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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鬧哄哄的就過去了,方螢整夜沒睡,到清晨的時候,反倒是冷靜下來。

  消息傳得很快,第二天的晚報上便已有新聞。媒體記者一波一波湧進小區,試圖從左鄰右舍口中摳出點兒什麼。蔣西池和方螢的手機號也被泄露了,不斷有人打進來,要求他們接受採訪。未免被騷擾,兩人暫時回到了蕎花巷。

  就在這時候,蔣西池意外地接到了遠在美國的梁堰秋打來的電話。

  梁堰秋也沒寒暄,直入主題,“我看到新聞了。”

  蔣西池“嗯”了一聲。

  “我已經跟我爸媽打過招呼了,他們認識幾個靠譜的律師,很快就會跟你們聯繫。”

  蔣西池一愣,片刻,道了聲“謝謝”。

  “不是什麼大事,舉手之勞而已,”梁堰秋頓了頓,“……方螢還好嗎?”

  “還好,有我看著。”

  梁堰秋嘆聲氣,“你要撐住啊老池,方螢現在就你可以依靠了。”

  “嗯,”蔣西池也沒更多的話可說,“謝謝你幫忙,我先記著,改天一定還你。”

  “朋友就別說什麼還不還,小顧要去D大,跟你們一個城市,今後如果她有什麼困難,你們幫個忙就行。”

  蔣西池:“一定。”

  梁堰秋父母請來的律師,很快就來了,和方螢接洽,正式接受委託之後,便前去告知辦案機關,並申請與丁雨蓮會面。

  律師叫祁自明,是個雷厲風行,辦事毫不拖泥帶水的人。和丁雨蓮會面之後,很快就把確切的情況告訴給了方螢。

  丁雨蓮當時正在收拾房間,聽見敲門聲,以為是蔣西池和方螢回來了,幾乎沒做多想,直接就把門打開了。

  然而,沒想到來的是喝的半醉的方志強。

  力量懸殊,她沒能把方志強阻攔在外。方志強進門之後,就像在自家似的到處晃悠,丁雨蓮屢次試圖將其驅趕出去,都沒成功。方志強眼尖,一眼便看見了丁雨蓮放在餐桌上的一個小匣子——裡面裝著一張存摺,和八千塊現金。事前,丁雨蓮剛剛數點過,一時忘了放回去。

  方志強拿了現金,扔了存摺。

  丁雨蓮撲上去搶奪:“你還給我!這是給囡囡大學讀書的學費!”

  方志強一把將她推開,一巴掌便扇過去,“讓你倆過了一段好日子,還真他媽當我死了!”

  換做平時,丁雨蓮早被這一巴掌抽懵了。

  可方螢剛剛高考結束,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她不能眼看著這禽獸毀了娘倆兒好不容易好起來的生活,便又撲上去,繼續撕扯。

  方志強興許是性。欲上來了,興許只是單純為了宣示力量,就把丁雨蓮按在了地上,撕開她的衣服,直接施暴。

  嘴裡連聲咒罵:“我。操。你。媽!以為躲著老子就找不到了?我告訴你!想擺脫老子!沒門兒!你稀罕你生的那個賠錢貨是吧!我以後啥事也不干,天天去她學校晃悠!我日子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

  丁雨蓮本已是像以往那樣忍辱負重,然而方志強這句話,卻激發了她恐懼之下,更深的恐懼——她不想繼續過這樣提心弔膽的日子,更不想讓方螢剛剛鋪展開的新生活受到這個惡魔無止盡的騷擾。

  於是,她伸手摸過了放在桌上的水果刀,一下捅進了方志強的後背。他還在動彈,她便又捅了一下……直到第四下,方志強像一攤爛肉一樣地,癱在了她身上。

  她理智漸漸回籠,懼怕之後,卻是死一樣的解脫。於是,她主動地報了警。

  方螢泣不成聲。

  蔣西池走到她身側,按住她的肩膀。

  祁自明律師也暫時停了下來,待方螢情緒稍微穩定些之後,繼續說:“委託人是在被施暴途中殺死被害人的,警方也在委託人的陰。道中採集到了精。斑,所以,這起案件我會儘量按照正當防衛的思路去做無罪辯護。我了解到,委託人有多年的被家暴歷史,比較可惜的是,沒有照片、傷情鑑定、報警回執這些最直接有力的證據,只有間接的人證——但無論如何,家庭暴力這個情況,對我們做無罪辯護,是一個很有力的點。”

  方螢聽得似懂非懂,“……需要我作證嗎?”

  “涉及到家庭暴力的這一部分,需要你出庭作證。”祁律師嘆了口氣,“這幾年,我們律所接到的家庭暴力的案子,不下百件,99%都是男性被指施暴,這裡面,報警率只有9.5%……”

  走前,祁律師難得的放下冷靜陳述的姿態,安慰了方螢兩句:“至少半年之後才會出判決結果,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要因此受到影響——這也是你媽媽的苦心,你要領受。”

  蔣西池將祁律師送出門,回屋,方螢坐在桌邊,泣不成聲。

  蔣西池把她抱進懷裡。

  “阿池……”方螢哽咽,“你看到了嗎,我媽被押進警車的時候,她沖我笑了……”

  “我看到了,”蔣西池輕聲說,“剛剛祁律師說,他忘了轉告,阿姨有一句要告訴你……”

