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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南王說:“陛下,臣確實看過玉牒,也知曉‘蕭宣煒’的存在。只是在和陛下相認之前,臣不願讓他出現在陛下面前,也不願去查證他到底是不是那個讓陛下傷心難過的傢伙。”他伸手裹住姬瑾榮的手掌,“臣不願別的人占據陛下的視線。”

  鎮南王說得理直氣壯,姬瑾榮沒法指責他。

  換成他自己,他也不會大方到讓別人占據自己的伴侶太久。

  姬瑾榮唯有說:“且看些時日。”

  鎮南王點頭。

  有蕭宣煒在,也算了了姬瑾榮的遺憾。當初姬瑾榮會將皇位傳給他,不就是因為那娃兒的死而對皇室寒透了心嗎?如今有這麼個娃兒在,等他們嘗遍了這邊的美味就可以功成身退!

  至於那所謂的“任務”,實在再簡單不過。

  姬瑾榮準備在打完突厥、選好儲君後便改國號為“周”,既算是為“一統天下”慶賀,也算是完成“任務”。到時兩邊的任務都成了,他們隨時可以選定的新世界!只是他以前都是暴力破壞舊世界、直接殺入新世界,不知這樣“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務會有何不同。

  鎮南王隱隱有點擔憂。

  姬瑾榮卻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接下來的事兒。

  順便“看看”蕭宣煒。

  這一“看”,看了三月有餘。

  眨眼是春末,春耕了了,朝中又無事,鎮南王便命人辦“美食節”。這美食節匯聚了大江南北的名廚,一艘艘商船在京水碼頭靠岸,運來了大江南北的新鮮食材。中原從來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國度,為了能奪得美食節上的展位,各種烹飪技巧各展神通,花樣之多讓留駐京城的突厥人、色目人、西洋人都目不暇應!

  蕭宣煒木著臉在美食節場地周圍布防。

  最開始被鎮南王“委以重任”,蕭宣煒是拒絕的。後來瞧見姬瑾榮亮亮的目光,蕭宣煒默默妥協。他們陛下什麼都不喜歡,就喜歡吃這一樣,他們難道還不能滿足他們陛下這小小的口腹之慾?

  蕭宣煒一絲不苟地安排好一切,回宮中向姬瑾榮復命。

  禁衛見是蕭宣煒,沒有通傳,讓開道路讓他進去。

  蕭宣煒不知姬瑾榮為何這樣信任他、優待他,但心裡還是感動得很。等他、等他再準備準備,說不定可以開口喊姬瑾榮一聲“五叔”——

  蕭宣煒自己也覺得奇怪,明明姬瑾榮與他年紀相當,他對姬瑾榮卻有著難言的孺慕之情。若非他心中只認定那麼一個“五叔”,他肯定已喊出口!

  其實這也是蕭宣煒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為什麼他一看到姬瑾榮就很想親近?

  難道因為姬瑾榮也排行第五?還是因為姬瑾榮的眉眼和“那個人”有幾分相像?

  正想著,御書房已近在眼前。蕭宣煒知曉鎮南王肯定也在裡頭,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悄悄摸摸地走近,想聽聽鎮南王與姬瑾榮私下聊些什麼。

  靠近書房,豎起耳朵,蕭宣煒屏息靜聽。

  鎮南王正在撥弄著沙盤上的旗幟。

  他邊動著手,邊說:“突厥那年已分成三塊,突厥二子一塊,飛鷹父子一塊。陛下眼光過人,這飛鷹與他幼子果然野心勃勃,僅僅半年便占了五分之二的糙原重地。”

  姬瑾榮眉頭微微擰起,並沒有鎮南王那麼樂觀。他說:“縱虎出匣,並非好事啊。”

  鎮南王說:“等這隻虎能傷人了,陛下教出來的狼崽子也長大了,正好拿來練練手。”

  姬瑾榮喊:“石頭。”

  鎮南王閉上嘴,看著姬瑾榮。

  姬瑾榮說:“別小覷別人。”他與鎮南王對視,“這天底下,從來都——從來都,不缺聰明人。”

  鎮南王見姬瑾榮神色認真,覺得分外可愛。

  他正要應和,卻聽屋外傳來極輕的哭泣聲。那哭出來的人仿佛正死死壓抑著自己的悲傷,不想讓屋裡的人聽見。

  鎮南王耳力極佳,那極力隱忍的啜泣哪能瞞過他的耳朵?

