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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霆鈞很鎮定,微笑著對上姬瑾榮那黑油油的眼睛:“被發現了也不怕,你才兩歲多呢。”

  姬瑾榮:“……”

  他當然不怕!就怕別人把這傢伙當變態!

  阮靈韻和秦賀自然不會想歪,見魏霆鈞和姬瑾榮相處得那麼好,他們只覺得欣慰。

  一行人來到旅舍外,魏母已經在了,邀阮靈韻坐下吃茶點。魏霆鈞和姬瑾榮兩個人很快吃飽。

  阮靈韻見姬瑾榮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面,便讓幾個虎豹騎的衛兵跟著,讓姬瑾榮和魏霆鈞一起出去玩耍。一出門,魏霆鈞又把姬瑾榮抱進懷裡,這個姿勢方便他們小聲說話。

  魏霆鈞說:“我回來得早一些,恰巧碰上漲洪。我讓父親和幾位叔叔仔細守著,沒讓他們扒掉河堤。因著這事,父親把督軍得罪狠了,父親這次把我們送回來就是怕殃及我們。”所謂的禍不及家人,只是對方還沒有被逼到極致而已。

  姬瑾榮記得這事。他父皇姬禹不得人心,底下的人都想方設法地撈好處,沒哪個是用心辦事的。豐和十五年,天災人禍齊來,洪水降臨是天災,扒開河堤沖毀良田是人禍,目的是為了以低價兼併土地!

  那一年的洪澇比預想中更為兇猛,毀壞的良田、死傷的百姓難以計數!

  魏霆鈞回來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豐和十五年的慘禍發生。

  姬瑾榮記得很清楚,那些傢伙背後的指使者是三王爺姬明遠!

  這等於是提前與姬明遠對上了。

  姬瑾榮面色微凝:“萬事小心。”

  魏霆鈞說:“我年紀這么小,他們不會注意到我的。”

  正說著,卻聽一陣馬蹄聲傳來。姬瑾榮兩人抬眼看去,卻見滾滾沙塵之中一行人打馬而至,擾得兩旁商販人仰馬翻,貨物掉了一地。

  姬瑾榮目光一凝。

  而魏霆鈞眼底寒光盡現——

  第202章 收服鎮國將軍(二)

  那是北蠻的使者!

  魏霆鈞的祖父、爺爺、叔伯、兄弟,都死在北蠻人的手裡。

  北蠻人一邊在朔北十三州燒殺搶掠,一邊讓大周內鬥不斷。

  內憂外患之下,魏家一門都葬送在日益荒涼的朔北十三州!

  大周人與北蠻人之間的血仇,世世代代都報不完。大周朝廷積弱,朔北十三州兵力漸少,北蠻人越來越囂張。

  眼下冬季將至,北蠻使者向大周要“歲禮”來了。

  所謂的“歲禮”,其實就是朝廷向北蠻人進貢。

  文臣們愛臉面,為了不擔上進貢的名頭,硬是把“歲禮”翻了一番,上好的絲綢、金銀、茶葉、鐵器一車一車地運往北蠻,有時甚至還送去一批嬌美如花的少女,美其名曰“南北通婚”。

  文臣們心裡舒坦了,卻苦了邊境將士。

  百姓繳納的稅錢不曾成為大周將士身上的鎧甲與武器,反而落到了北蠻人手中。面對北蠻使者時卑躬屈膝,恨不得把國庫最後一點錢都掏出去;而面對自己人時,剋扣軍餉、偷工減料的事時有發生——魏家人積威已久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其他毫無根基的武官!

