙。今日他被騙,未必他日就不會騙人,小情|人間的情趣而已,你專程跑來一趟,會不會是小題大做?”

  罌粟皺成一張苦瓜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何況她真的不想白染一顆真心所託非人。她乃將死之身,被一人偷了心便懶得收回換下一個,他卻不同,還有大好韶光年華,還有種種妙不可言的可能。“反正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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