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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瑾榮說:“一起吧。”

  按照慣例,姬瑾榮應該是she出第一箭的人。鎮南王命人逐出一隻野鹿,姬瑾榮騎上紅馬,追隨了野鹿一段路,咻地she出一支箭,恰恰命中野鹿的咽喉,令所有心臟被提起來的官員放下心來。

  姬瑾榮調轉馬頭,朝眾人微微一笑。此時有人先入林驅出獵物,無數飛鳥從林梢掠起,齊齊逃出了深林。

  鎮南王雙腿一夾,催促胯下良駒追上姬瑾榮。

  百官這才回過神來,分散開搜尋獵物。

  突厥使者與海外使者都有些吃驚,都說新皇軟弱無能,從這次秋獵看來卻並不是那麼一回事。至於那個許多人口中的亂臣賊子,簡直比鷹犬還忠誠,看著恨不得時時刻刻守在姬瑾榮身邊——有這樣的亂臣賊子嗎!

  更令人難以忘懷的是姬瑾榮剛剛那一箭與那一笑。

  那一箭she得雖好,但還不至於令人驚嘆,頂多只能算是過得去而已。剛才姬瑾榮調轉馬頭那一笑,竟讓他們都覺得今生都難以忘懷。

  明明是他們最瞧不起的中原人,看起來竟如天上日月,令人從心裡生出一陣拜服之意。

  不管是容貌還是氣度,姬瑾榮都與傳言沒有半點相似。

  為首的突厥使者瞳色微微轉深,他揚鞭說道:“走,我們與那位中原皇帝比試比試!”

  其他人緊跟而上。

  另外幾個海外使者也上馬入了獵場,在糙場與山林間來回穿梭,尋找容易得手的獵物。

  整個獵場漸漸熱鬧起來。

  只過了半個時辰,姬瑾榮就回到了獵宮。

  畢竟只練習了一個多月,剛才一箭she中那隻野鹿根本是僥倖,他折騰了半天也沒獵著多少獵物,大腿還被磨破了皮,索性回獵宮歇息。

  反正大臣們獵取的獵物都會被冠以由他獵得的美名,近百人和那幾個外族人比,總不會丟臉在哪兒去。

  更別提還有鎮南王在呢。

  姬瑾榮覺得就是因為鎮南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才導致他一無所獲——在他發現獵物前,鎮南王已經一箭she上去,把獵物給殺死了!光是剛剛半個時辰鎮南王已經掃蕩了近百隻獵物,要是他們再在獵場那邊呆下去,整個獵場裡活著的東西都會被鎮南王給弄死!

  姬瑾榮正腹誹著,突然瞧見鎮南王取出個新鮮事物來。

  第9章 收服糙根蠻王(九)

  在鎮南王指示下,僕從了一個長方形的火爐兒和一袋黑炭。

  火爐兒里已有了通紅的炭火,卻沒有半絲煙火,應該是精挑的好碳。

  鎮南王將一個鐵網般的架子放在炭火上方,才對姬瑾榮說:“陛下,這是西邊傳來的一種吃法。把肉放到這上面烤,塗上些喜歡的調料,滋味很香。”說完他又強調,“就是不能多吃。”

  姬瑾榮興致勃勃地挪到鎮南王旁邊:“好!”

  僕從將醃製好的鮮肉都端上來,都是鎮南王邊獵邊叫人送回來的,肉質鮮嫩,看起來易熟又可口。

  鎮南王說:“這些東西到底是粗長的,個頭太大口感不大好,韌巴巴的,粗糙得很。我獵的都是長了不到一年或者一年多的,數量雖多,取能入口的肉也就這麼一些,吃完就沒了。”

  姬瑾榮:“……”

  就說為什麼鎮南王剛才把大的放走光挑小的來獵,敢情是嫌棄大的不好吃!

