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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螢其實聽見了,但跟蔣藝軒玩得起勁,假裝沒聽見。

  蔣家平:“……挺好的。”

  蔣西池:“嗯。”

  父子兩人溝通不順利,氣氛分外的尷尬。

  方螢正打算以蔣藝軒為突破口,幫一幫他倆,門口忽傳來敲門聲。

  蔣藝軒反應過來,丟下火車模型,一顆炮彈似的彈出去,“我去開!”

  片刻,門口傳來蔣藝軒甜甜的叫聲:“姑姑!”

  方螢眼皮突地一跳,忙朝蔣西池看去。

  蔣西池神情頓時僵滯。

  門口,蔣家莉已經一把抱起了蔣藝軒,在他臉頰上碰了一下。

  方螢差點沒忍住。

  心裡響起一聲尖嘯。

  蔣家莉做過的事,蔣家平還一無所知。

  方螢看了一眼還摟著蔣家莉脖子的蔣藝軒,又看了一眼蔣西池。

  心裡一層陰影,立時籠罩下來。

  蔣西池攥進了雙手,幾乎是在蔣家莉準備打招呼的同時,從沙發上竄了起來。

  蔣家平愣了一下。

  方螢也跟著站起身,一把抓住蔣西池的手。

  握得很緊。

  方螢忙說:“叔叔……突然想起來,我跟阿池還有事,中飯不吃了,您讓徐阿姨別忙了,我們下次過來。”

  蔣家平不想破壞今天這個還算不錯的開頭,也沒強留。

  倒是蔣家莉張了張口:“西池……”

  方螢抓著蔣西池,頭也沒回地往門口去了。

  蔣家平跟在後面,送到門口,囑咐他們注意安全。

  空氣寒涼,兩人腳步不停,直到出了小區門口,拐過了一個路口。

  “阿池……”方螢晃一晃蔣西池的手。

  蔣西池這才停下了腳步,茫然地立了片刻,才把目光投向方螢。

  片刻,他像是支撐不住似的,向前一步把她摟進懷裡。

  他身體在瑟瑟發抖。

  方螢幾乎快咬破了嘴唇,才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只是用力地,用力的環住蔣西池的腰。

  剛剛在客廳里,看見蔣家莉親蔣藝軒臉蛋那一刻時,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為了不出現下一個受害者,蔣西池得把事情告訴蔣家平。

  可是此時此刻,她絕無可能向蔣西池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

  他太痛苦了。

  他要戰勝自己曾受到的創傷,興許,就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

  第58章 輿論【第一更】

  蔣西池和方螢的這個寒假還沒過完, 大年初五的時候, 聽到一則駭人的消息:聶雪松自殺未遂。

  消息最初只在A大物理學院小範圍流傳, 後來才漸漸擴散開去。

  聶雪松的父母,在聶雪松自殺未遂之後,才知曉她延遲畢業的消息。他們拿著這個情況去質問張之敬教授,整個春節期間蹲堵在他家門口,要求他給一個說法, 事情便這樣鬧開了。

  社交網絡上,各類評論甚囂塵上, 逼得還沒正式上班的A大物理學院, 不得不趕緊出面開始危機公關,聲明聶雪松讀研期間, 無論是到課率, 學習成績還是科研成果,都達不到A大的畢業水準,因此她的延期畢業是有事實可循的,並不存在所謂的研究生導師打壓學生不讓畢業的情況。

  自殺未遂與自殺,有著質一樣的區別, A大作為最高等的學府,其學術嚴格水準有目共睹,物理學院有理有據的回應之後, 這件事情的網絡熱度漸漸也就消退了。

  蔣西池和方螢坐不住了,比預定時間提前了四天回到學校。

  蔣西池第一時間聯繫羅錦程,羅錦程告訴了他們事情的詳細經過:除夕那天晚上, 聶雪松陪父母看完了春節聯歡晚會,回自己房間休息,留下了遺書,然後服用了大量安眠藥。好在聶母半夜聶雪松房間拿東西,碰巧看見了放在桌上的遺書,這才發現,挽回了一命。

  方螢與蔣西池對視一眼,心中悚然:

  已經對這個世界失望到什麼程度,才會選擇在除夕這一天自殺?

  羅錦程顯然也有這樣的感慨,說完之後沉默半晌,問兩人要不要同他一起前去拜訪聶雪松。

  聶雪松已經出院了,在家中休養。

  和往常一般,三個人的拜訪遭到了聶雪松父母的阻攔。

  羅錦程抹了一把臉,“阿姨,你總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吧?”

