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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琥覺得奇怪,因為邵峰不是第一次這個時間過來,而蔥蔥只有在遇見陌生人的時候,才會那麼凶。

  翻身下了床,薛琥迷迷糊糊的去開門。當夏初的涼風吹上薛琥臉頰的時候,薛琥終於明白了蔥蔥焦躁的原因。門外確實是邵峰,可不只是邵峰。酒氣撲面而來,薛琥愣愣的看著摟成一團的兩個人,覺得就像在看東方夜譚。

  一把推開薛琥,醉得一塌糊塗的兩個人踉踉蹌蹌的進了屋。

  喘息,汗水,糾纏。

  薛琥就站在門邊,看著他們在自己的那張床上翻雲覆雨。那一刻,他麻木了許久的心似乎忽然有了知覺。鋪天蓋地的痛,折磨得他無法呼吸。他別開眼睛,強迫自己不去看,可聲音還是真真的傳進耳朵,鋼刀似的,直愣愣地扎到他的身上,一下下戳進他的心裡。

  男人的冷淡薛琥可以忍,男人的結婚薛琥可以忍,哪怕男人的花心薛琥也可以忍,他一度以為那是自己的忍耐力太好,可現在才明白,是因為他沒有親眼去見。因為沒見,所以他可以幻想,可以期待,可以傻傻的認為男人總有一天會回頭,然後看到,他,仍在原地。

  散了吧……

  薛琥和自己說。他就是再能委曲求全,這事兒,也到了底線。

  半夜四點,薛琥拖著行李走出了家門。把邵峰忘了,把跟他糾纏的男孩兒忘了,把蔥蔥也忘了……

  行屍走肉似的,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在了院門口的公交站。站牌兒旁的花壇里,紅的,黃的,粉的,綻放得正艷。

  冷清的街道上,沒有車,沒有人,什麼都沒有。路燈把薛琥的影子拉得長長,單薄得厲害。來到這個城市這麼久,薛琥第一次真正的感到走投無路。他沒地方去,沒人去找,什麼都沒有。

  空氣很涼,一點點的從毛孔滲進來,然後擴散到四肢百骸。薛琥忽然覺得好累,他躺在花壇邊緣寬寬的台子上,好想睡,可又睡不著。

  蔥蔥還在叫,離得這麼遠,薛琥依舊聽得真切。閉上眼,有什麼東西落進了泥土。

  沒過多久,薛琥忽然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猛的起身,趙越安靜的在他面前站著。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只是眼裡多了些別的什麼東西。

  “蔥蔥一直叫,我以為出事兒了就過去看看。”趙越嘆口氣。

  薛琥吸吸鼻子,苦笑:“你都看到了,這下我想住也住不成了。”

  趙越看著薛琥好半天,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回拉:“這房子是租給你的,要走也是他走。”

  那一刻,薛琥緊緊攥住趙越的手,就想握緊了絕望都市裡唯一的溫暖。

  薛琥回到屋子裡的時候,那兩個人早就折騰完了,亂七八糟的躺那兒,睡得東倒西歪。趙越上去就要弄醒他們,卻被薛琥早一步攔住了:“現在弄醒也是白費,醉著呢。等早上吧,我會把話說清的。”

  “就這麼等?”趙越皺緊眉頭。

  薛琥淺淺的動了動嘴角:“嗯,就這麼等。”

  趙越還要說些什麼,卻被薛琥搶了先:“你先回去睡吧,我自己能行。”

  趙越沒再說話,薛琥總覺得他可以理解自己的心情,悲傷,絕望,還有支離破碎的狼狽。

  送走了趙越,薛琥躺進了沙發里。把身子緊緊蜷成一團,恨不得整個人都陷進那片柔軟。被沙發包圍的時候,薛琥覺得莫名安心,就好像回到了童年,受了傷,可以回家。

  天,不知不覺就亮了。屋子裡的兩個人,也終於醒了。薛琥聽見了混亂的聲響,很快,男孩兒先從臥室里出來,看也沒看薛琥,糙糙離開。薛琥嘲諷的扯起嘴角,還好,邵峰還知道情況不妙。

  男孩兒離開沒多久,邵峰才終於從臥室里出來。薛琥坐在沙發上,也不說話,就那麼直勾勾的看著他。邵峰帶著討好的笑,慢慢走過來,坐進沙發里,然後薛琥聽見他說:“這不是喝多了嘛……”

  薛琥望著邵峰,忽然間覺得很不可思議。打一巴掌可以揉三揉,捅一刀可以fèng兩針,可都這時候了……他不知道是邵峰太自信了,還是自己不知不覺間真的把他慣成了這樣。

  “邵峰,”薛琥乾澀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氣勢,甚至有些弱,可他依舊強迫自己把話說完,“我能做的都做了,能忍的也都忍了,現在這個狀況,我到底線了,也沒力氣了。”

  邵峰忽然靠過來抱抱他,然後笑眯眯的哄著:“別鬧了啊,你也知道我喝多了……”

  薛琥不說話,可看著邵峰的眼神,都是冷的。

  連著幾天晚上,趙越都會拿著小菜來找薛琥來喝酒。薛琥知道他是怕自己出事,一時間心裡滿滿的感激。

  三天後的晚上,接到了邵峰的電話。

  男人沒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問:“分手,你是認真的嗎?”

