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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染點頭。他的確累了,中毒之後身體別樣虛弱,何況帶著罌粟奔波百餘里。說到罌粟,她一定比他更累,先是接連七天照顧他,後又隨他趕路,再為溯煙傷神。“你呢?”

  “我睡過了,暫時還不困,等我累了自會休息,你別擔心。”

  白染小心壓下一個呼之欲出的呵欠,指了指窗前躺椅,道:“我在那裡小睡片刻,有事叫我。”

  “嗯。”

  罌粟的目光隨他而動,借著東方既白的光亮,小心謹慎的收藏心思。在確定白染熟睡之後,她將視線轉回溯煙身上,一臉沉凝。少頃,她起身走去桌邊,先倒一杯水潤一潤乾咳的嗓子,再帶一空杯回來置於溯煙指下——唯有支開了白染,她才敢真正評價溯煙體內的毒性。

  她嘆了口氣,從藥箱裡抽一根尖銳細長的銀針,沾過少許黃褐色藥粉後,迅速刺入溯煙食指間。泛著紫黑色的血一涌而上,氣勢洶洶的很快流了小半杯。這時,她又從藥箱拈一些白色藥粉敷在傷處,須臾瞬間,血流止住,傷口迅速收攏,轉即難以察覺。

  血中蘊含的的毒素遠比呼吸間吞吐的更多,氣味更濃郁,也更容易甄別分辨。罌粟端起那小半杯血湊在鼻端深嗅,眉頭越皺越緊——為何她全無頭腦,根本想不出任何可能的配方?

  是她才疏學淺,還是她的毒太奇怪?

  無意間,罌粟的目光又落在白染身上,心中悶痛——她該如何向他交代?若溯煙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必定會痛不欲生,畢竟他那樣疼她。

  她在藥箱裡翻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夾層找到一個小巧的羊皮袋,從中取出一丸拈在指尖端量。映著天光,綠豆大小的藥丸黑的嚇人,就像永遠化不開的濃墨,或永遠失去光明的子夜。

  “為了你,我可連保命的藥都貢獻出來,千萬別讓我失望。”

  說話時,她看的是溯煙,心中所想自是另一張臉。單憑一個溯煙,昨日之前的陌生人,根本不可能讓她做到這一地步。所謂事必有因,只是那個因絕對不是她。

  罌粟苦澀一笑,索性將羊皮袋貼身收好,仰頭將那小半杯毒血倒入口中……

  師父說過,藥物之療效,唯有親自嘗過才能切切實實的知曉,上古神農氏嘗百糙是為先例。後世人不敢如此,一來無膽二來無命,毒素在體內聚集滋生的惡果,就連神農氏都承受不住而喪命於此,何況後世普通人。

  不過,既然她大限將至,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破罐破摔調節下生活。

  只在頃刻之後,腹中絞痛席捲全身,罌粟痛苦的蜷在床下縮成一團。手中杯子滾落在地,啪的一聲摔成粉碎,卻喚不醒任何人,得不到任何關懷。她的這般,為誰辛苦,又為誰甜?

  朦朧之間,努力端量白染安詳的睡顏,這痛,似乎也沒那麼難捱了。

  ☆、第六章

  罌粟精疲力盡的睜眼,映入眼帘的是心急如焚的臉。

  “你怎樣了?”白染大喜過望,愈發專注的端量她。嗓音沙啞的厲害,仿佛剛出沙漠的旅人,又或才吞下至少十斤的鐵砂。

  罌粟動了動眼皮,腹中依舊血氣翻滾。她暫時還不能開口,生怕一時控制不住噴一口鮮血出來。她倒是沒什麼,時不時的吐兩口血已是家常便飯,就怕嚇到他。

  白染抹了把臉,努力打起精神——師妹的毒未解,她怎能出岔子?

  罌粟掙扎著坐起來,虛軟無力的靠著床頭。她本來並非在這個房間,顯然,有人把她搬了過來。是他?還是他們?

  室內不止二人,還有白染的幾個同伴。罌粟沖扭頭沖他們一笑,被關心的感覺真不錯,本來還苦不堪言的,迎著他們關切的目光一下子好了不少。

  怪不得師父總勸她她出谷走走,至少結交幾個聊得來的朋友。

  幾人之中心思敏銳的趙潛,不知怎麼就發覺氣氛不對,暗地裡杵了孫訣一把,又附耳過去竊竊私語。少許片刻,兩人示意告退,其餘人見狀緊隨而去,最後一人還好心的關上房門。

  聽著關門的那一聲吱呀,白染心底一寒,暗中握緊拳頭,微垂的眼底可見血光。“你到底怎麼了?”他無疑是關心罌粟的,但他實在太過緊張,說出的話非但不能讓人聽出半點關切之意,反而還夾帶了強烈的質問。

  罌粟眨了眨眼,甚是無辜的笑。她到底怎麼了?試毒不成卻遭反噬罷了,除此之外她還能怎樣?不過,她並不打算就此和盤托出,以身試藥乃是她自主的選擇,絕不希望拿自己心甘情願的行為給他套上枷鎖。

  “別笑了!”白染忽然欺近,罌粟嚇了一跳,不明白他怎就一下子兇惡的像頭猛獸。

  不笑就不笑,何必大吼,耳朵都要震壞。罌粟白他一眼,努了努嘴從善如流——收起笑,一本正經的看他。實話說,她並不善於裝模作樣的笑,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也實在是累。

  白染頓時心寒,深以為她這不同尋常的閃躲定是因為溯煙,定是她發現了什麼卻故意隱而不談。他是個大夫,家學淵源,並非猜不出罌粟做了什麼。眼下情形,他實該先問罌粟再問溯煙,可罌粟看著並無不適,他便想是縱然以身試毒危險重重,卻也難不倒罌粟這毒王弟子,自然能受得住。

  “如實說,我能承受,她……她怎樣了?!”

  罌粟仍不說話,血氣開始翻湧,似難以壓制。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直襲心窩,百般滋味一擁而上,頓時化作無盡的難堪——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管她死活?她便冷笑,隱隱輕顫。壓抑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輕問一句:“誰帶我來這兒?你?”

  白染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他就像個鬧彆扭的頑童一樣,滿腦子都是一意孤行——哪怕冒犯,也要逼她說明溯煙的狀況。

  罌粟輕咳一聲,不僅心疼,還有嫉妒。她眼底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既然是白染帶她來的,必定見了碎在地上的杯子,必定見過沾在那上面的血,必定也能想出她到底做了什麼——出自藥師谷,除非蠢材,不可能連這也看不透。

  情緒微動,氣血亂涌,一絲殷紅蜿蜒出嘴角,浸入她血紅的衣襟。

  白染駭然失色,“你……”

  罌粟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已然心灰意冷,別開臉去冷道:“你師妹暫時沒事,有師父的藥為她保駕護航。不過,若要我救她,一個月之內,我要知曉下毒之人的是誰,用的什麼配方,或乾脆將那毒|藥拿來給我,又或者,乾脆另請高明。”

  說話間,她又嘔了幾口血。

  “我……我不知你……”

  “你不知的還很多。”罌粟冷瞥他一眼,直接斷了他辯解的念頭,“我累了,你出去。”

  她的話很輕,很溫和,白染卻猶如被扇了兩個巴掌,難堪至極。“我就在外面守著,有事叫我。”

  “不必。”

  “我反正也沒什麼可做的。”

  “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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