  聶母沉默半晌,終於是轉身把路讓開了。

  聶雪松是工薪家庭,家境普通。三人進屋,四下環視一圈,通過布置陳設也知道這一家子生活稱不上多寬裕。

  聶母走去一間臥室,把門打開,沒往裡看,只是說了一句“你同學來看你了”,便扭頭走了。

  三人躊躇地立在臥室門口,往裡看了一眼。

  聶雪松面朝窗戶坐在床沿上,沒有一點動靜,好似一尊雕塑一般。

  羅錦程訥訥地喊了一聲“雪松”,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三個人放緩了腳步走進去。

  無從下手。

  這是三人共同的感受。

  好在羅錦程和聶雪松是高中就認識的同學,關係更為親近。

  沉默了片刻,羅錦程開始與她拉扯最近高中同學的變化。

  聶雪松仍然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仿佛沒有聽進去一般。

  在聶雪松的沉默之中,羅錦程的絮絮叨叨也未能持續多久。

  很快,整個房間陷入一種銅牆鐵壁一般的死寂。

  蔣西池忽然開口:“我想跟學姐單獨說兩句話。”

  方螢和羅錦程什麼也沒說,轉身先出去了。

  房間門帶上,蔣西池又往聶雪松跟前走了一步,斟酌著開口:“……學姐,張之敬究竟做過什麼事?

  聶雪松還是毫無反應。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蔣西池輕輕嘆了口氣,“你死都不怕了,還怕說出來嗎?”

  這時候,聶雪松才緩緩的抬起了頭,茫然地看著蔣西池一眼。

  他的這句話,到底是說到她心裡去了——她表情凝滯如封凍,此刻卻緩緩地裂開了一條fèng。

  而後,突然從喉嚨里迸發出一聲嘶啞的哭聲。

  蔣西池什麼也不再說,靜靜站立,看著她眼淚爭先恐後的湧出來。

  足足有十分鐘,聶雪松抬起衣袖,抹了抹臉,聲音沙啞卻平靜:“你們回去吧。”

  這次拜訪到底有沒有用,誰也說不清楚。

  離開聶家,大家站在樓下,不由地回頭往樓上看去,樓上窗戶緊閉,什麼也看不見。

  心裡都有一種無所適從的茫然。

  ·

  一周之後,學校開學正式上課。

  老師正在講台上慷慨陳詞,覺察到下面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好幾組學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老師提醒了一句,課堂安靜下來,然而卻不能阻止越來越多的學生低下頭去摸出手機。

  在互相的轉發之間,一則最初只是貼在校園BBS上的帖子,頃刻已在各大高校的學生之間擴散開去——A大物理學院研三學生聶雪松,揭發物理學院副院長張之敬教授,利用職權之便,施行“潛規則”。

  貼子中,聶雪松這樣陳述:

  “……我通過了保研的面試,收到了張教授的回信,特別高興……他是我從大一時期就一直崇敬的一位老師,我雖然在他的實驗室做過數次實習,但也沒有把握一定能夠投入他的門下……”

  “……我很快發現張老師對我的關切,漸漸超出師生範疇……但我沒有太過在意,因為張老師告訴我她的女兒和我一般大,現在在國外讀書。我覺得張老師可能是思女心切,所以有所移情……”

  “……於是我最終還是買了退燒藥,去了張老師家裡——我雖然覺得不妥,但張老師生病是不爭的事實,作為學生,我實在不忍心拒絕他的請求……在張老師家裡,他向我吐露他喪偶之後內心的苦悶……”

  “……編輯退回了我的論文,這讓我感覺十分惶恐。我發了十來封郵件詢問緣由,編輯大約也是煩不勝煩,最終告訴我,是因為張老師給他打過招呼,說我的實驗數據造假,刊發可能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我的實驗過程是在張老師的嚴格監控之下完成的,不存在任何造假的可能。我非常生氣,前去找張老師理論……”

  “……發生得非常突然,我還在哭,他就靠過來了……他向我道歉,說他對我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可能是出於對他擁有能夠輕易干涉我前途的力量的恐懼,也可能是他聲淚俱下的哭訴讓我產生了一絲憐憫……”

  “……之後,我義正辭嚴地拒絕了張老師第二次的要求,然後我的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

  “……醫生診斷,說是抑鬱症……我不得不時常請假去做心理治療……”

  “……這件事,成了纏繞我至今的噩夢……”

  貼子通篇近8000字,有些部分陳述凌亂,但將大體情況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講述清楚了。

  在最初瘋狂的轉載之後,各方的聲音也都冒了出來。

  有人要求A大出面,嚴厲制裁這類衣冠禽獸。

  有人拷問高校教育體制,稱現如今的高等學府藏污納垢,令人髮指。

  然而漸漸的,有另外一些評論開始浮現,卻都是指責聶雪松的:

  ——“一個巴掌拍不響。”

  ——“明明是她自己自願的。”

  ——“她自己都說了,張教授對他的關注超出了師生的範疇,所以怎麼保證她沒有從這種關注之中獲得利益呢?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這種行為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我覺得是嫖資沒談攏……”

  ——“張教授也是業內大牛,想要一個女人還不簡單,需要靠這種下作的方式?”

  ……

  然後另外一波“知情人”,開始“揭露”聶雪松的生活。

  ——“接觸過事主本人,從她平常的表現看不出來有得抑鬱症的跡象。最近抑鬱症是一種流行嗎?怎麼人人都抑鬱了?”

  ——“聶雪松參加過一個建模小組吧……她是組裡唯一的女生,據我所知,她跟那些男生的關係都還蠻好的……哈哈,沒有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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