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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人的去世給我們帶來極大的悲傷,但是過後生活還得繼續,筱鬧鐘當然也得回學校去讀書。益母草這才開始考慮賺錢的事情,他沒有學歷,眼前幾乎只有幾種可選:一種是導購或者服務生,相對輕鬆點,但是錢少,一種是拾回他的老本行,繼續找家店應聘當店長。另一種是做苦工賣力氣,為了賺錢他選擇了後者,替一個廠家裝卸煤氣罐。

  他打小養尊處優,在吃心絕對也沒幹過粗重活,但好在年輕力壯,一旦適應了倒也是幹得起勁,只是每天一回到家裡時,兩條手臂忍不住直打顫,他卻還強忍著給筱鬧鐘洗衣做飯,忙各種家務,一切就如孔方姐在世時,只是更加辛苦跟繁重了。筱鬧鐘每次要幫他的忙,他就遣她到一旁寫功課。她已經開始進入高三了,這是考大學關鍵的一年。

  在煤氣罐廠好不容易干滿一個月,正要拿工錢,警察卻突然出現,把煤氣罐廠的負責人逮捕了,說是廠里沒有經過審批,是非法的,並予以取締。益母草追著跑了幾千里,也沒能要到欠下的工錢。

  晚上回到家,儘量不讓筱鬧鐘知道發生過什麼但是情緒不對勁,還是很明顯地被察覺了出來,吃飯時,她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顯得無力道:“小母,我想過了,其實,我可以不用再繼續念書。”

  益母草的肩膀抖了一下,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用不做商量的語氣說:“不行,你不應該這樣想”。

  筱鬧鐘祈求道:“我們班老是私底下議論,說我剛死了媽媽,就靠人養,跟一個男人同居在一起。”

  益母草沒想到會是這樣,安慰她說:“鬧鬧,你不要去聽,我們是善良的,別人的流言跟我們無關,除了親人,沒有誰會永遠留在我們身邊的,等到你畢業了,你就離開他們了,沒人還會在意。”

  筱鬧鐘說:“可是我看你那麼辛苦,我想幫你忙。”

  益母草嚴肅地說:“幫助我你可以等讀完書再想,如今這個社會,越來越多的學生半途退學出來,每個人都認為社會新鮮,可以過得比在學校里好。可是他們最終的命運呢?導購,工廠,或者無業,過著沒有夢想出路的日子,唯有青春可以消耗。”

  筱鬧鐘說:“你當初不也選擇退學嗎?”

  益母草說:“我恰恰是一個反面例子,我如果有知識,學一門專業或者技術,就不用每天累死累活地扛罐子,等到末了還要不到工錢,我如果有知識,我現在是坐在辦公室里,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文件,上班還能給你打個電話。我如果能上到重點大學,到處都有公司爭著要我,我只要動一動腦子,錢就嘩啦啦地往口袋裡灌。”

  筱鬧鐘說:“我過去浪費太多時間了,怕考不好。”

  益母草說:“所以你要趁著最後幾個月更努力啊,其他的你不用擔心,只要肯努力總能賺到錢的。”

  其後,益母草又嘗試著找了幾樣工作,但是同樣收穫甚微,多勞無功,在經歷了幾次的碰壁後,他的自信漸漸殘缺無多,就像墜落在泥濘里的花。

  家中也差點揭不開鍋了,這天晚上,筱鬧鐘在吃所剩無多的方便麵充飢,益母草背對她站著,聽到她嘴裡咻咻咻的聲音,心裡感到既潰敗又慚愧。

  這個時候,哪怕只是往他的心上丟幾顆小雨點,他的勇氣也會面臨垮塌,更何況窗外正雷聲陣陣,他原本就有雷聲恐懼症,更加覺得心煩意亂,對未來充滿了茫然與恐懼。

  一陣清厲的尖嘯聲傳來,他往外一看,借著閃電,隱約看到雲霄下有兩隻鷹在打鬥,轟隆隆,一串雷聲滾過後,一個黑影從空中墜落下來,不巧就落在樓前的院子裡。

  他馬上意識到天降橫財,趕緊跑下樓去,一隻鷹落到了水溝里,它的翅膀受了傷,掙扎著,飛不起來,滿身都是泥濘。

  益母草眉開眼笑,開口大聲道:“鬧鬧,我們晚上有肉吃了。”