  能無聲無息來到書房外的,只有蕭宣煒一個,鎮南王不用猜都知道是蕭宣煒在外頭!

  姬瑾榮也聽見了。

  他與鎮南王對視一眼,走到門邊,打開書房門。

  蕭宣煒沒有躲藏。

  他流著淚望著姬瑾榮。

  他聽見了!他聽見姬瑾榮喊鎮南王“石頭”!他聽見他們之間熟稔又默契的交談,一如“夢中”的那兩個人!

  姬瑾榮沒有避開蕭宣煒的目光。

  這幾個月來,姬瑾榮越來越肯定自己的猜測。

  一開始,只有這名字一樣;再後來,他們發現從來無人教導的蕭宣煒卻有著難得的練兵之才;還有飲食上的喜好,平日裡的動作、習慣——

  一樣一樣地比對過來,竟有八九分的相近。

  姬瑾榮還沒想清楚如何和蕭宣煒開口。

  若是能再見到那個小娃兒,他自然是高興的。只是這種好事兒真的有可能發生嗎?大千世界之中,他們竟能在不同的時空、不同的時代再次相逢?“老天”若是真的如此仁慈——

  那他願意回饋它同等的善意。

  姬瑾榮開口喊道:“宣煒。”

  這幾個月來姬瑾榮不是沒有這樣喊過蕭宣煒,可這一聲在蕭宣煒聽來卻完全不一樣。他壓不住心裡頭快要溢出來的歡喜,上前撲通一聲往地上一跪,用力抱住了姬瑾榮:“五叔!”

  鎮南王:“……”

  鎮南王默不作聲地把蕭宣煒拎了起來。

  ——隨手往門外一扔。

  嘭。

  門被用力關上了。

  蕭宣煒:“……”

  第21章 收服糙根蠻王(二十一)

  晚膳之後,鎮南王終於讓蕭宣煒和姬瑾榮說話。

  見蕭宣煒眼眶泛紅,姬瑾榮說:“哭什麼!那時候,我命比你長。”那時候姬瑾榮比大部分皇室成員都活得久,自然也包括這娃兒。

  蕭宣煒說:“我看見了。”

  蕭宣煒將自己的境遇細細道來,原來他從小便能“入夢”。“入夢”時,他是另一個小孩,同樣不受重視,同樣不被寵愛,但他在夢裡遇到了“那個人”。

  那個人就是姬瑾榮。

  那時候姬瑾榮教會他很多東西,他學得認真極了,因為他胸中憋著一口惡氣,總想著要吐氣揚眉,叫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好看。

  他對那幾個“堂兄”早有怨氣,一時被衝動剛沖昏了頭,竟在先生面前將他們壓了下去。

  沒想到學識雖然比過了,終究比不過堂兄們的蠻橫和暴戾。

  最終讓“自己”命喪黃泉。

  “自己”死後,蕭宣煒的夢並沒有結束。

  他看著姬瑾榮一步步為他報完了仇,一步步為魏霆鈞報完了仇,一步步為這樣的人、那樣的人實現他們看來有些不切實際的祈願——他就那樣看著,看著,只能看著。看著姬瑾榮殫精竭慮,看著姬瑾榮病體沉疴,看著姬瑾榮一步一步將自己推向鬼門關——

  他的五叔,原本不用這樣!

  他五叔的命,本來就是活一天短一天!