  對於鎮南王這種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生活態度,姬瑾榮只想說三個字:棒棒噠(??????)??姬瑾榮在鎮南王的指導下把肉叉起來,放到烤肉架上,塗上了鮮取的蜂蜜。

  這活兒很簡單,姬瑾榮一下子就上手了,興致勃勃地玩了起來。

  很快地,滲著蜜味的烤肉香氣在獵宮內飄開了,不少僕從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

  外頭都說鎮南王和新皇水火不容,依他們來看,哪是水火不容啊,鎮南王明明把新皇跟自己眼珠子似的寵著,寶貝得不得了!真要容不得新皇,怎麼可能在新皇的吃食上費盡心思。

  姬瑾榮看著鮮紅的肉片漸漸烤熟了,感覺十分奇妙。他說:“第一個、用火之人,真、真是聰明,要不然,我們只能與、與野獸那樣,啃血淋淋的、生肉。”

  在鎮南王面前姬瑾榮並不掩飾自己的結巴,比強肯定比不過,適當示弱才是良策。

  鎮南王聽姬瑾榮磕磕絆絆地把話說完,目光一暗。他說:“人和野獸最大的不同,不就是聰明嗎?”

  因為“聰明”,所以他在克制;因為“聰明”,所以姬瑾榮恰到好處地利用著他的克制。只要他不逼得太緊,姬瑾榮就不會退開太遠。

  姬瑾榮察覺鎮南王專注的目光,心頭突突直跳。他聽得出鎮南王話裡有話,可他雖然一直在催眠自己鎮南王像個好兄長,心裡卻清楚得很:鎮南王眼底偶爾掠現的,是赤裸裸的欲望。

  他死死拿捏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實際上是在過危橋,晃晃悠悠地,不知什麼時候會摔下去。

  姬瑾榮試著咬了一口烤肉,心底的憂慮瞬間一掃而空。也許因為是自己烤出來的,吃的時候每一個味蕾都打開來迎接美味,所以感覺味道格外香!

  姬瑾榮朝鎮南王一笑:“好吃。”

  鎮南王只覺那眉眼越來越與他熟悉的陛下重疊。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噴涌而出,讓他無法再去壓抑。鎮南王喊道:“陛下——”

  姬瑾榮望著他。

  鎮南王說:“臣可以親您一下嗎?”

  姬瑾榮倏然僵住。

  鎮南王知道自己嚇到了姬瑾榮。可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在看到姬瑾榮在百官之中輕鬆挑出可用之人時,他更清楚總有一天姬瑾榮不會再像現在這樣任他親近。

  總有一天,姬瑾榮會和他清算今日的逼迫。

  鎮南王雙手按在姬瑾榮腰側,腦袋緩緩抵近,壓在姬瑾榮額頭上啞聲喊:“陛下,我的陛下……”

  鎮南王聲音里透出的炙熱讓姬瑾榮微微發僵。

  見姬瑾榮並未怒斥自己,鎮南王繼續說:“陛下,臣馬上就要出征了。”到時他一去幾個月,姬瑾榮有足夠的時間拉攏朝臣。

  姬瑾榮感覺自己的想法已經被鎮南王看透了。他睜著眼睛,迎視鎮南王灼人的目光。

  鎮南王的唇緩緩覆上姬瑾榮的唇,明明動作並不粗蠻,卻透出了濃烈的占有欲,仿佛恨不得將他徹底侵占。

  姬瑾榮呼吸微凝,並不適應這種光天白日下的親密。

  鎮南王很快結束一吻。

  他的手並沒從姬瑾榮身側挪開,口中笑道:“陛下,快吸氣。”

  姬瑾榮呆呆愣愣地回神。

  鎮南王面色愉悅地教導:“親的時候不用屏住呼吸。”他吻吻姬瑾榮漂亮的鼻頭,“這裡不是還能用嗎?”

  姬瑾榮當然知道。

  他只是害怕,害怕鎮南王徹底控制不住自己,把他正在走的危橋也拆了。所以他只能賭,賭鎮南王會因為他呼吸不暢而停下來。

  明明賭贏了,姬瑾榮心底卻沒有輕鬆幾分。

  他寧願鎮南王並非真心,只為欲望。

  鎮南王見姬瑾榮神色鬱郁,不由有些懊悔。他放開了鉗在姬瑾榮腰間的雙手,對姬瑾榮說:“臣再為陛下烤些兔肉。”

  姬瑾榮“嗯”地一聲,也再次投入到烤肉大業中。春花秋月何時了,不如烤肉吃到飽!