  他把鷹撿回屋子裡,備好了刀俎,正要給鷹放血,筱鬧鐘卻站在他身後,動了惻隱之心,說:“它好可憐。”

  益母草肩膀一顫,心想:完了,小孩子看問題的角度跟大人不一樣。

  趕緊呵呵笑著,想把它糊弄過去,說:“哇,這肉看起來就好香啊,比雞肉鴨肉鵝肉牛羊肉都香。”

  他想,既然雞鴨鵝牛羊的肉能吃,鷹肉自然也能吃。

  筱鬧鐘說:“它的眼裡含著淚水,我們別殺它吧。”

  “哈,啊哈哈,對,不能殺,鷹是吉祥物嘛,吃鷹肉是會倒大霉的。”

  益母草只好放下屠刀、做一個慈悲和尚。

  就這樣,原本要被宰殺的鷹變成了受照料的傷員,益母草拿藥箱把它翅膀上的傷口塗上藥做了包紮,放入一個墊著破毛巾的紙箱裡。

  筱鬧鐘隔一會就會去看看它,還拿排骨方便麵調料包里的那一點排骨去餵它,那樣子比照料什麼都勤,益母草忍不住想,其實,根本不是什麼鷹的眼裡含著淚水打動了她的惻隱之心吧,只是她單純想養只鷹來當寵物而已。

  當她拿著生物課本,對照上面的鷹的圖片和紙箱裡的那一隻有什麼相似之處,並最終喊出一句“它是公的耶”的時候,益母草終於打翻了醋瓶子,雖然對方不過是一隻鷹,他還是覺得它分走了筱鬧鐘的心神,對他是一種潛在的威脅。

  為此,他經過她身邊時,便不得不咳兩聲來提醒她,對於一個意外入門的陌生來客,她對它的關心超出了一般的博愛。

  筱鬧鐘卻不懂得他咳嗽的含意,她回過頭一臉天真地看著他,說:“你是不是該換給它換藥了?”

  鷹翅膀上的傷好得很慢,一個多月了才緩緩痊癒,在這段時間裡,筱鬧鐘和它培養出了深厚感情,她已經習慣了在吃飯或者做作業的間隙,回頭看一眼它,然後用一種跟益母草分享喜悅的語氣,說:“小母,你快看,小櫻又在看我了。”

  小櫻就是她給那隻鷹取的名字,益母草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櫻”不直接是“鷹”,多通俗,而且,她不是已經知道它是公的了嗎?那還叫它“小櫻”是否有欺它聽不懂人類的話語之嫌?

  益母草害怕再這樣下去,小櫻早晚威脅到他一號男主的地位,他哦了一聲,說:“你看到它在看你,是因為你看它,你不看它,它就不看你了。”

  不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筱鬧鐘對小櫻的寵愛里,包含著她對益母草的依戀。

  這一天,她看著鷹,突然說:“小母,我覺得它就像你。”

  益母草正瀏覽報紙上的分類招聘廣告,聽到這句話,心裡掠過一絲得意的狂喜,哈,原來如此,世界萬物不管有多麼精彩,在你眼中也不過幻化為一個我而已,你這麼愛我,我肩膀壓力很大呢。

  雖然情緒上他歷經了從谷底到波峰的巨大轉變,不過,他畢竟是一個有城府的人,俗稱為腹黑,他緊緊捂住怒放的心花,臉上保持雲淡風輕,說:“是哪一點像?鼻子還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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