  ——從前,是囡囡保護我。

  這次,輪到我來保護囡囡了。

  第41章 第五個瞬間

  丁雨蓮案情相對簡單, 她是自首投案的, 加上其認罪態度良好, 積極配合審理,公安機關的預審進行得十分順利。

  這件事, 方螢全然插不上手。在經過了最初的驚恐、憤怒和絕望之後, 她現在漸漸冷靜下來, 與祁律師保持聯繫,積極提供各種證據, 盡最大努力為丁雨蓮爭取一切的可能性。祁律師認為這個案子雖有難點,但有極大希望爭取到無罪釋放。不過萬事難說,無論結果如何,讓方螢都放平心態。

  至於方志強,取證結束以後, 就送去火化。方螢不可能有這個心情, 給她這隻存在於血緣關係上的父親還張羅什麼儀式,給他買塊墓地, 不至於死無葬身之處, 已是仁至義盡。

  蕎花巷自然也不太平,街坊鄰居全都在引論這起案子。添油加醋了幾道, 已不是最初的真實的面貌了。

  方螢冷眼相對,也不惜拿出初中時那副強硬的姿態, 漸漸的,附近也不至於當著她的面指指點點。

  六月二十五日,出高考成績。

  方螢早上洗臉的時候, 才想起來這麼一件事,喊了一聲“阿池”,從門外傳來回應。

  蔣西池最後一年又猛躥了幾下,到一米八五了,現在再坐在迴廊的欄杆上,總顯得那一方格外的逼仄。

  “吃早餐。”蔣西池遞過手裡的包子。

  方螢到他身旁,背靠著欄杆,把包子拿過來嚼了一口,“好像已經可以查分了。”

  “已經幫你查了。”

  “多少?”

  “673。”

  心裡沒有太大的喜悅,但方螢還是笑了一下,“你估分好准。”

  “顧雨羅715,應該可以去D大。今年文科分也很高,閔嘉笙601,估計去C大不難——她給我打過電話,讓你如果有什麼用得找他們這些朋友的地方,儘快開口。”

  方螢頓一下,點頭。

  蔣西池把手裡豆漿遞過去,“喝豆漿。”

  方螢卻不接,直接把腦袋湊過去,含著吸管喝了一口。

  六尺河裡倒映著初升的太陽,清澈瀲灩。方螢吃完包子,把塑膠袋在手上繞一繞,纏起來,塞進蔣西池裝豆漿的袋子裡。上前一步抱住他,腦袋埋在他胸前,“阿池,我這幾天考慮了一下。”

  “嗯?”

  “我想學法律。”

  “好。”

  “雖然在我媽這件事上,我什麼也做不了,但或許今後,可能有機會為別的人,別的受害者做點兒什麼,就像祁律師那樣。”

  “好。”

  方螢笑了一下,抬頭看他,“……好虧啊,那我這三年是為了什麼,理科都白學了。”

  蔣西池也被她逗笑了。

  方螢繼續抱著他,過了片刻,沉沉地說:“阿池,謝謝你。”

  出成績之後,就是填報志願,八月初錄取通知書接連送達。蔣家平上躥下跳,要給蔣西池辦升學宴,蔣西池二話不說就拒絕了。再打電話,蔣西池直接拒接,蔣家平不得不到蕎花巷登門拜訪。

  方家出事之後,蔣家平明哲保身的態度,算是徹底激怒了蔣西池。

  開門一見是他,蔣西池忙抬起手臂橫在門口,將他擋在外面,“你來幹什麼?”

  “你是我兒子,我來看你還不行了?”

  吳應蓉和阮學文聽見聲音了,相繼從屋內出來。兩人都是顧及禮數的人,但這時候倒也沒對蔣西池的行為有什麼異議。

  蔣家平自然也覺察出來大家對他一致的排斥態度,當即冷笑一聲,“老子租的房,付的房租,到頭來房子裡死了人,房東還要我賠償。蔣西池,你跟一個殺人犯的女兒裹在一起,今後有什麼前途?胡鬧也得有個限度!”

  方螢也從臥室出來,立在門口,遠朝著蔣家平嘻嘻一笑,“可他寧願跟殺人犯的女兒一起,也不願意跟你一塊兒生活啊。”

  蔣家平抬眼怒視,“我跟蔣西池說話,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插嘴?以前是給你面子,我兒子高興樂意,我茲當是花錢給他雇了個玩伴……”

  “錢扔水裡還聽個響兒呢,現在阿池不領情,你能怎麼樣?你就是個冤大頭唄!”方螢多年的戰鬥經驗,總能精準地掐住一個人的怒點。

  果然蔣家平被她激得快要吹鬍子瞪眼,“年紀不小,論不要臉的程度,倒是不遜大人——小姑娘,西池家世清白前途光明,你要是敢耽誤他……”

  “你對他十幾年不聞不問,倒是沒耽誤他哦?”

  蔣家平被這一下噎得滿面通紅。

  大家看方螢把蔣家平克得死死的,也都樂得看戲。

  “你懂個屁!蔣西池讀書不花錢?吃喝拉撒不花錢?這一身行頭不花錢?”

  “也沒見你花了多少啊?您這麼不願意耽誤阿池,那預備給他留幾套房?幾輛車?拿錢收買人心誰不會啊,拿出點兒誠意嘛。”

  方螢所說,簡直字句直戳他肺管子。這些話,徐婉春沒少在他耳旁念叨:軒軒也是你兒子,不管是房子還是車,今後可得一碗水端平。

  蔣西池開口了:“您回去吧,我不要您的房,也不要您的車,也麻煩您以後少來干涉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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