  世上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魏霆鈞想起自己曾經率軍殺到北蠻,又以雷霆之勢肅清朝野,心中卻不覺得有多痛快。那時他家人已不在,姬瑾榮也已不在,這世上再沒有什麼事能讓他開懷。他的眼中只剩下鮮血和殺戮——

  就讓這些骯髒的傢伙去陪葬吧,讓他們都一起到泉下去懺悔。

  姬瑾榮察覺魏霆鈞的異狀,伸手環住魏霆鈞的脖子。

  暖暖的、軟軟的觸感,霎時讓魏霆鈞眼眶發紅。都過去了,那一切都過去了,只是在前面的那麼多個世界裡,他依然害怕懷裡的人隨時會消失。

  他害怕他所抓緊的,不過是一個虛妄的幻影。

  魏霆鈞親了姬瑾榮臉頰一口。這是真實的,他們回來了,回到一切還沒有開始前。至於那些囂張的北蠻使者,也只能囂張一時而已,遲早他們會把北蠻人收拾得妥妥貼貼。

  魏霆鈞心情一松,抱著姬瑾榮在“酒鄉”閒逛,遇到賣小食的就停下來,給姬瑾榮買一份。甜的、鹹的、酸的,姬瑾榮都一一償了一遍。

  旁邊的內侍本來看得心驚膽戰,後來瞧見姬瑾榮沒樣都只是嘗了一口,剩下的交給魏霆鈞解決,才慢慢放下心來。

  兩個緊跟在後的內侍對望一眼,都瞧見了對方眼底的震驚。他們伺候姬瑾榮的時間不短了,他們這位殿下病癒之後也不是沒人來看望過,但他們殿下都沒表現得多親近。

  沒想到今日見了這鎮國將軍家的大公子,竟親近得像早已相識多年似的!

  真是叫人驚奇呀!

  更讓人吃驚的是,鎮國將軍家的大公子竟然這麼會照顧人,瞧那動作、瞧那眼神,簡直比他們還用心。而且每當他們殿下將吃過的東西遞上去,這位大公子居然滿臉愉快地替他們殿下吃完。

  等魏霆鈞抱著姬瑾榮往回走時,阮靈韻已經與魏霆鈞母親坐在二樓臨窗的雅間裡品茶。

  遠遠見到魏霆鈞兩人,魏霆鈞母親欣慰地說:“我這兒子從小心高氣傲,誰都不服。本來我還擔心他和小殿下玩不來,沒想到他們會這麼親近。”

  “叫什麼殿下,你叫他阿瑾便是。”阮靈韻眼底帶著些愁緒,“我最近總是做噩夢,夢見我現在其實只是在做夢,阿瑾他根本沒有好起來。你回京了正好,若是有一天我有個不測,希望你能幫我護著阿瑾。他還那么小,我怎麼都不放心。”

  “胡說什麼!”魏霆鈞母親語氣帶上幾分嚴肅,“我們到底是外臣,你若想阿瑾好好的,你就必須在宮中站穩腳跟。你已經有阿瑾了,過去的那點事難道你還忘不掉?”

  “當然不是。”阮靈韻嘆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望向窗外,看著正把糖人餵到魏霆鈞嘴裡的姬瑾榮,“我只是常常夢見我不在了,阿瑾一個人躺在病榻之上,看著一個又一個人來了又去、來了又去。我就在他身邊看著,卻一句話都沒辦法和他說。每一次目送那些人離開,我的阿瑾都在想什麼呢?他的目光那麼讓人難過,好像在說‘他肯定不會回來了’。我多想能夠抱抱他,多想有個人能抱抱他,一直守在他身邊不離開。”

  魏霆鈞母親啞然。

  阮靈韻說:“現在我能哄住太后娘娘和陛下,以後不一定能哄住——我不求阿瑾能有什麼大成就,”眼淚從阮靈韻臉頰滑落,“我只想阿瑾平平安安長大。”

  魏霆鈞母親動容不已。她向阮靈韻保證:“放心,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替你護住阿瑾。”

  正說著,姬瑾榮和魏霆鈞跑上來了。姬瑾榮蹬蹬蹬地跑到阮靈韻面前,把手裡捧著的甜奶往阮靈韻手裡一塞:“阿娘,我嘗了很多吃的,這個好喝。”

  阮靈韻只覺一股淡淡的奶香沖向鼻端,仿佛讓她回到了第一次抱起姬瑾榮的那一天。

  那時太醫們都說姬瑾榮活不了多久,可是她抱著她的兒子,卻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可愛的,怎麼可能活不久?她一步不離地守著孩子,生怕一眨眼他就撐不下去了。回想起來,過去的兩年多里她幾乎沒有好好地睡過覺。