  都是因為他意氣用事,都是他們不自覺地將心中期望壓到了姬瑾榮身上。

  姬瑾榮病得多醒得少,曬不得夏日艷陽,賞不得冬日白雪,一聲所到之處,不過是皇城之中,禁苑之內。

  他所能看見的,只有他們在外面所看見的——

  於是他們所憂愁的,便成了姬瑾榮所憂愁的;他們所期望的,便成了姬瑾榮所期望的。

  蕭宣煒強忍著哭意:“我看見了,我都看見了,五叔你本不用那樣的。”他的五叔理應好好調理好身體,慢慢養好底子,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美味,輕輕鬆鬆快快活活。江山社稷與他的五叔有什麼關係,天下百姓與他的五叔有什麼關係,他五叔的命都是從閻王殿裡搶來的!

  姬瑾榮伸手揉了揉蕭宣煒的腦袋。

  蕭宣煒忍不住抱住姬瑾榮。

  鎮南王在一邊看著,很手癢,非常手癢,特別特別手癢。

  姬瑾榮見鎮南王又想把人扔出去,笑著讓蕭宣煒坐好。

  蕭宣煒興高采烈地說:“五叔,我今日已經安排好美食節的事兒,再過兩天就可以嘗到天南海北的吃食了!”

  姬瑾榮有點擔心是不是過於鋪張浪費。

  鎮南王說:“吃的東西,哪有可能鋪張浪費。”京城時候世間最繁華的地方,怎麼可能連一點點食物都解決不了?與其擔心鋪張浪費,還不如擔心食物不夠,餓著了來湊熱鬧的百姓和達官顯貴!

  姬瑾榮忍俊不禁。

  確實,只是食物的話,根本不必擔心鋪張浪費。

  “美食節”的食物又不是全做給他一個人吃,他可以嘗鮮,別人也可以嘗鮮——同時還給各地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

  即使是最剛正不阿的言官,也不會因這事兒而指著鼻子罵他“驕奢yín逸”。

  姬瑾榮沒再多言。

  鎮南王與蕭宣煒的心意,他都能感受得到,也不想拒絕他們的好。

  蕭宣煒接著和姬瑾榮說“正事”的理由賴著不走。

  這一賴,賴到了夜半時分。

  鎮南王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看。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蕭宣煒覷了鎮南王一眼,大無畏地開口:“五叔今晚我要和你睡!”

  鎮南王忍無可忍地將蕭宣煒拎了起來。

  蕭宣煒掙扎著怒罵:“放開我!魏霆鈞,你休想再一個人霸占五叔!”

  鎮南王特別特別手癢。

  姬瑾榮見他們兩個人大有大打出手的勢頭,站起來把他們往門外一推,嘭地關上門。

  兩個都趕了出去。

  眼不見為乾淨。

  殿外的鎮南王與蕭宣煒對視一眼,徹底沒了顧忌,在殿前的空地上打了起來。

  鎮南王下手沒留情,把蕭宣煒打得落花流水。蕭宣煒脾氣也倔,愣是不服輸,被揍得鼻青臉腫還是頑強地和鎮南王硬扛。

  鎮南王揍得身心舒暢,一記手刀把蕭宣煒拍暈了,扔給底下的人,吩咐他們把蕭宣煒送回他自己的住處。

  鎮南王摸進姬瑾榮被窩。

  姬瑾榮感受到鎮南王身上灼熱的雄性氣息,轉了個身,埋進鎮南王懷裡。他說:“宣煒還小,你下手別太狠。”

  鎮南王說:“我有分寸。”他酸溜溜地把姬瑾榮摟緊,“我知道陛下會心疼。”

  姬瑾榮一愣。

  相比皮厚肉糙的鎮南王,他確實有些心疼年紀小的蕭宣煒。

  他睜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胸膛,那上面有著交錯的疤痕。

  這些疤痕許多年都沒消失,可見當時傷得很重。哪個人生來就皮厚肉糙?每個人生下來都是父母的寶貝,身體髮膚都被好好地愛護著,哪裡傷了道小口子都會讓父母擔憂半天也心頭半天——只是有的人早早就被迫學著獨自面對世間險惡。

  姬瑾榮輕輕吻上鎮南王肩膀上最猙獰的那道疤痕。

  鎮南王只覺渾身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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