  薛琥拿著電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胸膛里狠狠的絞著。他努力了這麼長時間,付出了自己都數不清的酸楚和眼淚,第一份認真到骨子裡的感情,薛琥覺得說分,就像在要他的命。

  那邊一直很安靜,男人難得耐心的等著,薛琥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急,還是本來就不在乎。

  嘴唇被咬出了血,終於,薛琥回了句:“嗯。”

  三秒鐘之後,電話那頭響起了邵峰雲淡風輕的語調:“既然你都決定了,那也沒什麼好講的。咱把之前的帳都算一算吧。我那電腦一萬二買的,你賠給我,咱倆就算兩清。”

  薛琥呆愣在那兒,連呼吸都忘記了。

  腦袋裡忽然走馬燈似的出現好多片段,邵峰給他洗衣服,幫他收拾屋子,看不慣他裝帥故意絆他,健身房裡背著他下樓梯,頑皮的共擠一個淋浴頭,還有兩個人一起逛超市……

  眼淚刷的就出來了。薛琥使勁深呼吸,想把它們壓回去,可那些水珠還是不聽話的爭先恐後滾落出來,掉到地上,摔成了幾瓣兒。

  “餵?”邵峰那邊半天聽不見回應,有些疑惑。

  薛琥把電話拿開,抬頭艱難的深呼吸,劇烈,而無聲。然後,他努力把自己的聲音繃到最緊,使之聽起來沒那麼悲慘:“嗯,該還的。只是,我一時間拿不出這麼多錢,分幾次還你行嗎?”

  邵峰有些不耐煩了:“別拖拖拉拉的成吧,你不是鐵了心要分嗎,那咱該清的就一次都清了。”

  薛琥把牙都要咬碎了:“呵呵,做人別這麼絕嘛,你家住哪兒,單位在哪兒,我都清楚的。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別逼我。”

  這是薛琥說過的最狠的話,因為那個瞬間,恨是那麼的鋪天蓋地,幾乎把他吞沒。可話一出口,他又沒了底氣。他知道,自己壓根做不出來,他是真的把邵峰放在心裡第一位的,哪怕是現在。

  結果邵峰冷哼:“行啊,那咱們就試試好了。別怪我沒提醒你,警察就是間接的流氓。”

  通話結束,薛琥再也發不出聲音,指關節微微泛白,他幾乎把電話捏碎。

  “薛琥……”趙越拎著酒出現在門口。

  夏天的紗門形同虛設,薛琥不知道他聽去了多少。

  見薛琥沒說話,趙越又問:“什麼分期,還什麼錢?”

  顯然,男人聽見了全部。

  不知為什麼,面對趙越的時候,薛琥總是會不自覺的卸下所有防備,似乎什麼話都可以和這個男人說,什麼委屈都可以和這個男人訴。

  “這事兒你就讓他過去吧,別真跟邵峰頂上,沒意思的。”聽完薛琥的敘述,趙越誠懇的給出了建議。

  薛琥苦笑著搖頭:“我不想跟他頂上,我巴不得離他遠遠的。明兒我就借錢去,操,誰離了誰活不了啊。”

  趙越沒接茬,他望著蔥蔥,沉默半晌,忽然說:“這狗當你又賣給我了,錢我退給你,把這事兒結了吧。”

  薛琥望著趙越:“那感情呢,也一併結了嗎?”

  趙越扯扯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麼感情……”

  薛琥沒再說話,他覺得趙越的笑很飄渺,那個瞬間,好像他整個人都在化為虛無,然後慢慢消失。

  第二天一大早,薛琥就把蔥蔥又送進了狗場。小傢伙連吼帶叫死活不配合,可想到邵峰,薛琥還是狠狠心,把它塞進了籠子。

  帶著趙越給的六千和自己寥寥無幾的存款,薛琥又跟影樓里的人借了幾千塊,好容易湊成了一萬二,下午就打到了邵峰的帳號上。

  從銀行出來的時候,薛琥給邵峰發了最後一條簡訊。

  【錢我給你打卡上了。】

  男人的回覆簡單到只有一個字。

  【哦。】

  抬頭望望天,幾朵雲彩雪白雪白的,好像棉花糖。薛琥深呼吸,初夏的風,帶著淡淡的糙木的香氣。

  真的,散了呢。

  第31章

  薛琥發現,他從進圈到現在,折騰了這麼長時間,結果只是走了個圓,又繞回了起點。呵,不就是玩兒嘛,以前他太嫩總以為愛啊情啊是天大的事情,現在經歷得夠了,看得多了,才明白也就那麼回事兒。都是男的,有什麼玩兒不起的。

  聊天室,視頻,419,成為了薛琥的生活常態。想一想,邵峰不過是一次時間比較長的419,僅此而已。

  薛琥愛上了抽菸,喝酒,還有性。整整大半年,他的生活里幾乎只剩下了這三樣東西。生活生活渾渾噩噩,工作工作半死不活。老闆不只一次的找他談,說你才多大,至於麼。薛琥知道老闆對他好,換別人,遇見他這樣的早給炒了。可他無能為力。

  糜爛混亂的生活可以將人麻痹,然後忘了痛,忘了難過,忘了所有的所有。薛琥覺得,只有這樣的狀態,他才會好過點。

  【獨自在家】:180,68,你呢。

  【KING】:178,58。

  【獨自在家】;來,上個照片。

  【KING】:等。

  薛琥熟練的打開文件夾,他現在閉著眼睛都能摸進這個路徑。熟練的截圖,發送。

  【獨自在家】:嘖,還挺帥的。

  【KING】:廢話少說,你的呢。

  【獨自在家】:這個。

  【KING】:呃……

  【獨自在家】:呃是什麼意思?

  【KING】:我不做0。

  【獨自在家】:……

  【獨自在家】:靠!

  【純情好男人】:你好。

  【KING】:嗯。

  【純情好男人】:你是哪裡人?

  【KING】:呃,咱這是同城聊天好吧。照片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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