  如今她的兒子健健康康的,和別人家的孩子一樣活潑又伶俐。

  阮靈韻忍不住抱緊姬瑾榮,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姬瑾榮呆了呆,伸手回抱阮靈韻。他手短腳短,有些抱不攏。他不知道阮靈韻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但這段時間他悄悄替阮靈韻號過脈,知道阮靈韻這兩年快把自己的身體拖垮了。

  都是為了他。

  當年阮靈韻早早離世,恐怕就是因為這幾年為了照顧他而身心俱疲。

  好在現在阮靈韻想通了,終於開始好好調理身體,要不然姬瑾榮也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姬瑾榮眼眶也有些發紅。

  經歷了那麼多世界,他始終像個無根的過客。他與魏霆鈞最惦念的,仍舊是這個早已遠去的世界。

  姬瑾榮瞄向魏霆鈞。

  魏霆鈞也把買回來的甜奶給了他母親,還熱乎乎的,散發著絲絲甜味。魏霆鈞母親很高興。

  姬瑾榮往阮靈韻懷裡蹭了蹭。

  他也很高興。

  哭什麼呢,高興的日子還長著呢。

  阮靈韻到底已經入宮,不能在路上逗留太久,吃過午飯便和魏霆鈞幾人分別。姬瑾榮上了船,悄悄回頭看去,只見秦賀立在那裡,衣袂隨風翻飛,他卻巋然不動,仿佛已站成一樽雕像。

  姬瑾榮轉頭望向阮靈韻,捕捉到了阮靈韻嘆息般的目光。

  這就是秦賀當初拱手把兵權讓給魏霆鈞的原因吧?即使阮靈韻已經不在了,秦賀還是願意全力為他鋪路。

  可惜為了能在深宮之中好好地活下去,少年時悄然萌動的情芽只能狠心拔除。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徐家祖母病重,徐清澤衣不解帶地侍奉在側。夜闌深靜,徐家祖母突然轉醒,用力握住徐清澤的手,說道:“阿澤,你從小最不讓人操心,但最讓我擔心。”

  對上祖母慈愛的眼睛,徐清澤眼眶一紅。他說:“奶奶,我馬上就要考會試了。你不看我當狀元郎了嗎?”

  徐家祖母說:“其實我不盼著你當狀元,不盼著你娶高門,我就盼著你快快活活。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琴,後來怎麼不學了?”

  夜深無人,只有祖孫二人閒談,徐清澤微微恍惚。是啊,小時候喜歡的,為什麼不學了?

  徐清澤說:“父親說,琴棋書畫,只有書這一項要專精,其他的略通就好。略通琴棋可以陶冶情操,沉迷其中就是玩物喪志了。”

  “就是這樣,”徐家祖母握著徐清澤的手,“明明想要的,卻聽你父親的話不要了,聽你父親的話讓給別人。我很擔心啊,阿澤,你這樣不會快活。到你老了,你會有很多遺憾埋在心底。”她用另一隻手撫摸徐清澤清俊的臉龐,來回重複著方才的話語,“阿澤,我很擔心你啊。”

  徐清澤心中一酸,用力回握徐家祖母虛軟無力的手掌:“奶奶,你趕緊好起來,你好起來了,我就會快快活活的。”

  徐家祖母說:“我啊,好不了嘍。”她目光清明,不帶絲毫渾濁,“你去把你父親他們叫來吧。”

  徐清澤一抹眼淚,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大步往外走。走到門邊,徐家祖母又喊住了他:“阿澤,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要快快活活的啊。”

  聽著祖母殷切的話語,徐清澤淚如泉湧,大步跑了出去。

  當夜徐家祖母就去了。

  徐清澤沒日沒夜地守靈三天,終於倒在了靈堂之中,徹底地病倒了。皇帝姬禹愛重徐丞相,又喜徐清澤至孝,特意派了太醫過來。

  太醫號過脈,只說徐清澤傷心過度、憂思難抑,需要好好休息,短時間內不要再勞神。

  徐丞相已得了徐家祖母臨終時的囑咐,見徐清澤如此,哪還不曉得自己和妻子平時對徐清澤期望過高,逼得徐清澤時刻如繃緊的弦,永遠放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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