  當朝臣回到獵宮外時,就聞到了若有似無的烤肉香味。在獵場裡跑了一個多時辰,所有人都累得不輕,還有幾個官員遇到猛獸受了點傷。

  如今每個人都餓得前肚貼後肚,誰在吃這麼香的吃食啊!簡直令人髮指!

  很快地,百官見著了兩個罪魁禍首。

  鎮南王與姬瑾榮一前一後走出來,姬瑾榮面色紅潤,眉目精神,見不著一絲疲憊,顯然已經休息許久。

  剛才在吃東西的顯然是他倆!

  朝臣們默默將方才的腹誹和咒罵收回。

  姬瑾榮意思意思地說了幾句,接下來的清點與嘉許就交給別人去辦了。

  吃飽喝足,他有點困。

  突厥使者與海外使者原想出個風頭,不由為姬瑾榮這滿不在乎的態度心塞了一下。難怪那麼大方地邀他們一起玩,敢情還真的只是玩玩而已。

  突厥使者對姬瑾榮越發感興趣。他有種預感,這個半大少年會給他一個好機會,極好的機會……

  他的預感從不出錯。

  因此在姬瑾榮派人來提出晚膳將單獨宴請他時,突厥使者想也不想便答應。

  姬瑾榮吩咐何泰的時候,鎮南王是在場的。

  聽到姬瑾榮要單獨請突厥使者吃飯,鎮南王眉頭揚了揚,問道:“陛下有何打算?”

  姬瑾榮說:“你呢?”

  鎮南王言簡意賅:“欲攘外,先安內。”

  姬瑾榮明白鎮南王的意思。

  鎮南王的“安內”並不是指大齊境內,而是指整個中原。先把南蠻諸郡平了,再把西梁給定了,這就叫安內。中原一統,就能合中原之力劍指糙原,一雪前恥。

  姬瑾榮眼睛亮晶晶,夸道:“甚好。”他頓了頓,並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朕要讓突厥,內難安。”

  鎮南王點頭。

  突厥之所以勢大,是因為糙原中無人能與突厥有一較之力。若是突厥一分為二甚至一分為三一分為四,那他們就會像中原這樣陷入無窮無盡的內耗之中。

  到那之後,突厥的威脅就會大大削弱。

  鎮南王說:“陛下一個人可以嗎?”

  姬瑾榮點點頭。鎮南王威名太盛,他一旦出現很容易讓突厥使者心生警惕。他望著鎮南王說:“我要個人,早上那個。”

  鎮南王握了握拳,終歸還是讓人去把早上那青年官員請過來。吩咐完了,鎮南王說:“臣先去外面巡查。”

  姬瑾榮目送鎮南王離開。

  青年官員到來時,正巧看見鎮南王遠去的背影。他目光一凜,在內侍引領下入內,朝姬瑾榮行了一禮,自報姓名:“臣韓適之見過陛下。”

  姬瑾榮說:“坐。”

  韓適之有些受寵若驚,但仍是周全地行禮稱謝才落座,不見半點失措。

  一看便是以禮傳家的世家子弟。

  姬瑾榮這段時間了解過大齊世家,對韓這個姓氏還算了解。

  他隱隱猜出韓適之屬於哪一家,便問:“燕北韓家?江南韓家?”

  聽到“燕北”兩字時,韓適之目光微凝,應道:“回陛下,微臣乃是燕北韓家人。”可惜燕北早已落入突厥之手,是先皇親手讓出去的,為了請突厥出兵解西梁之圍!

  曾經顯赫一時的燕北韓家,如同喪家之犬般舉家南遷,氣得他的祖父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韓適之只是眉頭一動,姬瑾榮已看出韓適之的悲痛與不甘。韓適之並非鴻臚寺官員卻通曉突厥語,無非是想知己知彼。若說朝中有誰最盼著擊退突厥、收復燕北,那無疑是燕北韓家的子弟!

  他所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人。

  姬瑾榮說:“朕欲,計間突厥。卿可願——”他望向韓適之,“與朕,一同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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